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算命的阻止道，這孩子奇就奇在，雖然命硬，但洪福無量，乃日后大富大貴之人，十三年內(nèi)必出一人能壓得住她這硬命，只需在這些年里用頂面具將她臉遮了，直至到她成親那天，由那大富大貴之人親手將之摘除，那么此后闔府不僅風(fēng)調(diào)雨順，更能因此帶來更多享不盡的富貴榮華?！?/br>
    于是朱珠得以繼續(xù)在斯祁府中留了下來，也繼續(xù)當(dāng)著她的斯祁小姐。只是無論抗拒還哭鬧，那副面具是必須帶著的，最初她也極力抗?fàn)?，極力地質(zhì)問斯祁夫婦，為什么要這樣。斯祁鴻翔答不上來，反是他夫人，后來哭著對朱珠說了一番話，令朱珠心甘情愿從此將那面具當(dāng)作了自己的第二張臉。

    她說：朱珠，我的兒，你若不戴，我們?nèi)冶阋涝谀闶种械牧恕Ｄ惚闶翘烀滦前　?/br>
    如此直接，如此不加以隱瞞。

    一個五歲的孩子縱然還不懂事，這總是聽得懂的。便只能默默地整日戴著了，無論周圍人疑惑也罷，笑她也罷，她也只是笑笑。

    只是每次面對那大她十歲的哥哥斯祁復(fù)，總是心生黯然。年幼時不知道這是為何，等稍稍大了點(diǎn)，明白了些，便知原是對這并非親生的哥哥有了情愫。卻怎敢被旁人知曉，只能小心在心底藏著，卻未料想，這哥哥竟也是對她暗自懷著感情。

    那感情打小就已有著。隨著一天天見她長大，一日日在身旁伴著，便更是深厚，即便從她五歲時起就見不到她長相，感情卻從未消減過半分，直至二十歲時見額娘開始給自己張羅婚娶事宜，終忍不住同自己額娘袒露了心事，言明非朱珠不娶，要等她長大，便正式娶了她。

    他額娘自是決然不允許的，因?yàn)樗灾?，自己的兒子絕非是算命先生所說的那名能壓得住朱珠的命里夫婿。算命先生說，那夫婿命自連天，而她兒子只是區(qū)區(qū)一介官員的血脈，無論品階再高，又怎能連得上那天？

    但以此為由，同斯祁復(fù)作了一番解釋后，非但沒能說服他，反只惹得他嗤之以鼻。

    他怎樣都無法相信那個算命先生所言，更為自己爹娘僅僅因了一個算命先生的話而讓朱珠日復(fù)一日戴著面具而大發(fā)雷霆。

    無奈，斯祁鴻翔只能搬出祖宗家法一遍又一遍地訓(xùn)責(zé)他，送他離京去讀書，又遣他在京城外跟著他朝中的友人當(dāng)差。如此，直到朱珠十五歲，斯祁復(fù)二十五歲，方才允許他回府，以為他應(yīng)是將當(dāng)年那段模糊的情愫給忘卻了，并為他訂下了同大理院正卿的女兒曾韶卿的婚事。

    那之后，斯祁復(fù)也確實(shí)像是將過去那一段情愫給忘卻了，朱珠則更是早已淡卻，畢竟年紀(jì)比他小太多，對初時朦朧的情誼便忘得更為容易，兩人便如一對真正的兄妹般共同相處，稍后不多久，斯祁復(fù)就在他爹娘的安排下，擇黃道吉日，將曾韶卿娶進(jìn)了門。

    婚后夫妻倆倒也琴瑟和諧，相敬如賓，總算令提督夫婦那一刻總懸掛著的心落了地。這樣不知不覺中平靜過去了三年，豈料一場噩運(yùn)竟驟然降臨到了全家的頭上。

    斯祁復(fù)不知怎的染上了一種怪病。

    怎樣都治不好，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yán)重，重到人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涂，仿佛被鬼纏身了似的。而他清醒時候，尚且同往日沒有任何異樣，一旦糊涂時，便總是喚著朱珠的名字，非要朱珠陪著她。見此情形，即便是傻子也看出端倪了，曾韶卿怎會看不出，只是默默忍著，背地里偷偷哭泣。

    見狀，朱珠自是心里也苦不堪言，但一邊哥哥病到這種地步，怎能不順著他的心意，另一邊嫂子的模樣又著實(shí)凄苦，要想寬慰，卻又怎樣去寬慰？剛好蒙慈禧宣召，便借著進(jìn)宮伴駕的機(jī)會，想去別處避上一陣，好讓哥哥嫂子獨(dú)處。豈料突然間他的病癥竟又惡化了，當(dāng)真是一腔苦水滲到了骨子里，卻無論怎樣都排遣不出的了。

    當(dāng)下遣了小蓮離去，自己一個人躲在屋后無人的長廊內(nèi)失聲痛哭著。

    那樣哭了好一陣，忽感到有雙眼睛在默不作聲望著自己，不由吃了一驚，慌忙抹了眼淚抬頭看去，便見原來竟是早先還在紫禁城里的碧先生。

    此時卸了朝服，一身簡簡單單的漢服打扮，提著只木箱站在廊外那條小徑里，恍惚間好像是從前朝畫像里走下來的神仙人似的。朱珠忙再將眼淚抹了抹干凈，起身揖了個福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碧先生，這會兒到此，是來尋我阿瑪?shù)拿矗俊?/br>
    “便是應(yīng)你阿瑪邀請而來，為了你兄長治病一事?！?/br>
    “先生是專程來替我兄長治療的么？”

    “是。之前在你阿瑪書房聽他詳說了你兄長的病癥，這會兒他有事脫不開身，故而我先行一步，到斯祁公子房里想預(yù)先探個究竟。但見姑娘此時在此……不知公子現(xiàn)下狀況究竟如何了？”

    朱珠正要回答，猛聽見屋內(nèi)有人啊的聲尖叫，不由驚得哆嗦了下。隨即一陣哭聲驟然從里頭傳出，見狀她慌忙轉(zhuǎn)身往屋內(nèi)沖去，一邊對身后的碧落急道：“先生請快隨我來！先生請快快隨我來！！”

    第259章 番外 畫情十一

    進(jìn)屋就看到嬤嬤跪在床邊張開著兩手嚎啕大哭。

    曾韶卿則在一旁呆呆站著，臉色煞白，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失魂落魄望著床上直挺挺坐著的斯祁復(fù)。也不知他是哪來的力氣這樣坐著，被子被踢翻在地，露出他整個身體，巨大腫脹的上身讓他那張臉顯得格外瘦小，雙目緊閉，牙關(guān)咬得死緊，看胸口處沒有一絲起伏，竟好像是斷了氣一般。

    朱珠嚇得立刻朝他直撲過去：“哥哥！你怎么了！哥！”到他近前又不敢輕易去碰他，只立即回頭尖叫“快來人去叫阿瑪！快??！”

    無人應(yīng)她。

    因在場所有人都被眼前斯祁復(fù)的樣子給驚呆了。

    就見他兩眼和鼻耳中好像下雨似的開始滴起水，最初水是清透泛黃的，之后不消片刻就開始變得渾濁，緊跟著一團(tuán)團(tuán)粉色漿狀物隨之滾滾而出，空氣中立刻充斥著一股劇烈的無法形容的惡臭，讓一旁小丫鬟哇的聲嘔吐了出來。

    “哥……”朱珠見狀慌忙抽了帕子出來往斯祁復(fù)臉上掩，但手還沒碰到，卻被身后的碧落一把扣?。骸暗鹊取！?/br>
    他本一直不動聲色在旁觀望著，這會兒突兀伸手抓住朱珠往他邊上帶了帶，朱珠不由自主便隨著他手中力道被牽入了他身后。

    及至站穩(wěn)腳步，就見他身子一斜，一下將原本朝著朱珠身上撲倒的斯祁復(fù)頂在了他肩膀上。從斯祁復(fù)眼中滴下來的水順勢將他肩頭打濕一大片，而水跡所過之處嘶嘶聲響，就見那棉紗紡的衣料一下子無火卻燃燒了起來，眼看轟的下火焰就要直竄而起，在眾人的一聲驚呼中，卻見碧落抬手往肩上輕輕一撣，那原本高昂的火舌倏的下就熄得煙消云散。

    可把周圍人看得再次發(fā)了呆。

    眼睛直愣愣盯著床前那兩個人，不曉得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房里因此而鴉雀無聲，就在這時斯祁鴻祥在隨從攙扶下跌跌撞撞沖了進(jìn)來，見此情形以為兒子已經(jīng)去了，當(dāng)即啊的聲大叫臉色一陣發(fā)青，徑直朝地上癱了下去。

    見狀朱珠趕緊沖上前去攙扶，豈料卻被他揚(yáng)手一巴掌甩開。似乎所有絕望和哀痛一下子在他體內(nèi)醒轉(zhuǎn)過來，他以從未有過的暴戾指著朱珠，大聲喝道：“走開！若不是引你這天煞孤星進(jìn)門，克到了復(fù)兒，復(fù)兒怎會出這樣的事?。　?/br>
    朱珠整個人一下子便僵硬了。

    從前，無論多少知情人明地里暗地里說起她這一命格，她都能坦然處之，淡然笑之。卻沒想到時至今日，這個一向疼她愛她，被她已完全視作了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竟會指著自己的鼻子親口厲聲說出那四個字。

    天煞孤星……

    他在說出這四字時眼中的憎惡更是顯而易見，如刀子般一下下戳進(jìn)朱珠眼里，叫她看得發(fā)慌。慌得喉嚨發(fā)緊全身一陣陣發(fā)抖，卻又完全不知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惶惶然在原地呆站著，直到身后傳來淡淡一道話音，將籠罩在這屋內(nèi)如墳?zāi)拱愕乃兰泡p輕打破：“斯祁大人，令公子所困病因雖屬罕見，卻同所謂命格之類毫無干系。若要非說出個異端來，那便是他身上癥狀并非單純因疾病而起，所以光靠著治療疾病的方式，自然是對此束手無策的。所幸還算看得及時，沒在病入膏肓之際才尋得在下，否則一旦過了時辰，便是大羅神仙在此，只怕對公子也是回天乏術(shù)了?！?/br>
    話音落，斯祁鴻翔的眼睛不由驀地一亮。

    當(dāng)即打起精神再往自己兒子身上看，就見他靠在碧落肩上的身子果真在以一種幾乎細(xì)不可辨的動作微微起伏著，所謂一息尚存……便立即在隨從攙扶下站起身，急急走到碧落身旁，追問道：“先生的意思……是復(fù)兒這病竟還有救？？”

    碧落沒有回答。

    徑自伸出左手摸到斯祁復(fù)的脖頸后，沿著頸骨一陣揉捏，到接近腰椎處，突然猛一使力。

    就聽斯祁復(fù)喉嚨里咔的聲響，他一下子將那原本緊閉著的嘴張了開來，隨即從嘴里噴出一團(tuán)紅黃摻雜的東西，臭不可聞，卻又仿佛隱隱透著一股植物被燒灼后的焦香。那樣伏在碧落肩頭上哇哇吐了很久，直至吐出物體變稀變清，方始一口氣往嘴里吸進(jìn)去，隨后身子朝后一仰，以著一種長久未見的輕松神情往床上躺倒了下去。

    “公子是中了蠱毒，”見狀碧落站起身，邊將身上被污衣物卸下，邊轉(zhuǎn)身對一旁的斯祁鴻翔道，“因而累及數(shù)種病癥在他體內(nèi)淤積擴(kuò)散，纏綿不絕，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各種藥物和他自身情緒的惡變下，漸漸滋生出異端?！?/br>
    “蠱毒……莫非是傳說已久的那類苗疆蠱毒么？？”

    碧落沉吟了下，搖頭：“倒也不像，苗疆蠱毒多以蟲蛇等活物為引，而此種蠱毒……”他低頭朝地上那堆紅紅黃黃的漿液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此種蠱毒，卻似乎是以某種植物為引，當(dāng)真罕見?！?/br>
    “這么說……復(fù)兒的病，是人為所置……”

    “空口無憑，碧落也無法確證些什么，大人今后凡事注意著些便是了。而公子的身體此后也仍要多加小心，我今只是打通了他腰間幾處大xue，在毒未走入前以猛烈的法子吊回了他一線性命，又逼出他體內(nèi)最淺顯的蠱毒，讓他能暫緩上一口氣。但若要繼續(xù)往下診治，還得等他慢慢將這一副殘破身子調(diào)養(yǎng)回來，有了足夠的體力，才好放手用藥。”

    “先生當(dāng)真如活神仙一般……”聞言斯祁鴻翔由衷嘆了聲。

    碧落笑笑：“大人折煞我了。不過在江湖上走動時間久了，僥幸見識過這類蠱毒，所以知曉些偏方。要說活神仙，當(dāng)還是太醫(yī)院的王老才是。”說著拱了拱手：“眼下且讓公子盡情歇息，待明日他蘇醒，我自會再來為他調(diào)方，現(xiàn)碧落先行告辭了?！?/br>
    說罷便朝屋外走去，斯祁鴻翔忙道：“先生留步，今日天色已晚，先生一身衣著又已被弄污，如不嫌棄，不如留在府里住上一宿，將衣服交予下人們清洗干凈了，明日再走。否則，只怕老夫的待客之道要被旁人都恥笑了去。

    “如此，碧落恭敬不如從命。”

    說話間，兩人相伴離去，屋內(nèi)也瞬間空了空，因丫鬟婆子都急急出門去備水沖洗了，原本人頭擠擠的房間一下幾乎空無一人，唯留一室濃重的異臭仍在房內(nèi)繚繞不去，朱珠朝床畔望了一眼，想回到兄長身旁再去看看他狀況，見嫂子曾韶卿已在他身旁坐下了，知是不應(yīng)再去打擾，便輕輕跟她道了個別，轉(zhuǎn)身默然往外走去。

    一路上，夜色已經(jīng)低垂，各處管事的將燈籠點(diǎn)了高高挑起，亮在花苑樹叢間閃閃爍爍。

    她沿著小徑邊走邊望，原是想趁此散散心，卻隨即想起之前斯祁鴻翔看著她的那種神情，以及說出的話，不由再次心酸起來，因而本已走著走著將要到達(dá)額娘的住處，卻眉頭皺了皺，轉(zhuǎn)身徑自往自己那屋慢慢走去。直至望見屋里隱隱綽綽亮著的一盞孤燈，不由又暗想，所謂自己的住處，也無非是寄人籬下，終不是自己的爺娘，也不是自己的家，突然間一下子明白了書中黛玉的心酸，眼眶不禁一熱，呆呆站在離自己屋子數(shù)步遠(yuǎn)的林子里無聲抽泣了起來。

    沒想到小蓮在屋里久等朱珠，一直沒見她回來，所以搬著張凳子在門外坐著。

    此時聽見林子里細(xì)碎的哭聲，立即朝那方向望去，一眼見到朱珠的樣子，忙起身急急朝她跑了過去：“小姐，一會兒不見您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成這樣，莫非少爺……”

    朱珠立刻搖頭：“哥哥沒事，太醫(yī)院的碧落先生來了，剛給哥哥治療了陣，看似好了很多，想是應(yīng)有辦法可以醫(yī)治好哥哥的了?！?/br>
    “真的么？碧落先生……便是那位好看得不得了的年輕郎中么？”

    朱珠被她這話說得不由噗嗤一笑，隨后用力揉了把自己的眼睛，吸了口氣道：“是啊，是那位好看得不得了的郎中。阿瑪還將他今夜留在了府中?！?/br>
    “真的？？小姐，他住哪屋呢？我們?nèi)コ虺?？?/br>
    “瞧你這色樣，口水都快落到領(lǐng)子上了?！?/br>
    聽她一說小蓮立即低頭往領(lǐng)子上望，隨即聽見朱珠的低笑聲，方知是被主子調(diào)侃了去，忙嘟了嘟嘴，道：“好容易見到個這樣標(biāo)致的人，自然是色的。我倆若現(xiàn)在不色，等會子被其他那些丫鬟婆子探聽到住處一同色了去，到時偷偷在人家窗外，什么春色都瞧見了，獨(dú)獨(dú)我倆什么也見不著，多悶得慌?！?/br>
    “那你盡管去瞧好了。”

    “小姐就一點(diǎn)也不想去瞧？”

    “我是不想?！?/br>
    “也是。自得了靜王爺回來的消息，又在宮里見了靜王爺?shù)拿妫〗惚阏展殴殴止值牧?，連那樣好看的男人都不愿去瞧，看來靜王爺不單是小姐心里頭一個嚇人的妖，簡直是占了心的魔了。”

    “你胡說些什么！”

    見主子的神色沉了下來，知是玩笑開得過火，小蓮慌忙垂下頭，乖乖立到一邊：“奴婢多嘴，奴婢知錯了……”

    “你知錯。知不知道在太后老佛爺面前，若只說錯一句話，便是要人頭落地的?！?/br>
    小蓮臉色一僵，吐了吐舌頭：“小姐莫要嚇我，小蓮膽兒小，嚇不起的……”

    說罷，想起了什么，便又道：“對了，小姐，之前怡親王府中遣人送來些物件，說是小姐遺落在宮中忘記帶回的，小姐要進(jìn)屋看一下么？”

    “忘記帶回？”朱珠不由皺了皺眉。她不記得有什么東西遺落在宮中，但既然回來時行動匆忙，或許遺落下一兩件物什。只不知為什么還要特意遣人送到這里，轉(zhuǎn)而想想也無旁事，便跟著小蓮一路往屋里走了進(jìn)去。

    屋里圓桌上擺著的東西出乎朱珠意料的多。

    以至朱珠在一眼望見時不由怔了怔，回頭問身旁的小蓮：“這都是我遺落在宮里的物件么？”

    小蓮點(diǎn)點(diǎn)頭。一邊坐到桌邊托腮望著面前那只錦盒內(nèi)一團(tuán)色彩斑斕的綢緞料子，意味深長道：“我倒不知小姐去宮里時，還把這樣一匹新布料子也辛苦搬了去，是打算在宮里閑著無事，給自己做幾身衣裳么？”

    “你又多嘴?！?/br>
    小蓮?fù)铝送律囝^，嘻嘻一笑，捻起邊上的貢橘：“倒是這橘子，小姐真真不該以往了，小蓮長這么大還從未吃過那么甜的橘子呢?！?/br>
    “你偷吃了？”

    “等小姐久了，饞得慌……”

    “這樣又饞又貧嘴，回頭我跟額娘說了，遣你去廚房幫事去。”

    “小姐饒命……”

    “讓你幫廚，又不是活剮了你。”

    “要小蓮幫廚，不久等于是活剮了小蓮么……”

    朱珠笑了笑，正要繼續(xù)逗她，忽見滿桌錦盒下隱露出一只木頭制的方盒來。巴掌大小那么一塊，拿到手里撲鼻一陣淡淡香水的味道，還有載靜畫室中那股有些奇特的氣味，不由微微一怔。隨即心跳微微有些快，她將盒子抱進(jìn)懷中往臥房內(nèi)走去，聽見小蓮追著跟來，忙道：“你先吃著那些橘子和點(diǎn)心，待我一人在房里收拾些東西，稍后再出來。”

    小蓮便樂呵呵離去了，直至望見她又乖乖坐在桌前剝起了橘子，方始繼續(xù)往臥房內(nèi)走去，進(jìn)房內(nèi)立即將門關(guān)嚴(yán)實(shí)了，隨后到燈前坐下，將那木盒小心掀開，往里一望，呼吸不由滯了滯。

    盒內(nèi)原是一幅畫。

    畫上一個少女的半身像，蜜色長衣，蜜色團(tuán)花襖子，一頭如云的黑發(fā)沒有同尋常那樣梳理起來，而是松松散散垂在腦后，稍稍挽了個髻，用一支冰片般薄亮的簪子斜扣著。

    朱珠不記得她幾時這樣梳過發(fā)。

    但這身衣服和這張臉?biāo)侵赖摹?/br>
    只是不知，為什么從來只見過她戴著面具樣子的載靜，竟能畫出幾乎同她這張臉一般無二的容貌來，甚至連微微笑著的神態(tài)都仿佛是親眼見過的一般。

    不由自主將掌心握緊了，又松開，再握緊……隨后目不轉(zhuǎn)睛望著那畫，望了好一陣，便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將它包嚴(yán)了放回盒子里，關(guān)緊，再將它貼著自己胸口用力抱緊。

    她想起那畫里自己身后的宅子，是她未曾來到斯祁府前所居住的，她真正的家。

    她亦想起八歲那年，因載靜帶她重新來到這棟屋子前，指著這屋子，對她冷冷所說的一句話，而令她怨怒和恐懼了他整整十年。

    他說，你算是哪門子的提督府千金，不過是個被人撿來的遺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