他的氣息很微弱，面色比起昨日還要糟糕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毫無起色。

    這并非什么好兆頭。

    剛放下藥碗，褚叡便過來了，請她去外間一敘，說起昨夜審訊結果。

    “那些死士原本不肯開口，施用酷刑后，唯一幸存的那個最終還是招供了。朝廷軍征討北戎那時，他們僥幸逃了出來，見北戎新君主動向大燕求和，心懷怨恨，便謀劃著來薊州行刺陛下。”

    “薊州城防甚嚴，他們進不來，埋伏城外數(shù)月，沒能找到下手的機會，直至昨日，陛下突然出城為蘇娘子送行，身邊也沒帶幾個親衛(wèi)。可是陛下武藝過人，未必能一擊成功。”

    “不巧那幫雜碎中，有一個數(shù)年前曾過去兗州，看見陛下與蘇娘子在一起，記住了您的長相，所以才會選擇對您下手。”

    原是如此，蘇慕宜垂眸，“因為那些人篤定，他一定會為我擋下是么？這樣他們才會有傷他的機會?！?/br>
    褚叡默不作聲，這幫雜碎的陰毒，實在超出他的想象，如果不是主上及時擋下，那么蘇娘子多半已經(jīng)沒了。

    “我知道了褚將軍。”蘇慕宜心中打定主意，“明姝一個人，也打點不過來，您放心，接下來這些天我會幫忙照看他，要帶皎皎走，也得等他醒來后再說。”

    霍珣如今生死未卜，命懸一線，若是她帶著皎皎一走了之，良心上怎么可能過意的去。

    褚叡自知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向她抱拳：“有勞蘇娘子?！?/br>
    蘇慕宜笑了一笑，“應該的?！?/br>
    她說到做到，接下來幾日，每天按時來主院替換薛明姝，幫霍珣喂藥，換紗布，有時也會讓皎皎進去與他說些話。

    霍珣久久沒有蘇醒，小家伙一天比一天著急，甚至打算抱著兩只貍奴過來一起陪他。

    蘇慕宜勸住了女兒：“伯伯現(xiàn)在不舒服，你帶著貓貓過去，只會打擾到伯伯?！?/br>
    皎皎難過地抹眼睛，“阿娘，伯伯以后一直都這樣了嗎？”

    “不會?！彼龍远ǖ馗嬖V女兒，“伯伯會醒來的?！?/br>
    到了第七日，蘇慕宜照例去主院接替薛明姝。

    喂霍珣服下湯藥，幫他揩去唇邊藥漬后，蘇慕宜起身正要去倒水，忽然，拔步床傳來輕微動靜。

    男人抬了抬手指，緩緩睜開眼，看清是她后，聲音虛弱：“不是讓你帶著皎皎走么……”

    第46章 養(yǎng)傷   “我想沐浴?！?/br>
    秋日暖陽穿過窗牖, 照在那蒼白如雪的面容上，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別樣的脆弱感。

    蘇慕宜驚喜地道：“陛下，您等一等, 我現(xiàn)在就去通知郎中?！?/br>
    霍珣想開口回絕，然而他昏迷多日, 體力不濟，薄唇動了動，到底沒能發(fā)出聲音來, 只好眼睜睜看著她小跑出去。

    不多時，郎中們魚貫入內(nèi)，擠滿了半間屋子，褚叡和嚴郁也聞訊趕來了。

    說話聲嘈嘈切切, 霍珣聽不太清, 微微擰眉，他感覺得出來, 自己情況不太妙。

    商議出結果后, 為首的老郎中向褚叡作揖, “褚將軍，草民有事相告，還請您隨我出去一趟。”

    褚叡頷首, 做了個請的手勢：“好，有勞老先生。”

    意識歸位，傷口處的疼痛也變得格外清晰，緩了許久, 霍珣才恢復一點力氣，輕聲對蘇慕宜道：“阿慕，讓他們先出去罷?！?/br>
    屋里站著十來個郎中, 的確打擾他休息，蘇慕宜溫言請他們?nèi)セ◤d小坐吃茶，將這些人領了出去。

    傷口疼得厲害，霍珣沒什么睡意，閉眼假寐。

    忽然，蘇慕宜的聲音再度傳來，“陛下餓了嗎？小廚房熬了白粥，要不要先墊一墊肚子？”

    霍珣睜開眼，眸中掠過一絲驚詫，他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

    “陛下身體還未恢復，先吃些清淡的膳食?！?/br>
    蘇慕宜將熱氣騰騰的粥放在小案上，他現(xiàn)在還沒法起身，只能躺著進食，她每次都只舀小半勺，輕輕吹涼，一點一點地喂。

    如此一來，難免要多花費時間。

    吃下幾口，霍珣主動提議，“喚個仆從來做吧?！?/br>
    蘇慕宜看出來他在顧慮什么，淺淺一笑：“那天薊州城外，陛下不顧性命救了我，作為回報，我理應照顧陛下。要是您不想見到我，待會兒等明姝過來接替，我便回院子里去?！?/br>
    她嘴上雖這么說，動作卻沒有停下，喂完粥，蘇慕宜幫他揩干凈唇角，自覺遠離，不與他說話了，安靜地等待薛明姝過來。

    趁她不注意，霍珣忍不住偷瞄，他怎么可能不想見到她？可是等他養(yǎng)好傷，她還是要帶著皎皎離開的，既然這樣，還不如早做決斷。

    薛明姝牽著皎皎進門時，只覺氣氛有些微妙，蘇姊姊坐在圈椅上沉默不語，兄長同樣沒有出聲。

    皎皎掙開姑姑的手，跑到床邊，“霍伯伯好點了嗎？”

    霍珣壓下心中起伏，對女兒笑了笑：“謝謝皎皎關心，伯伯好多了?！?/br>
    父女兩說著體己話，薛明姝朝蘇慕宜走去，關心地問她：“蘇姊姊怎么了？是身子不太舒服嗎？”

    蘇慕宜沒有否認，只道：“有些困乏，想回去補個覺，明姝你若是忙得過來，我便先回去了?！?/br>
    薛明姝猜出來，多半是兄長惹她生氣了，便沒挽留，“這些天蘇姊姊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罷?！?/br>
    蘇慕宜起身，看向女兒，“皎皎，阿娘要回去了，你要一起走么？還是和姑姑待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