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 第394節(jié)
剎那間周圍一片耀眼的紅光。連綿不斷的火浪潮般從周圍原本的黑暗中噴射而出,隨之帶來的灼燙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瞬間將我全身團團包圍。 無處可躲,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皮rou俱焚。 “?。。?!”終忍不住尖叫出聲,可是誰能聽見。 火燒灼出的風聲將一切聲音吞噬殆盡。 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不堪承受的絕望。 “梵天珠……”又一團烈焰直竄而起,把眼前那道縫隙堵住的時候,我見到素和甄朝我的方向猛撲了過來?!拌筇熘椋?!”他叫。 這一刻他的臉他的眼神仿佛換了一個人。 而狐貍在他身后微笑著,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話音云淡風輕:“都記起來了么,大人?” “……她是梵天珠……她,是梵天珠。” “是的,大人?!?/br>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現(xiàn)在開始,她不再為你輪回。素和大人,這可是您親口答應了的。她,現(xiàn)在是我的?!?/br> “妖狐!”素和甄赫然怒吼:“你毒!你好毒??!” “我很抱歉,大人,但木已成舟,還望息怒?!?/br> “滾!” “這是唯一能保住她的方法,大人……” “在我召出大羅金身前,滾??!” 第433章 青花瓷下 四十九 之后狐貍說了些什么, 我一句也沒聽見, 因為火舌把我皮膚燒熟烤化的痛苦, 實在已無法用任何語言去形容。 我?guī)е簧砘鹧姣偪駴_到石縫處, 瘋狂對著那道石墻用力拍打, 尖叫:“救命!救命??!救命?。。 本染任野『偂?/br> 沒人回應我。外面兩個人明明知道我在火力煎熬,但他們只在意彼此間的對峙。 “啊??!”一團火燒透我胸膛再從我喉嚨里升騰而起的時候,我只覺得憤怒也如同這火一般高高沖氣,讓我?guī)е詈笠稽c力氣朝著那道縫隙發(fā)出長長一聲尖叫。 那瞬間我只希望自己能立刻死去, 遠離眼前的一切, 遠離這一切讓我充滿恐懼和憤怒的歷史。 然而事與愿違, 即便骨骼也在火焰中嘶嘶燃燒起來,我思維仍是異常的清晰。 清晰感覺著火舌滾遍我身體每一部分時撕心裂肺的劇痛,清晰感受著由此而起的絕望到極點的憤怒。 然后漸漸的, 我再次聽見狐貍的話音從外面?zhèn)鬟M來, 夾雜在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燒中, 平靜得令我心臟一點點爆裂開來: “三天后, 她殘余的精氣會在瓷里凝聚, 要保不散須借龍氣,我想你知道該怎么做?!?/br> 素和甄沒有回答, 沉默得仿佛已不再此地。 “我知你恨我, 但這何嘗不是放你一個自由?!庇谑呛偫^續(xù)往下說, 就像平時惹惱了我卻毫不自知:“生生世世仇恨相對只為了每個輪回結(jié)束前一聚,你不累么。如果我是你,我會干脆毀了這口瓷?!?/br> “這是我倆必受的果報?!?/br> “現(xiàn)在我先替你把這果報終了, 大人,回極樂吧?!?/br> “碧落,這筆帳,我不會就那么不了了之?!?/br> “碧落告辭……” 火終于還是吞掉了那兩人最后一點話音。 而我依舊在火里被煎烤著,清晰無比的感覺,凌遲著我的身體以及我的感官。 直至那些感覺隨著我身體一寸寸化為灰燼時,眼前那堵石墻轟然倒塌,我看到素和甄從外面沖了進來,面無表情,帶著股冰冷空氣用力分開我身周熊熊火焰,用力把我身體殘余的部分抓進他懷里。 于是他的手和身體也燃燒了起來,那些白皙而靈巧的手指,很快化成了一塊塊漆黑的焦碳,同我身體一樣,和周圍那些金紅色的火焰融在了一起。 透過他開始燃燒起來的身體,我望見了狐貍的背影。 轉(zhuǎn)身離開前,他在漫天火海里朝著我的方向微笑著。 笑很快被那些金色的焰舔化。我想叫住他,但嘴一張火立刻從我嗓子里噴了出來,以至我根本發(fā)不出一丁點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依稀能辨別他拋動著手里一顆滾圓的珠子,一上一下,在火和外頭火燒火燎的夕陽里,折著血紅色的光。 “阿落,”眼前重新陷入一片漆黑時,我隱隱聽見雅哥哥的聲音:“你醒了么,阿落?!?/br> 無人回答。 于是他輕輕嘆了口氣:“你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想到狐仙閣。無論怎樣,回來便好,永樂至今,你我差不多也有十多年未見了吧?!?/br> “三天后我便會離開。” 狐貍的話音響起一瞬,我原本被火燒光了的知覺,竟又感到微微一痛。 而雅哥哥再次輕嘆了口氣,道:“血族人找上你了是么?!?/br> “沒錯?!?/br> “知不知道他們?yōu)楹螘业侥?。?/br> “呵,想來同紅老板脫不了干系?!?/br> 我能清楚聽見狐貍和雅哥哥的對話,但我看不到他們在哪里,因為盡管從剛才那段噩夢般經(jīng)歷中清醒過來,但我仍處在一個狹窄而黑暗的空間里,雖然這空間沒有火,也沒有嗆人的煤炭味。 于是想伸手去探探周圍情況時,發(fā)覺自己四肢竟然不聽使喚。 雖然身上并沒有任何束縛,但我使不出力量。一丁點力量都發(fā)不出來,因為渾身上下一絲感覺都沒有,仿佛被用了全身麻醉。 這讓我登時透心一寒。 莫非剛才被那條蛇妖的尾巴狠狠一甩后,撞到地上撞得太厲害,所以我被摔得癱瘓了么……意識到這點,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跳再次急促起來,我呆呆瞪著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腦中一時空空如也。 此時雅哥哥的話音再度響起:“麒麟至今在追殺你,血族又探知了你的行蹤,為何還要冒險去動佛骨舍利?,F(xiàn)在傷成這樣,不如最近就留在此地避避,說什么三天就走,你以為你還是無霜城里那個碧落么。” “你近來又殺了多少人,弄得這地方陰煞沖天。” “京城有異動,哥哥在那兒待著自然是再清楚不過。聽說天子招來了蒼角蛟,如此怪異之舉,閣子里那么些小妖小怪,不能不替他們防備一下?!?/br> “你大可帶著他們投奔紅老板?!?/br> “你總該知道這狐仙閣是為誰而開。而自你走后我仍維持著這個閣子至今,又究竟是在等著誰回來?!?/br> “呵……”似有若無一聲笑,狐貍沒再繼續(xù)說什么。 見狀,雅哥哥轉(zhuǎn)了話頭道:“你一直在尋的那個人,如今可尋到了么?” “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br>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是投胎到了你能認出的年紀。” “沒有找到?!?/br> “我聽說麒麟在素和山莊。跟著他不難找到梵天珠,哥哥不這么認為么?” “或許是他存心在那地方對我使的障眼法。” “呵。但素和家剛好新近娶了位年齡相仿的新娘子,只怕不會那么巧吧?!?/br> “若她就是梵天珠,雅哥哥難道覺得我會認不出?” “倒也是?!痹拕傉f到這兒,雅哥哥嘴里忽然嘶地輕輕吸了口氣,隨后若有所思道:“金剛炎結(jié)印?除了佛骨舍利,莫非你還碰見了什么……” “一尊rou身佛?!?/br> “自古能圓寂后化作rou身佛的僧人,必然道深德劭,輕易不可冒犯。這是當年哥哥用來告誡閣子里眾小妖的話,如今自己怎的會破了規(guī)矩?” “不湊巧而已?!?/br> 輕描淡寫一句話,仿佛雅哥哥的顧忌在狐貍眼里是不值一提。 所以沉默片刻后,雅哥哥淡淡一笑,再度將話鋒一轉(zhuǎn):“對了,難得與哥哥見上一面,今日雅備了一份薄禮想送給哥哥?!?/br> “你我之間何須講究這些客套?!?/br> “說起來,今兒閣子里來了位客人,我看著覺得有些特別?!?/br> “能讓雅哥哥覺得特別之人,不知會是怎樣一個特別法。” “譬如當年的梵天珠,我也是一見之下,便覺得這女扮男裝的姑娘有些特別。” “狐仙閣來來往往多得是一些女扮男裝的客人,雅哥哥竟會以此覺得特別么?倒也是件怪事。” “同當年的梵天珠一樣,這姑娘有一雙能看得見鬼神的陰陽眼?!?/br> “呵,原來如此。不過世間之大,總會有那么一些開了天眼的,雅哥哥之所以覺得她特別,是否是覺得此女借著逛青樓的名義,是打算在這兒行捉妖之實?” “非也。此女空有一雙天眼,卻并無捉妖之力。不過……” “不過什么?” “聽小憐說,雖然如此,不過為了保命,倒是見她用了招頗為奧妙的馭鬼之術(shù),出其不意地將小憐這孩子擋了擋,險些因此被她逃離了出去?!?/br> “怎樣奧妙的馭鬼之術(shù)?” “自□□皇帝之后,這世上能僅靠錯金幣布結(jié)印便能瞬間招出馭鬼令的凡人,只怕已屈指可數(shù)?!?/br> “倒也是。那人握有錯金幣么?” “沒錯。王莽時的錯金幣,如今手頭能握有的人,似乎也不多?!?/br> “于是她在你眼中便有些特別起來?” “這是原因之一?!?/br> “何為原因之二?” 這問題不知為什么雅哥哥很久沒有回答。 所以有那么一會兒,四周顯得格外寂靜,靜得令我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當終于突然間想起來,其實我完全可以借這機會發(fā)出聲音來引起狐貍注意時,頭頂上喀拉一聲響,隨之一道縫隙在我眼前豁然開啟。 伴著片突如其來的光,刺眼得讓我喉嚨猛地一緊。 于是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身子不能動卻抑制不住喉嚨被咳嗽鼓動出的劇烈顫動,這種無法形容的痛苦,讓我一下子眼淚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