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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去外殿找到褚叡,說明方才的情況。 褚叡進去,將霍珣扶起,塞了兩個軟枕墊在腰后,端起湯藥作勢要喂他。 這場景實在有些詭異,霍珣不由蹙眉:“她人呢?” “陛下?!瘪覅陛p輕嘆氣,好心提醒他,“蘇娘子被您嚇跑了。” 霍珣語塞,他哪里嚇她了?分明是她無禮在先,他不過是略微訓斥一句。 玉勺遞到唇邊,見霍珣沒有張口的意思,褚叡只好問:“需要臣去請?zhí)K娘子回來嗎?” 霍珣不說話。 褚叡便起身去了外殿,對蘇慕宜道:“蘇娘子,陛下他身子虛弱,某乃一介武夫,實在做不來這些細致活計,還得勞煩您。” 見他言辭懇切,蘇慕宜不好拒絕,重又回到內(nèi)殿。 “把香丸滅了?!被臬懤淅涑雎?,“開窗散味?!?/br> 蘇慕宜走到金鴨香爐前,揭開鏤空爐蓋,爐腹中只剩下銀霜樣香灰,哪還有什么香丸。 可外頭正下著雪,若是貿(mào)然推開窗,令他受寒著涼,莫非又要怪罪到她身上? 思及此,蘇慕宜坐回床邊,柔聲勸說:“殿外還在下雪,實在不宜開窗,熏香已經(jīng)滅了,請陛下暫且等一等。” 她的嗓音其實很好聽,空靈清越,溫柔卻又篤定。 霍珣心中的躁郁忽然被澆滅大半,示意她喂藥。 這事兒蘇慕宜早已得心應手,不忘給他準備蜜棗。 甜甜酸酸的味道綻放在口腔里,好在并不惹人討厭,霍珣咽下去后,問她:“你很害怕孤?” “陛下龍章鳳姿,乃是天命之人,以雷霆手段登臨大寶,妾心懷畏懼……” “孤要聽真話?!?/br> 蘇慕宜垂著眸,臻首輕點,答案顯而易見。 她從來就不情愿與他接觸,能避則避,實在避不了,便會裝作順從。 的確,這紅墻內(nèi)外,天下九州,除了褚叡他們,似乎沒有人不害怕與他接觸。 霍珣忽然低聲笑了,語氣恢復漠然:“你出去,告訴褚叡,孤要回紫宸殿?!?/br> 明日是休沐,沒有朝會,可他仍然不顧太醫(yī)令的勸阻,執(zhí)意乘輦離開。 送走這尊大佛,蘇慕宜總算將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 秋露要幫她更換沾染了藥漬的軟枕和被褥,蘇慕宜卻道:“罷了,明日再收拾,到時一起燒了吧,今夜我先與你擠一擠。” 兩人躺在小小的架子床上,誰也沒有困意,便又說了些體己話。 “也不知家中近況如何。”蘇慕宜悵然道,“宮里頭盯得緊,長秋殿這邊壓根傳不進半點消息?!?/br> 秋露安撫她:“小娘子別著急,總歸是有辦法的,等再過段時日,說不定就能見到夫人了?!?/br> 比起留在京中的母親,眼下她更擔憂父親的處境。 英國公夫婦感情甚篤,成婚二十載,膝下只有她這一個孩子。她自幼在萬千疼愛里長大,可如今父親身陷危險,她卻什么也做不了。 翌日,積雪堪堪深及腳踝,秋露領(lǐng)回內(nèi)廷分發(fā)的銀炭,帶給她一個消息:“小娘子,陛下這幾日要去清泉行宮休養(yǎng),聽說明天清早便要啟程。” 清泉行宮位于栗山,當年大燕太祖下令開鑿,引溫泉水修筑天然浴池,后來又加蓋了宮殿,成為了歷代皇帝趨之若鶩的避寒圣地。 與承安帝相比,霍珣并不貪圖享樂,許是因為心疾加重,才不得不出宮前往栗山。 蘇慕宜心中劃過一絲念頭,瞬間清明:“秋露,我要去栗山?!?/br> “母親名下的一間商號專給清泉行宮供應香料香脂,我記得有位負責采購的鐘姓女官與母親交情匪淺,若尋到這位鐘夫人,便能請她幫忙捎話給母親了。” 自從被霍珣幽禁在長秋殿那天起,除了貼身侍奉的秋露,她再未見過其他相熟的宮人,更別說傳遞消息。 興許,這個法子可以一試。 秋露幫她加上被衾御寒,撥了撥熏籠里的炭塊:“可是小娘子,如何才能勸說陛下答應這個請求呢?” 第10章 試探 “孤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薄?/br> 是啊,如何讓霍珣點頭同意,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喜好美色,而且登基大典過后,承安帝留在宮中的暗樁盡數(shù)被拔除,她身上也沒有其他利益可以與他交換了。 不過比起先前,霍珣好像對她卸下了一分敵意,至少說話時不再冷嘲熱諷。 蘇慕宜決定賭上一把,若失敗了,她至多繼續(xù)被困長秋殿,并無其他損失。 午時將至,新帝又在紫宸殿批了半天奏疏,不顧身體尚且抱病。 戍守長秋殿的羽林衛(wèi)侍官前來求見,余泓進去代為通傳,語氣略有些遲疑:“陛下,長秋殿那位想求見您一面?!?/br> “蘇氏?”霍珣神色平靜,沒有半點波瀾起伏,“所為何事?” 余泓道:“蘇娘子并未告知,打發(fā)侍官前來紫宸殿,只說想請陛下過去一敘?!?/br> 有趣,不知這回又有什么新花樣。 “孤知曉了。”霍珣合上最后一封奏疏,淡淡道。 在紫宸殿侍奉這段時日,余泓多少摸清了天子的脾性,但凡他沒有明確拒絕,便是默許的意思。 再見霍珣時,蘇慕宜難免有點兒緊張,打發(fā)秋露去殿外候著。 “說吧,什么事?!被臬懻伊藦埲σ?,大馬金刀坐下,“孤可不想大雪天跑出來,被人戲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