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憤怒的話，轉(zhuǎn)瞬消失在碧落傾過身，朝我碾壓下來的嘴唇里。

    他用力地吻我，而我無法抗拒這樣的吻。

    這氣息和嘴唇給我的熟悉感，都是狐貍的。

    無論過去的他，現(xiàn)在的他，未來的他，無可否認(rèn)，碧落就是狐貍，狐貍就是他。

    我到底該拿他怎么辦……

    眼淚終究憋不住，還是落了下來。

    順著臉頰滑落到嘴角，又沿著嘴角濡濕了他和我的唇。

    他動作一頓，旋即伸出手，帶著點遲疑將我圈進(jìn)他懷里。

    “別哭，”動作和話音都有些僵硬，看得出來，他并不習(xí)慣這樣的做法。

    我擦掉眼淚朝他笑了笑：“哭？你看錯了。”

    然后想把他推開，但沒能推動，他給我吃的藥讓我頭昏沉，手腳發(fā)軟。

    繼續(xù)沉默而固執(zhí)地進(jìn)行這番無用的掙扎時，他忽然又將我圈緊了些。

    隨后低下頭，他捧起我的臉，迫使我看向他：“給我點時間，梵天珠，只需要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切很快就能恢復(fù)回去?！?/br>
    說到這兒，他見我再次想要將頭別開，便索性松開了禁錮著我的手。

    得到自由后我并沒能躲開他。試了幾下，但我站不起來。

    所以我蜷著雙腿盡可能貼墻而坐，以此避開他近在咫尺的體溫和氣息。

    他見狀，久久沒有開口，隨后拂袖而起，在我不自禁再次后退時，朝著我低低一聲冷笑：“我并不是在同你商量。你沒了關(guān)于我的那些記憶，所以也就忘了我這人的脾氣。我找了你太久，梵天珠。時至今日，無論憑著什么樣理由，你都別妄想用離開，再一次將我徹底忘記?！?/br>
    說這番話時的碧落，依稀讓我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令梵天珠用死來忘記的妖孽。

    我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手指，定定看著他腳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恢復(fù)回去？回到什么樣的過去？

    兀自笑了笑抬起頭，我正要把這句話問出口，忽然門敲三下，然后被推了開來。

    “爺，”隨即門外傳來蛇妖小憐輕幽幽的話音：“他們說，看到紅老板的人出現(xiàn)了，就在素和山莊半里地的那個地方。”

    “素和寅怎么樣了?！?/br>
    “已幾乎察覺不到生命的跡象。所以我們是否要將這樓……”

    “再等等?！?/br>
    “爺，一旦大天羅漢真身……”

    “我說，再等等?！?/br>
    話音落，他揚手一擺，門隨即在小憐的面前關(guān)上。

    隔絕了那條蛇妖欲言又止的臉，他將目光重新移回到我的臉上。

    目不轉(zhuǎn)睛。即便我視線模糊，仍能清晰覺察得到，這份來得有些突兀的專注。

    不由令我抬起頭，在一片混沌中迎向他目光。

    然后聽見他靜靜說道：“對于華淵王的那顆心臟，你確定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了，是么？”

    很突兀的一個問題，問得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怔了怔：“你認(rèn)為我知道它的下落？”

    “我不是在問你，而是問你身體里面的那另一個人?！?/br>
    “她只是燕玄如意而已……”

    “是么。”他笑笑。忽地彎下腰，修長的食指徑直點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叩：“正因為她‘只是’燕玄如意，所以，才格外的糟糕一點。她不該繼續(xù)留在這兒了，寶珠?！?/br>
    “碧落！”

    “噓，”他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旋即手指倏地往前，出其不意朝著我的額頭中心，直刺而入！

    第471章 青花瓷下 八十七

    電光火石間，我一個側(cè)身，以著從未有過的速度險險避了開來。

    與此同時右手往左手掌心內(nèi)一按，一把扯出掌心內(nèi)那把蓄勢待發(fā)的龍骨劍，反手一轉(zhuǎn)，不假思索便將它往狐貍近在咫尺的胸膛內(nèi)推了進(jìn)去。

    整個過程快得幾乎讓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剛才那瞬間，我完全失去了對自己這具身體的cao控力。

    因此與其說是不假思索，毋寧說，當(dāng)時當(dāng)?shù)?，我腦子里根本是空白一片。

    燕玄如意控制了我，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的時候，她用我的龍骨劍一劍刺向了碧落的致命處。

    龍骨劍很強，尤其是在懂得使用它的人手里。

    劍出流火，烈焰為刃，而那道火刃，曾經(jīng)重創(chuàng)過以火重生的鳳凰清慈。

    那種力量只在我手里出現(xiàn)過一次，卻被燕玄如意輕易施出，這說明同為梵天珠的轉(zhuǎn)世，她顯然比我更了解這把劍。

    而在原本的歷史中，這情況是根本不存在的。

    原本的她，和我一樣，是個被梵天珠的記憶給拋棄了的，徹徹底底的凡夫俗子。

    并且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素和甄不記得她，铘沒有找到她，身邊更是沒有狐貍的陪伴和指引。所以她這一生極其短暫，死得也極為悲慘。

    因此龍骨劍這樣?xùn)|西，對她來說本該是聞所未聞，更別說能正確地使用。

    可現(xiàn)在，在失去了自己的軀體，靈魂又遭到囚禁后，她卻反而得到了梵天珠cao控龍骨劍的力量。

    這意味著什么？

    是否意味著，這段時間以來，她在不斷與我這個靈魂侵入者進(jìn)行的拉鋸戰(zhàn)般的對抗中，那股對素和甄日益增強的執(zhí)念，最終令梵天珠當(dāng)年強加在自己記憶上的封鎖，顯出了薄弱動搖的一面？

    閃念間，手心微微一震，由此牽扯出的傷痛令我迅速回過神。

    隨即看到手里那把龍骨劍已刺破碧落的皮膚，緊貼著他咽喉，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光。

    我的心一沉。

    跟燕玄如意公用一具身體，我有時能感知到她的思維。

    這看似失手的一劍，其實僅僅只是虛晃的一招。

    顯然，在這副軀殼里與我共存了那么久，燕玄如意深知以這副身體對碧落猝然出手，碧落會給出怎樣的回應(yīng)。

    所以就在碧落側(cè)身避開的一剎，她控制著我急速轉(zhuǎn)身，徑直往窗戶方向沖了過去。

    那道窗戶是緊閉著的，但她沒有半點猶豫。

    為了不浪費每一秒時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往窗上狠狠撞去。

    撞擊導(dǎo)致的眩暈讓我有那么瞬間重新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

    但僅僅只是瞬間而已。

    我試著想在這點時間里抓住些什么，根本就來不及。

    手指貼著窗框一擦而過，指甲的斷裂很快終止了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燕玄如意這番舉動實在速度太快也太決絕，我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連人帶著窗扇被外頭空氣包圍的一剎，我聽見身后碧落沉沉一聲低喝：“燕玄如意！”

    她身子僵了僵。

    一度魂魄似乎又回到了原先混沌迷茫的狀態(tài)，但我依舊無法動彈。

    眼睜睜看著這具身體失去控制往地上直墜下去，但就在落地前一瞬，突然肩膀一斜，一股力量迫使我回過頭，朝著飛身追至窗臺前的碧落冷冷一笑。

    繼而將龍骨劍反手一旋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在燕玄如意又一次施加而來的cao控中張開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碧落那雙綠幽幽的眼，一字一句道：“你猜，它最終會聽哪一個的話。”

    碧落已伸出窗外的手就此一頓。

    沒有回答，他兀自低頭看著我墜落的軌跡，靜默得像尊雕像。

    而這沉默對于燕玄如意來說，無疑就她要的回答。

    因此，沒等看清楚碧落朝我投來那道若有所思的視線，她已cao縱著我急速轉(zhuǎn)身，將手里的劍朝著正前方那道空氣徑直劈落。

    劍光如虹，隨著她這一舉動，龍骨劍通體發(fā)出野獸咆哮般一聲轟鳴。

    登時周身火焰爆漲而起。

    長長的火舌掃過處，便見前方那道空氣突然像被點燃了般熊熊燒灼了起來。

    須臾間彌漫成頂天立地一道火墻。

    與此同時，在我身子即將墜入樓下那片廢墟前的一瞬，燕玄如意帶著我猛地飛身而起，朝著這道火墻上直撞了過去！

    速度如此之快，帶著飛蛾撲火的決裂。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火焰像飛舞的刀刃般朝我翻卷著傾扎過來。

    被烈火滾滾包圍住的剎那，我的頭突然又再次疼痛起來。

    從未有過的劇烈，牽連著我整個人像是被無數(shù)只手活生生地撕開，這讓我竟在被控制的情形下，從喉嚨里掙扎出長長一聲尖叫。

    即便是以往頭疼發(fā)作得最厲害的時候，都沒能讓我這么痛苦。

    那瞬間我以為是嘴里吸進(jìn)的火將自己的大腦給烤焦了。

    皮骨俱焚，大抵就是這么一種感覺。

    剜心刺骨，疼到無處遁形。

    這股難以忍受的痛苦不知持續(xù)了多久。

    應(yīng)該很短，卻又似乎極為漫長。

    就在它將我折磨得幾乎連呼吸的力量都快失去時，突然身子一沉，我從半空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身周的火焰早已不見。

    當(dāng)我身體從那道火墻內(nèi)穿過的同時，它們就隨著撲面而來的一股風(fēng)，倏地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