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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連綿,肆虐南地的水患雖已得到控制,但被洪水沖毀的河堤需重新加固,因霍珣以雷霆手段處死了一批官吏,派誰前去監(jiān)工,便成了問題。 朝臣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主動請命。 寧州刺史孫越,生前備受承安帝寵信,正因如此,才能明目張膽搜刮民脂十數(shù)年而不受處置。 雖說這是個向新帝表忠心的好機會,可孫越在寧州經(jīng)營多年,其殘余勢力未必清理干凈,此行并不算安全。 霍珣撩起眼皮,已有些不耐:“若孤沒有記錯的話,英國公當年曾掌管寧州軍,對南地的情況也比旁人更為熟悉一些吧?” 英國公會意,持象笏出列:“臣愿前往寧州監(jiān)工,為陛下分憂?!?/br> 新帝面上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甚好,辛苦蘇愛卿?!?/br> 這樁事得到解決,在場朝臣們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散朝后,眾人有序離開宣政殿,英國公卻和往常一樣留在石階下,等待天子出來。 然而這次,等來的卻是新帝身邊那位名喚余泓的近侍。 余泓向他道禮,低聲勸說:“英國公請回罷。” 英國公道:“可否煩請大監(jiān)替臣帶句話?” 余泓原本已轉身要走,聽聞此言,終究還是停下腳步,好心提醒道:“英國公辦好陛下交代的事,便能見到想見之人?!?/br> 他能說的也只有這么多。 英國公拱手:“多謝大監(jiān)?!?/br> 回到宣政殿,天子獨坐寶座上,單手撐額,坐姿散漫,眸底墨色濃郁。 余泓謹慎征詢他的意見:“陛下要擺駕御書房嗎?” “今兒日頭正好,孤想去后苑走一走。”霍珣起身,“不必傳輦?!?/br> 這些天褚叡留在宅邸養(yǎng)傷,宮中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的,就只有身邊近侍。 余泓忙去準備,新帝喜靜,挑了兩個機靈的內(nèi)侍遠遠跟在身后侍奉。 已是深秋,后苑栽種的花相繼枯敗,唯有金桂飄香。 循著那清幽桂花香,霍珣越走越深,最終在金明池邊的蓬萊殿舊址前停下。 頹圮的磚瓦堆里,長出一顆小小桂花樹,悄然開出一簇簇米黃色小花。 多年前,因薛貴妃的喜好,蓬萊殿遍植桂樹,可惜全部燒毀于那場大火之中。 霍珣容色平靜:“拔掉它,不要留根?!?/br> 說完,他毫無眷戀拂袖而去。 余泓招手示意一位內(nèi)侍上前干活,小跑著趕過去,亦步亦趨跟在天子身后。 走出十來丈,又聞到熟悉的桂花香,霍珣眸光一沉,是不悅的前兆。 余泓仔細分辨了味道的來源,小心翼翼稟道:“陛下,這桂花香味,似乎是從長秋殿的方向飄來的,陛下是否要進去看看?” 第7章 共食 “過來用膳?!?/br> 霍珣面色沉靜如水,薄唇緊抿,他的心疾暫時得到控制,沒有見蘇氏的必要。 “回去罷。”他淡淡道,“孤還有許多奏疏要批閱。” 直到掌燈時分,殿外掛起琉璃宮燈,霍珣擱下紫毫,喚了個小黃門進來:“貍奴呢?今日怎沒有見它出來?” 這只貍奴他養(yǎng)了十來年,年歲漸高,但貪玩的脾性始終如一,平日常在紫宸殿竄上竄下。 小黃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回稟陛下,貍奴今日下午開始有些食欲不振……” 話還沒說話,就被天子打斷:“把它抱來給孤瞧瞧?!?/br> 貍奴趴在軟墊上打盹,小黃門輕手輕腳將它抱出來,給霍珣送去。 很快,它睜開鴛鴦瞳望著霍珣,喵喵叫了兩聲,然后無精打采窩在主人懷里。 霍珣揉了揉它的耳朵,聲音很低:“是不是連你也要撇下我了?” 它不會說話,偶爾掃一下尾巴,以示回應。 霍珣沉默了會兒,心中生出不安,厲聲對那小黃門道:“傳太醫(yī)令?!?/br> 太醫(yī)令提著藥箱,幾乎一路小跑趕來,他在宮中行醫(yī)幾十年,可從沒給貓狗看過病。 這次,腦袋是真的拴在褲腰帶上了。 霍珣面色不虞,冷冷注視著為貍奴看診的太醫(yī)令。 年逾半百的太醫(yī)令暗自捏了把汗,硬著頭皮稟道:“臣不擅長此道,初步推斷,陛下的貍奴應是受寒著涼,需要吃幾貼藥。” 霍珣道:“你去準備湯藥,若是無效,孤必定治你欺君之君。” 太醫(yī)令欲哭無淚,行禮告退。 不久后,湯藥送過來,如何喂藥便又成了問題。 貍奴并不配合,掙扎得厲害,加之霍珣左臂的傷還沒好,暫且使不上勁,而內(nèi)侍們壓根不敢靠近,折騰好一番,終是無果。 眼看陛下的視線掃過來,太醫(yī)令頭皮發(fā)麻,出了個餿主意:“不如,臣去請?zhí)K娘子過來?” 天子一怒便會殺人,蘇娘子溫柔小意,定能安撫好他。 霍珣掀起眼皮:“允?!?/br> 比起每日照看它的內(nèi)侍,銜蟬奴的確更喜歡和蘇氏親近。 有天夜里內(nèi)侍忘記給籠子上鎖,貍奴逃走,后來在那女子懷中發(fā)現(xiàn)的。 太醫(yī)令如聞大赦,足下生風,恨不得飛去長秋殿傳話。 長秋殿,一燈如豆,內(nèi)殿昏暗沉寂。 忽然,蘇慕宜自青紗帳中坐起,擔心自己聽岔什么,便重復一遍:“陛下這個時辰傳召我?” 秋露點頭道:“小娘子,是陸太醫(yī)親自來請的,說事情緊急,請小娘子快些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