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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宜讓皎皎揮手與她作別,抱著女兒回到小院,心中悵然。 “阿娘?!别ㄖ钢豪锏拇篝~缸,“魚魚。” 蘇慕宜抱她走近,缸里種著青蓮,錦鯉臥在田田蓮葉下。 這時,賀蘭楨拿著一封火漆封緘的密函,走到母女二人面前,“姑娘,您家中又寄信過來了?!?/br> 皎皎沖他伸出小胳膊,想要賀蘭楨抱她。 他看了看蘇慕宜,待她點頭后,接過皎皎,輕輕將小家伙抱在懷里。 蘇慕宜拿過信,忽然,皎皎含糊地喚了句,“爹爹?!?/br> 賀蘭楨一怔,旋即聽見蘇慕宜糾正女兒:“是叔叔,賀蘭叔叔。” 小家伙摟著他的頸項,乖巧地改口,“酥酥。” 賀蘭楨笑了笑,說道:“姑娘先回房拆信吧,我?guī)湍鷰盒⌒〗??!?/br> 皎皎一向與賀蘭楨親近,蘇慕宜自然放心把女兒托付給他照看,回到屋內(nèi)拆開,信中附有一封喜帖。 沈家送的帖子,堂姊半個月前生下長子,邀請叔父嬸母去府上吃喜酒。 歲月匆匆,一晃眼,她和堂姊都做了母親。 蘇慕宜繼續(xù)往下看,母親還說,天子屢屢親臨拜訪,她父親心軟,到底給霍珣開了門。 母親從前不提這些事,大抵兩個月前,才說起霍珣的近況,當(dāng)然,也只一筆帶過。 他還是沒有放下。 蘇慕宜燒了家書,她對他從未有過喜歡,也談不上恨,更沒想過借著假死來報復(fù)他。 霍珣坐擁天下,只要他愿意,會有無數(shù)女子主動攀附他,取悅他。 而且她只想帶著女兒安然過日子,認(rèn)真經(jīng)營生意,等皎皎再長大些,就找個稱心如意的郎君嫁了。 屋外院子里,賀蘭楨正在陪皎皎學(xué)走路。 覷見母親出來,小家伙跌跌撞撞撲過來,“阿娘?!?/br> 蘇慕宜蹲下,伸手摟住女兒,皎皎親了親她的臉頰,遞出一塊飴糖給她吃。 她含著糖塊,只覺得心都要化了。 乾寧二年,深冬,百花殺盡,唯有臘梅凌寒盛開。 今日是臘八節(jié),剛好也是英國公的壽辰,天子登門拜訪恩師,送上賀禮。 書房里燒著地龍,溫暖如春,霍珣仍然覺得冷。 見狀,英國公讓仆從把地龍的溫度燒得再高一些,卻被霍珣制止,“師傅,無事,我加件衣裳就好了?!?/br> 他讓余泓送了件狐皮斗篷,披上后,面色才稍稍恢復(fù)一些,不似先前那般慘白。 英國公沉吟,“陛下近來有按時服藥嗎?效果如何?” 霍珣點了點頭,“左不過是用湯藥吊著,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br> 南疆那邊遲遲沒有傳回消息,他差不多放棄找尋解藥了,吩咐太醫(yī)令再加大藥量,確保他務(wù)必還能再撐兩年。 那么多大燕將士死在北戎人手里,血仇未報,怎敢輕易去死? 英國公給他找來一個暖爐,“陛下定要注意身體,臣也請夫人動用名下商號幫忙打探,若有好消息傳回,必當(dāng)?shù)谝粫r間告知陛下。” 他早就沒報什么指望,聽恩師這樣說,心中感激不已,低聲道:“都聽師傅的。” 天色漸晚,快要到用晚膳的時辰,霍珣自覺起身,與英國公作別。 英國公夫人沈氏一向不喜歡他來府上,他是知道的,可還是硬著頭皮來英國公府,想尋訪她生前留下的一些痕跡。 然而遲來的深情,賤如野草。 去往大門乘車時,恰好遇見沈氏,霍珣止步,溫言向她抱拳行禮,“夫人?!?/br> 不到兩年時間,他的頭發(fā)竟然成了灰白色,再也挑不出一根烏發(fā)。 沈氏看著他,嘆息一聲,“天冷了,陛下保重身子。” 霍珣道:“有勞夫人關(guān)懷,您和師傅亦是。” 許是害怕瞧見沈氏厭惡的目光,他未做停留,匆匆離去,走得太急,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英國公跟了出來,為妻子加上一件披風(fēng),“這孩子的面色,看起來比之前要差很多。” 沈氏后來聽丈夫說了他身中蠱毒一事,到底抱著同情,說道:“我讓南地那邊的商號快些找吧?!?/br> 夫妻兩牽手回到書房,因室內(nèi)太過悶熱,便開了扇窗透氣。 沈氏取出藏在袖中的信函,交給丈夫,“皎皎畫了送給祖父的?!?/br> 英國公展開信紙,畫上有一朵小花,一顆粽子糖。 “也不知道阿慕和皎皎怎么樣了?!?/br> 沈氏道:“她們都很好,莫擔(dān)心?!?/br> 夫妻兩低聲說著體己話,屋外,風(fēng)雪正濃。 霍珣不肯乘車,執(zhí)意要走回去,褚叡勸不動,只好陪他一起走。 雪落得大,朱雀街依然熱鬧,販賣聲不絕于耳,車馬行人川流不息。 去年年末,他整頓十六衛(wèi),下令加嚴(yán)京中治安,廢除宵禁,開放夜市,于是做小生意的百姓多了起來。 傅新月曾對他說過,蘇娘子很喜歡兗州的夜市。 如今他讓帝京也有了夜市,她卻不在了。 霍珣攏緊披風(fēng),緩緩?fù)靶腥ァ?/br> 幾個小孩子嘰嘰喳喳圍聚在一處小攤前買糖畫。 因他心中若有所思,沒留意眼前,便撞上了其中一個孩子。 可憐那孩子剛接過糖畫,還沒握穩(wěn),就掉到雪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