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 第351節(jié)
直把我嚇的心臟砰砰一陣急跳,剛好這時院里一只大白鵝突然跑了進來,拍打著翅膀晃著肥碩的身體啪啦啦一下就想往那片衣服堆上跳,被邊上走過的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一邊拍打著它的頭,一邊怒沖沖喝斥:“小畜生!趕那么遠還能跑回來!作死啊!沖了煞怎么辦!小畜生!” 大白鵝被提走時一路呱呱呱大叫。 巨大的分貝剛一響起,衣服堆上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就不見了。 但仍可清晰見到她剛剛坐的地方有一灘水印子,但就在我拍拍喜兒想指給她看時,那水印就不見了,隨后見有婆子捧著外殼涂得紅艷艷的蛋朝我走來,一路指著那些蛋一路對我道:“姑娘,來吃來吃,吃了身體好得快?!?/br> 就在當天夜里,山莊里的人睡得格外早,我也在喜兒的伺候下早早上了床。 但想起白天所見,有些睡不著,但又不能點燈,只能在床上翻燒餅似的翻來覆去。 約莫翻了兩三個小時,總算有了那么一點困意,我朝被窩里鉆了鉆。 正想入睡,忽然隱隱聽見喜兒好像說了句什么,我就下意識問了句:“你說什么?” 問完才想起,喜兒并沒睡在我屋里。 那會是誰在跟我說話?這問題讓我后背心一涼,剛剛培養(yǎng)出來的那一丁點睡意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當口我又聽見身后傳來一陣咕噥似的說話聲。 我背朝著墻沒敢翻身,但可以感覺到那說話的人就在離床不遠的地方。 盡管屋子關(guān)著窗,床上也掛著簾子,但隨著那說話聲,明顯能感覺得到一股股涼風透過簾子的空隙一點點吹進來,吹在我脖子上,把我汗?jié)竦钠つw吹得一片冰冷。 “姑娘,我冤啊……”就在這時那,說話聲一下子貼到了床簾上,尖細的聲音錐子似的徑直穿進了我的耳膜。 我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裝睡中,只能硬忍著不動。 “姑娘我冤啊……”第二次說話聲響起,我清楚聞到一股腥臭的氣味隨著那話音撲鼻而來?!盀槭裁匆ξ野」媚铩际悄愫Φ奈野」媚铩以┌。。?!” 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在我耳朵邊尖叫而出的。 這刺耳的聲音讓我再也無法繼續(xù)裝睡下去,當即掀開被褥一下子跳起來,將緊握在手里的那張紙符對準了聲音來的那個方向。 但剛對準我就知道壞事了。 那張紙符被我手心里的汗浸得濕透,又被我這么倉促一用力,完全成了一團爛紙。 爛了的紙符還能有用么? 事實告訴我沒有用,因為床帳外那個黑漆漆的身影完全不為所動。 她一動不動在那兒站著,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房間因此彌漫著nongnong一股潮濕酸腐的氣味。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跟你無冤無仇,不要來找我。”于是咬了咬牙,我壓低了聲對她道。 她依舊一動不動在那兒站著。 不知站了多久,直至窗外嘭地響起一道爆竹聲,她突然伸手在我床帳上拍了一把。 然后她慢慢倒退著朝窗口方向走去。 邊走,邊嘴里咕咕噥噥,惡狠狠的,不知在說著些什么。 到窗口處,第二聲爆竹響起,她身影一下子就不見了。 第392章 青花瓷下 八 天亮后,我發(fā)覺自己無論怎么也爬不起床了,渾身酸痛發(fā)冷,即便喜兒又給我加了兩條被子,仍沒法讓我停止發(fā)抖。 發(fā)高燒了。一定是昨晚那東西引起的,就像我小時候總為這個原因生病。 但小時候好歹有退燒藥,這鬼地方?jīng)]有,他們給我找來的大夫開了方子,煎了又濃又厚的藥,但除了讓我又多了個嘔吐的癥狀,一點好轉(zhuǎn)的跡象也沒有。 “如果再燒下去恐怕要神志不清了啊……”鉆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的時候,我隱隱聽見外面有人這么說道。 “是啊,剛剛摸了下她的額頭,燙得我手都不敢放……” “那該如何是好,徐大夫開的方子都不頂用,他可是此地最最高明的醫(yī)師了啊……” “……不如稟告老爺,去縣衙里相請碧先生?” “但他前些日似乎回京了……” “回京了??那可怎么辦……” 后面又說了些什么,我沒能再聽清楚,只覺得耳膜隨著頭顱的脹痛嗡嗡作響,意識也離自己越來越遠,很快說話聲就好像遠在天邊那般空洞和模糊,我努力想讓自己看清周圍的現(xiàn)實狀態(tài),但過了會兒,什么感覺也沒了,盡管我仍能看到自己眼前的被子和墻,但一點思維也沒有。 大約是要死在這地方了吧。 那么一瞬間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我感到太陽xue處有什么東西冷冰冰滲了進來。 這讓我精神為之一振,思維也漸漸重新回到了我的腦子里。 我發(fā)覺自己并不像剛才那樣側(cè)著身蜷縮在被窩里,而是大半個身子露在被子外,仰面躺著,卻并沒有因此感到冷得想發(fā)抖。 一道人影在床邊站著,時不時將那種冰冷濕潤的東西捂在我太陽xue和額頭上。 過了會兒,我發(fā)覺自己甚至恢復了嗅覺,因為我聞到那冰冷的東西散發(fā)著一種清冷好聞的氣味。 “醒了?”俯下身湊近觀察我瞳孔的時候,我看到了狐貍那雙碧綠色的眼睛。 他呼吸像輕柔的手一樣細細拂在我臉上,這讓我喉嚨里猛地一酸,緊跟著視線一下子就被眼淚給弄花了。 不知道為什么會一瞬間當著他面哭了出來。 大約生病的人特別容易脆弱,尤其在這個照顧了我那么多年,如今卻跟陌生人一樣同我小心保持著距離的男人面前。 “哦呀……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瞧見我會哭?!币姞詈倱P了揚眉,似笑非笑說了句。 “因為我很難受?!蔽抑荒苓@樣回答。 “剛才給你放了點血,又替你抹了些藥油,再過片刻應(yīng)該會好受一些。”說著,他又將我被子挪開了一些,然后示意守在一旁的喜兒用帕子給我擦了擦汗。“但你不該把自己捂得那么嚴實?!?/br> “我以為這樣可以發(fā)汗,因為小時候姥姥經(jīng)常用被子這樣捂著我,汗一出燒就退了?!?/br> “人之所以會發(fā)燒,原因錯綜復雜,捂汗能解其中一類,卻不包括全部。擅自憑著自以為是的經(jīng)驗去自醫(yī),這種胡亂而為的行為只會讓你深陷險境。你可知我來的時候你昏迷多久了?” 我正要搖頭,遂發(fā)覺屋里的光線已是黃昏,不由一愣。 原本以為自己剛才只是恍惚了一瞬間,沒想到原來已經(jīng)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好像很久了……” “久得只差一步你便將見到閻王爺。” 那敢情好,我倒確實想見見冥,問問他我現(xiàn)在這到底是怎么一種情況。 不過想歸想,死到臨頭人哪里會不害怕,求活是一種生理本能,誰會真的愿意年紀輕輕就到死人的世界里跟冥王報到?!爸x謝先生又救了我一命。” “也是姑娘命不該絕。原本這幾日我都不會在景德鎮(zhèn),偏巧多了些事,所以中途又折了回來?!闭f到這兒,見喜兒端著水盆出去換水,他原本笑著的神情微微一斂,正色道:“姑娘昨夜是撞克到什么了么?!?/br> 到底是狐貍,該直接時從不打彎繞圈子。 所以我回答起來也不用太費力:“昨晚那個死去的丫鬟春燕,到我房里來了……” “那名端午節(jié)跳湖自盡的丫鬟么?” “看來這事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 他笑笑:“本就是個小地方,這樣一個駭人的消息傳得自然是飛快。但昨晚應(yīng)是她的頭七,為什么自個兒家不回,卻會到你房里來?” “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昨天去過她屋外的緣故。記得先生說起過,我這身體招陰過盛?!?/br> “聽說那丫鬟是投湖自盡,既然這樣,陰魂應(yīng)該不會在她屋子附近?!?/br> “可是我看到她了。” “在她屋內(nèi)?” “不是,是在屋外。她坐在那些要燒給她的衣服上?!?/br> “僅僅就是坐在她的衣服上么?” “他們把那些衣服堆成人的樣子,而她就好像坐在那個‘人’的心口上,然后一直在看著她那間屋。好像就是這樣……” “看來她怨念極深,似有什么未了心愿,不愿回去。偏偏你卻是唯一能瞧見她的,因此被她纏上,跟了來?!?/br> “她還說是我害了她。” “是么?” “可我根本就不認識她?!表樧煺f出口,見狐貍有些意外地瞥了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我是說,我根本……已經(jīng)有半年沒見過她?!?/br> 他笑笑,那表情明明白白是在告訴我,這樣的解釋不如不做解釋,多余。 我只能借著探熱度的動作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似乎在他面前我什么都藏不住,什么我都希望能讓他知道,這種感覺在我實實在在擁有他的時候從未有過,現(xiàn)在它讓我難受到無以復加。 “不過,以你這樣的狀況,即便今日我將你治好,過不了多久仍會被侵擾。 “所以還請先生給我多做幾道符?!?/br> “這倒不是什么難事。不過讓碧落感到費解的是,姑娘這十多年來究竟靠的是什么,能以這樣招陰的身子安然無恙活到今日。實話說,碧落在府上早已多次留意,但始終未能見到府上有任何一件能對姑娘有用的辟邪之物?!?/br> “也許靠的是運氣?!?/br> 他笑了笑沒吭聲,眼中再次浮出那種‘說得多余’的神情,低頭看向床帳上那幾道貓抓般的痕跡。 “這是昨晚被春燕抓出來的?!蔽医忉?。 “未曾進床么?” “沒有?!?/br> 他有些意外。兀自沉吟片刻,道:“按說新死不久的魂魄無法造成這種實質(zhì)性的痕跡,她既然已能碰觸到物件,看來已化厲鬼,卻又未能更進一步地進床傷害到你,想來,可能因剛過頭七,戾氣還比較衰弱,所以無法對你造成直接的傷害?!?/br> “是么……” “先前來這里時,我在外院見到他們?yōu)榇貉喾夤?,用的是三十六道地魁釘,可見你家人也對她心有防范。但三十六道地魁釘防的是尸變,對厲鬼并無作用?!?/br> “那先生能驅(qū)鬼嗎?” 他眉梢輕輕一挑:“這個么,碧落只是名半吊子的郎中,驅(qū)鬼,自然是要去廟里請和尚的了?!?/br> 裝,你就裝。 果然無論身處什么時代,他始終是個不太喜歡多管閑事的家伙。當然,也有個很大的可能,就是他想以此作為條件換取些什么。狐貍非善人,不會去做無利的買賣。 就在我這么琢磨著時,發(fā)覺他也在若有所思朝我看著,然后仿佛隨口般問了我一句:“聽說姑娘不久后將嫁于素和家?!?/br> “對?!蔽冶荛_他視線,覺得回答這種問題讓我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