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妾的身子不太舒服。”蘇慕宜臨時想出一個借口。

    “孤問過太醫(yī)令?！被臬懸馕渡铋L看她一眼，“這兩日長秋殿沒有再宣召醫(yī)官，你的身子早就好了。”

    謊言被他徑自拆穿，蘇慕宜有些害怕，眉眼輕垂，怯怯地立在原地。

    又開始扮可憐模樣了。

    霍珣收回視線，語氣一冷：“過來用膳?！?/br>
    蘇慕宜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霍珣不耐地擰著眉：“孤不喜歡一句話說上兩遍?！?/br>
    按照宮中禮數(shù)，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不可和新帝同案共食，這是大不敬。

    霍珣卻催促道：“難不成，要孤親自請你？”

    “妾不敢?！?/br>
    帶著三分困惑，七分惶恐，蘇慕宜順從地坐在他對面，挾菜時悄悄用余光打量他，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流露不悅之色，這才漸漸安下心。

    她一邊吃著，一邊心想，尚食局的手藝不如以前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換了批人的緣故。

    霍珣忽然說：“英國公三番兩次央求孤，希望孤放過你?！?/br>
    好端端的，怎么和她說起這事兒。

    蘇慕宜第一反應(yīng)便是為自家老父親告罪求情，卻被霍珣堵回來：“孤登臨大寶已有大半月，是時候處理先帝留下的宮妃了，不知蘇娘子意下如何？”

    按照大燕祖制，前任皇帝駕崩后，宮中無子的妃嬪必須前往云棲寺修行。

    可她身份特殊，不知霍珣是否會這樣處置。

    “當初交出玉璽時，妾曾對陛下說過，一切聽從陛下安排?！碧K慕宜道，“那夜如此，現(xiàn)在亦如此?！?/br>
    嘴上雖這么說，心中卻想，快點兒把她打發(fā)走，攆出宮去。

    這回答倒是意料之外，霍珣笑道：“甚好，皇嫂柔嘉溫婉，貌美昳麗，孤正想留皇嫂在宮中多住一段時日?！?/br>
    蘇慕宜檀口微啟，一臉不可置信，他何時變得這般陰陽怪氣，會惡心人了？

    見她吃癟，不知為何心情忽然就好了幾分，霍珣收斂笑意，起身往外走去：“若是不吃了，就讓余泓撤下?！?/br>
    蘇慕宜訕訕地放下碗。

    一想到還要和這位暴君朝夕相處，她便沒了胃口。

    接下來兩天，她都待在紫宸殿照看貍奴。

    大抵湯藥開始起效，貍奴恢復(fù)了往日的精神，重又在大殿里上躥下跳，看得宮人們心驚膽戰(zhàn)，生怕它打碎貴重珍玩。

    捱到第三天，蘇慕宜終于向霍珣提起回長秋殿的請求：“貍奴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妾長居紫宸殿，為陛下帶來諸多不便，實在惶恐?！?/br>
    一番話說的得水不漏，仿佛處處為他著想。

    霍珣瞥她一眼，冷笑道：“是么？孤并不這樣覺得?！?/br>
    的確，她留在紫宸殿，除了給貍奴當鏟屎官，時不時還得幫霍珣做事，渾然成了他的貼身使女。

    就沒見過這么欺負人的。

    蘇慕宜道了個萬福：“可是陛下，妾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沐浴了?！?/br>
    她微微仰頭，眸中倒映出幽幽燭火，誠懇地道：“妾害怕身有異味，觸怒陛下。”

    話音剛落，一股似有若無的咸腥味飄過來，霍珣忙掩住口鼻，神情嫌惡：“出去?！?/br>
    蘇慕宜轉(zhuǎn)身，從容退去殿外，向褚叡說明緣由，請他幫忙安排一頂小轎送自己回長秋殿。

    坐上小轎后，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小魚干。霍珣這人不按套路出牌，可他有個怪癖，便是聞不得異味。

    她偷偷將貍奴吃剩的小魚干揣在袖子里，料想他必定不會委屈自己的鼻子，強行留下她。

    這夜之后，霍珣再沒有召見她。

    天氣越來越冷，蘇慕宜和秋露一起縫制過冬的衣物。

    尚衣局今年送來的冬衣明顯比以往要差很多，緞面里夾著薄薄一層毛皮，根本無法抵御靖安的寒冬。

    好在秋露精于女工，把往年的衣裳改一改，便能拿來繼續(xù)穿。

    兩人做著針線活，秋露悄聲與她說：“小娘子，奴聽羽林衛(wèi)郎將說，英國公被派去寧州了。”

    聞言，蘇慕宜一怔，險些被繡花針扎到手指頭。

    “何時的事？”

    “奴也不清楚?！鼻锫稉u頭，“那位郎將與旁人閑談時不小心說漏嘴，意識到以后，很快便住了口，許是陛下有過吩咐，不得泄露給小娘子。”

    蘇慕宜心中悵然，關(guān)于寧州水患，書中略微提到幾筆。

    此事一出，霍珣震怒，下令斬殺主政的寧州刺史，并派使臣前去督造河堤工事。

    孫越生前極受承安帝寵信，對其忠心耿耿，死后仍有帳下幕僚謀劃為先帝復(fù)仇，多次刺殺新帝使臣。

    她父親此行委實兇險萬分。

    正擔憂著，殿外傳來爭執(zhí)聲。

    “紫宸殿我都能進？為何這里不能進？”

    第8章 明姝   “她好漂亮呀?！?/br>
    妙齡小女郎面露憤憤之色：“再說了，陛下的貍奴方才掙脫，便是跑進這處宮室。若是尋不回貍奴，你們擔得起這個罪責嗎？”

    為首的羽林衛(wèi)抱拳行禮：“請縣主稍候，臣立即派人去尋?！?/br>
    小女郎道：“如此，甚好?！?/br>
    趁羽林衛(wèi)轉(zhuǎn)身之際，她沖破防衛(wèi)，徑自往殿內(nèi)行來。

    “都說陛下金屋藏嬌，我偏要瞧上一瞧，是哪個女子勾走了陛下的心?！?/br>
    能在宮中這般行去自由的女眷，除了那位嘉寧縣主薛明姝，再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