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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告訴她:“蘇娘子,陛下在里頭候著,請進(jìn)去罷?!?/br> 自他身側(cè)繞過去時,蘇慕宜聽見一聲很低的嘆息:“蘇娘子自甘輕賤,可曾想過舊人?” 她靜默不言往里行去,眉眼溫柔低斂,長長的羽睫正好掩住眸中掠過的一絲冷意。 霍珣剛出浴,穿著寢衣坐在床沿,衣襟微敞,露出肌rou緊實的胸膛。 他的身材其實很好,常年習(xí)武之人,肩寬腰窄,四肢修長,像是行走的衣架子。 但是他從來只穿深色。 蘇慕宜覺得有點兒惋惜,順從地行禮,等待他下令。 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吩咐。 霍珣緩緩開口:“孤有話問你?!?/br> “陛下請說?!?/br> “英國公待你很好?” 這不是廢話么,英國公夫婦只她一個孩子,自小寵得跟眼珠子似的,過去的十幾年她從沒受過委屈。 入了宮,才學(xué)會忍耐,將不滿咽回肚子里。 蘇慕宜柔聲道:“妾的父親,很疼愛妾?!?/br> 更漏聲點點,他沉默打量她,蘇慕宜被那視線逼得渾身不自在,于是伏低身子:“妾出言不慎,請陛下恕罪?!?/br> 霍珣倒也沒生氣,移開目光,低聲命令道:“今夜不用伺候,你睡那里?!?/br>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蘇慕宜看到了一張小榻,大約是他平日午后小憩所用。 她從容謝恩,剛起身,霍珣便拂袖熄了燭臺。 沉沉黑暗中,蘇慕宜摸索著走過去,心中默嘆,他能少些折辱她的花樣也不錯。 接連幾天都是如此。 然而,她懸著的一顆心不敢輕易放下。 直到五日后休沐,霍珣沒有去早朝,尚服局將趕制好的冕服送來,蘇慕宜留在一旁侍奉。 內(nèi)侍伺候他試穿,冕服穿戴起來甚為繁重,便比平時多花了些時間,霍珣隱隱有些不耐,余光掃到那近侍正要過來解圍,忽然開口:“你來?!?/br> 殿內(nèi),除了那個被他嚇得跪地不起的內(nèi)侍,便只剩下她。 裝死是躲不過去的,蘇慕宜只好硬著頭皮上。 幸好只差束革帶和佩戴十二毓冕,蘇慕宜托起那金鑲玉的革帶,小心貼著他的腰身圈住,盡量不觸碰到他。 她一走近,心口的痛楚就消減兩三分,霍珣半睞著眸,從他這個角度,恰好將那女子秀美精致的小臉收入眼底,她生得嫵媚,扮作柔弱模樣時也惹人憐惜。 不得不說,在挑女人的眼光這一點上,霍琿勉強(qiáng)還可以。 霍珣心中冷笑,別開視線,然后聽見她輕聲央求自己:“陛下,可否稍稍彎腰?” 蘇慕宜手捧十二毓冕,解釋道:“陛下的身量太高了?!?/br> 霍珣冷漠地看著她。 的確,他比蘇氏高出足足一個頭,就算她拼命踮腳尖,也夠不著。 霍珣是不可能對她彎腰低頭的,于是從她手里拿走毓冕,兀自佩戴好。 任務(wù)完成,蘇慕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正要退下,忽然霍珣順勢抓住她的腕子,將她往懷里一帶。 然后,她就大不敬地跌入新帝懷里。 淡淡藥香充盈在鼻息間,蘇慕宜一怔,隨即掙扎著起身:“請陛下恕罪?!?/br> 寬大粗糲的手掌按在她腰側(cè),帶著威脅意味,霍珣挑眉,輕笑:“你何罪之有?” 如果不是清楚霍珣的為人,蘇慕宜大概還真信了他的邪。 她心慌不已,急得快要哭出來,眸中盈著一汪水意。 霍珣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他說:“敢哭,英國公今日就無法出宮了?!?/br> 這種哭哭啼啼矯揉造作的女子,最討人厭。 “妾知曉了?!碧K慕宜將淚意收回去,“陛下會保住妾和父親的性命,對嗎?” 霍珣撫了撫她的發(fā),手掌往下,壓住雪白頸項間那跳動的脈搏,當(dāng)然,沒用太大力氣。 “只要你愿意配合,孤自然會保你們父女平安?!彼室忸D了頓,唇齒間吐出嘲諷的兩個字,“皇嫂。” 蘇慕宜渾身僵直,如一張緊繃的弓:“求陛下言而有信。” 身前的人卻沒有接話。 此刻,若從殿外望去,年輕的天子攬著明艷姝麗的美人,宛若一對璧人。 過了片刻,霍珣收回手:“王允,送蘇娘子回長秋殿?!?/br> 那名喚王允的近侍躬身行禮,將托盤交給旁的小黃門,領(lǐng)蘇慕宜出了紫宸殿。 行到殿外無人處,王允終于開口:“委屈蘇娘子了?!?/br> 蘇慕宜沉默不語,她本就無意卷入這些紛爭中,他們要怎么做是他們的事,莫要把她拉下水就行。 轉(zhuǎn)眼入冬,登基大典將近,蘇慕宜去紫宸殿的次數(shù)少了起來。 長秋殿派了兵士晝夜看守,但沒有切斷吃穿用度供應(yīng),她多少過了段安生日子。 直到一天午后,近侍過來傳旨,明日登基大典,霍珣命她去宣政殿當(dāng)值。 按照大燕祖制,原本新帝即位第二日便要舉行登基大典,霍珣奪位不正,又花了半月時間大肆清洗異黨,這才拖延到現(xiàn)在。 翌日清早,蘇慕宜眼底浮著淡淡烏青,秋露替她撲粉遮住那痕跡,勸道:“小娘子若是在不想去,不如向陛下求個情……” 蘇慕宜壓制住心間不安,淺笑道:“倘若求他有用,我愿在紫宸殿外長跪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