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伸手朝我一擺似是示意我同他一起離開,卻隨即被身后那對夫妻一把拉住,帶著哭腔大聲道:“神仙!活神仙?。∧褪窃偈赖幕钇兴_?。?!” 我見狀不由朝狐貍身后避了避,因為那兩人正跪在地上朝著狐貍一個勁地磕頭,瘋了似的。 所幸這樣的雨夜四周沒有一個路人,否則,真以為這里出了什么事。 正這樣想著,見狐貍眉頭輕輕一蹙,嘴里低聲不知說了句什么,隨后回頭朝那對夫妻冷聲道:“我也不是免費治的?!?/br> “這是當(dāng)然!大仙要多少酬勞,我們多少都給的!”男人已然激動得忘乎所以,于是這樣的話也輕易說得出口。 “哦呀……”狐貍見狀嫣然一笑,挑挑手指在唇邊輕吹了一口:“老子的價你給不起?!?/br>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那男人了呆。 隨即臉色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安,他同他妻子互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問:“那,敢問大仙的酬勞是……” 狐貍再次一笑,手輕輕指向他,在他目光因此而疑惑起來的時候,轉(zhuǎn)而朝那女孩身上指了指:“那兩枚錢幣給我吧,這東西太猛,小孩子受不起,不如送了我?!?/br> “是是!”聞言女人立即將錢幣從女兒身上解下,恭恭敬敬送到狐貍手中。 狐貍收了,輕輕掂了把,再道:“此后不要提到這次遭遇,若你倆還要確保她日后再不出狀況,那么立刻帶她回醫(yī)院去?!?/br> “是是是!”聽他這么說,兩人立即不再多言,當(dāng)即匆匆地帶著已能起身自己行走的女兒快快地往醫(yī)院方向過去,一路哭一路笑,很難令人描述得清的一種場面。 于是目送他們身影直至完全看不見,我方才深深吸了口氣。再要望向一旁的狐貍,卻見他已朝來時的路上走了很遠(yuǎn),于是急忙跟上,在他身后默不作聲地跟了一陣,最后仍是有些按捺不住,便走近了扯扯他衣角: “喂,雖然知道你不是發(fā)什么善心,不過看你救那個小孩,倒還真是有幾分活菩薩的樣子。” 記憶中狐貍實在不是個會插手人類事情的妖怪,也總是叫我不要多管閑事。于是這次突兀的插手,倒叫我有些不習(xí)慣了起來,雖然心知他這么做只是因為那孩子可能就是第二十七個喪魂。 他聽我這么說嘴角牽了牽,也不知是否是在笑。 只是目光里忽地閃過一絲慵懶的神情,過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將我手拍到一邊:“嗤,竟然也會有被你揶揄的一天?!?/br> 我低哼了聲。想起后面要說的話,不由微微有些遲疑,但過了會兒,仍是望著他那張臉,一邊猶豫一邊又咕咕噥噥地道:“……但是,如果她命中注定是要早死,卻被你救活了過來,這逆天的報應(yīng)豈不是要落到你身上……” 話音剛落,便見他低頭瞥了我一眼,挑挑眉:“哦呀,你是在擔(dān)心我么,小白?” “我只是怕你完蛋了沒人給我當(dāng)牛做馬?!?/br> “……原來如此?!?/br> “那你到底要不要緊?!北锪税胩旖K還是忍不住繼續(xù)追問。 他別過頭,似是因我這神色有些忍俊不禁,隨后見我瞪著他了,才稍斂了笑,道:“那孩子的命原本就不該那么早絕,只是因了張?zhí)m的關(guān)系才會提前命懸一線。所幸她運氣還不算糟糕到頂,偏在還來得及的時候遇到我,否則再過幾天,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br> “哦……”這么一說,心里一塊巨大的石頭算是落了地,見他已徑自往前走遠(yuǎn),忙匆匆加快步子跟了過去,“喂,狐貍,既然那個孩子沒事了,是不是……”正要繼續(xù)問他眼下家里的喪魂天燈陣是不是暫時不打緊了,卻不料見他兀地停了下來,停在張?zhí)m家的門口處,抬頭朝上望著。 我不由循著他視線也朝上看去,隨即有些意外地見到張?zhí)m竟在二樓一扇洞開著的窗戶前坐著,臉色被冷風(fēng)吹得微微有些發(fā)青,她抿著薄而嚴(yán)厲的嘴唇望著狐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很久的一陣之后,似輕嘆了口氣,她朝他點了下頭:“你們進(jìn)來,我有話要同你們說?!?/br> 全文免費閱讀 163小棺材二十七 張?zhí)m的客廳里充斥著一股酒味。 她喝了很多酒,滿地都是酒瓶子,她坐在那堆瓶子中間看著我和狐貍走到她面前。 屋子因為開了窗的關(guān)系而冷得像冰窖,她好像沒有任何感覺,只有一下沒一下玩著手里那把銅幣,直到狐貍拖了張凳子在她對面坐下來,兩眼才微微眨了下,仿佛剛從夢里醒來一樣:“剛才我都看到了?!?/br> 狐貍笑笑,沒有作聲。 “你救那姑娘的手法,沒個幾十年怕是練不出來,你到底是什么人?!?/br> 狐貍依舊沒作聲。 她見狀嘴唇慢慢抿了起來,直勾勾望著他那雙碧綠的眸子,過了片刻輕嘆了口氣,隨后極其突然地站起身,一把將手里的銅錢朝著狐貍臉上用力甩了過去:“所以你早就知道一切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狀況的是嗎?你故意要我好看?!” “我沒那么無聊,”笑嘻嘻由著那些銅錢在自己臉上身上砸落,狐貍挑挑眉道:“你究竟因為什么而面臨現(xiàn)在這種狀況,你自己心里明白?!?/br> “我不明白!!” “那倒有意思了,”面對張?zhí)m此時那副氣急敗壞到快要崩潰的神情,狐貍笑得越發(fā)開心起來:“既然這樣,你那口小棺材怎的不見了。” 一聽提到‘小棺材’三字,張?zhí)m原本怒得有些漲紅的臉一瞬間又恢復(fù)了原先的蒼白。 嘴唇抖了抖直直坐回椅子上,她低頭沉默了好一陣,隨后一下子捂住臉發(fā)出陣劇烈的抽泣:“為什么會死那么多人……我明明都幫到他們的為什么還會死那么多人……” “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望著她這副絕望的模樣,狐貍斂了笑淡淡道,“你本來只是個普通人,就該做普通人的事,小小的耍些手段去騙人也就罷了,難道真以為自己能開了天眼,行陰陽之道么。多少修道的人花了一輩子也未必能做到你這段時間來所做那些的一個零頭,你自己就毫無知覺么。” “但那口棺材說我確實是有著極強通靈天分的啊……” “嘖……那口棺材,”聽到這句話從她嘴中脫口而出,狐貍身子朝前微微一傾,瞇了瞇眼:“是不是咱這算提到正題上來了,張博士?” 張?zhí)m肩膀因此而一顫。 片刻慢慢將那張被淚水泡得浮腫的臉從掌心里挪出,她朝狐貍看了一眼,隨后神色有些疲倦地點了下頭,道:“那只小棺材是我出獄時,一位奧義教的師傅給我的?!?/br> “奧義教是什么?”我忍不住插嘴問了句。 她朝我看了眼:“奧義教是一支道教里新興的教派,大約已成立了三四年,你沒聽說過么?!彪S后不等我回答,她冷冷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繼續(xù)又道:“想來是沒聽說過,因為他們收弟子極其嚴(yán)格,行事也低調(diào)。我是兩年多前才加入進(jìn)去,那時我的確如這位小兄弟所說,是個普通人,原跟幾個親戚一起合伙給人看相看風(fēng)水謀生,有時候為了讓別人對你更堅信一些,不得不耍一些小小的手腕。后來被教里的人碰到了,他明知我作假,在旁看著,等人都散了才跟我說,這樣做是褻瀆神明,總有一天要遭到天譴?!?/br> “那人就是你之前所提到的師傅么?!焙偼嬷郎媳蝗邮O碌你~幣,問。 張?zhí)m點點頭:“是的,他說他看得出來我本身在通靈上有極強的天分,只可惜天眼沒開,所以有多少天分也發(fā)揮不出來。就介紹我進(jìn)他們教里,說凡是真正有天分的人,進(jìn)到他們教,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運功和正確的修煉,遲早能真正地開了天眼?!?/br> “所以你就進(jìn)去了?” “是的?!睆?zhí)m望向狐貍,朝他點點頭:“你不要以為我做過那些下三濫的事,就只是個騙子。雖然博士什么頭銜是我撒了謊,但我的確是讀到研究生的,只是家里出了事急需要錢,所以放棄了學(xué)位,回家做起了那種行當(dāng),也是被逼不得已。要知道,我家祖?zhèn)骶褪翘嫒丝聪喑錾陨弦苍鲞^貨真價實開了天眼的人,只是后代都不再開竅,因而對它懷有虔誠信仰的人也就越發(fā)稀少,隨后迫于窘境而不得不以欺騙手腕去重cao舊業(yè),著實也是悲哀。故而,那時聽他這樣講,就立刻加入了進(jìn)去,但沒過幾個月,我就因被人告發(fā)而以詐騙罪被判了刑?!?/br> 說到這里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眼圈再度紅了起來:“那兩年過得無比艱難,原本一起合作過的親戚,以及家里的人,一個也沒來看過我,而我也日日受著煎熬,辛苦讀的那么多年書算是都廢了,在牢里被人一口一個叫做騙子,神婆,說監(jiān)獄里最低賤的就是像我這種人……一度過得跟行尸走rou似的,直到有一天那位師傅來看我。 “師傅對我說,現(xiàn)在受的苦都是對我當(dāng)日所為的懲罰以及磨練,既然吃過苦頭,自然也是修了身和心,所以,必然要比在外面時長進(jìn)很多,因而他會傳授給我件東西,說是什么時候能同它心意相通了,我的天眼什么時候也就真正地開出來了……” “所以后來他就把那小棺材給你了?”狐貍問。 張?zhí)m點了點頭:“沒錯,出獄那天他來接我,然后把那只小棺材給了我”說著,從桌上捻起一片銅錢來捏了捏,她繼續(xù)道:“一口小棺材,看上去應(yīng)是紅瑪瑙制的,我不知他給我這種東西究竟有什么用,因為道教的法器里根本就不包括這種東西。但他說,這不是法器,是明器。當(dāng)時我聽著覺得很害怕,因為明器就意味著是從墳?zāi)估锿诔鰜淼臇|西,死人的,太不吉利,尤其像我們這種修道的,更不應(yīng)該沾身?!?/br> “那么那位師傅是怎樣說服你收下的。”狐貍再問。 張?zhí)m看了他一眼,臉上浮出絲苦笑:“他說,那件東西跟我有緣,雖是冥器,懂得正確使用的方式便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明’器。由于我祖上開了天眼,令后世子孫陰陽道行受損,陽枯陰竭,縱然天資是修道的好料子,也未必再能恢復(fù)到祖上那時的能力,而這東西恰恰可以在那上面助我一把。” “所以你收了下來?!焙傄е~錢笑笑。 “是的。”張?zhí)m避開他視線垂下眼簾,繼續(xù)道:“說來也奇特,在收下那口小棺材的當(dāng)天,我就真的開始能見到那種東西。最初也沒太留意,只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后來那種東西變得越來越清楚,它們就在我身周,有時候依附在別人身上,有時候就在角落里待著……你知道那種感覺么,有點可怕,因為除了你別人都看不到,甚至感覺不到,而那些東西有些是極可怕的,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見過的那種可怕,現(xiàn)在一下子都出現(xiàn)在了你面前,而你無法對此逃避。但時間久了,我很快適應(yīng)了那種感覺,甚至發(fā)覺自己還能碰觸到那些東西,而有意思的是,它們看到我時似乎還很忌諱……” “神一般的感覺。”狐貍自言自語地插了一句。 這句話令張?zhí)m的臉色再次漲紅了起來,她冷冷放下手里的銅幣,抬眼望向狐貍:“你始終是看不起我的是不是,這樣年輕且有著別人修煉一輩子也可能修不來的本事,自然是看不起我這樣需要明器的力道才能開了天眼的人。但,無論怎樣,你的虔誠和信仰是無法同我相比的,你對那種力量的渴望也是無法同我相比的?!?/br> 狐貍對她的話似乎不以為意,笑了笑,輕輕又說了句:“潘多拉的盒子。” “潘多拉的盒子,”女人聞言輕吸了口氣,隨后那張緊繃著的臉再度慢慢松垂了下來,她閃著一雙漆黑的眼默默注視著手里的古幣,自嘲般微微一笑:“確實,有點那種感覺。那是一種原本怎樣也沒有想過會擁有的力量,突然間被自己輕易掌握,于是仿佛窺知了宇宙洪荒的奧義,于是,便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你對那種力量的好奇和探尋也就開始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所以,那之后不久,我便開始在周圍人身上進(jìn)行某種試驗,看看我是否真的開了天眼,并有了通陰陽的能力?!闭f著微微頓了頓,她捏了下額頭,眼神變得有些迷離: “那真是一段相當(dāng)神奇而有趣的日子。我去到鄉(xiāng)下,看到一個有些癡傻又行為放蕩的女人,她家里人幾次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療,都沒有療效。而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只狐貍精,那是一只成了精還沒有能力化成人形的狐貍精,它依附在身上,所以令她變成了那副模樣。于是我說服她父母將她交給了我,隨后用這銅錢迫使它現(xiàn)形,并離開了她的身體?!?/br> 聽她說到這里時,我不由偷偷朝狐貍看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但礙著眼下的氣氛,沒能笑得出來。 狐貍倒似并沒有留意我所留意到的那些,只望了望手中的古幣,突兀問道:“這古幣也是從那什么教的師傅手里得來的么。” “那倒不是?!睆?zhí)m亦朝面前那枚古幣又望了一眼:“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時僥幸沒被抄到,所以被我繼承了下來。但在得到那小棺材之前,我也并不知它有那樣的用處,只知過去祖上是用它來做銅錢卦的。” “那你后來是怎么學(xué)到它用法的?!?/br> “因為我跟它心意相通了。”說這句話時,張?zhí)m臉色有些許古怪,隨后她說的那番話,讓我馬上意識到她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副神情?!捌鋵嵨乙膊恢滥鞘窃趺匆换厥?,有時候,我好想能聽見那口棺材在對我說話?!?/br> “棺材說話?”狐貍瞇眼一笑,“有意思?!?/br> “但又說不上真是在說話,因為我聽不見說話聲,只是感覺到這一點。那就好像腦子里突然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它告訴我該怎么使用那些銅錢,怎樣讓它們?nèi)ヲ?qū)除那些附身在別人身上的東西?!?/br> “從那時開始,周圍人漸漸對我有了信任,我也又幫著他們驅(qū)除了一些原本怎么也治不好的怪毛病,比如背上的羅鍋,脖子上的瘤子,水猴子附體,還有那些宅子里陰積著的不好的東西。但也漸漸發(fā)覺,后來自己除了能通靈外,還能見到一些未來即將發(fā)生的東西,比如若有人會出車禍,我必然會見到他出了車禍后死去的模樣。這能力最初令我有些驚喜,以為是自己的能力在小棺材的指引下越發(fā)精進(jìn)了,但后來發(fā)覺,這隨后帶給我的惶恐和害怕也在日益增多,因為知道是一回事,之后怎樣處置卻是另外一回事。初時我試圖阻止,卻發(fā)覺完全不可行,畢竟人對將來所發(fā)生的事情,所持的可信度是很低的,” 說到這里她視線轉(zhuǎn)向我,淡淡瞥了我一眼:“就像這位小妹,無論我怎樣證明自己,在她眼里我始終是個騙人的神婆?!?/br> 我苦笑了下,也不想辯說什么,便將臉轉(zhuǎn)到一旁,聽她繼續(xù)往下說。 “所以,我就只替那些因為聽了我的名聲而特意來找我的人開天眼,為那些人做法去消除他們未來可能遭遇的不測,并為此收取一定的費用,以用在日后對神佛供奉的香火上。直至我后來在電視上看到那姓馮的開新聞發(fā)布,說要開始在那座有過老尸的陰宅里拍攝鬼片,于是我再次多管了趟閑事,因為那次我真真切切在他身上見到了黃皮子附身?!闭f到這里嘴角微微一陣抽動,她道:“當(dāng)然,結(jié)果你們也是看到了……” “當(dāng)然看到了。還有其他那幾個被你‘天眼’所看過、并且?guī)椭^人的結(jié)局,我也看到了?!焙偽⑿Φ?。 這笑容令張?zhí)m的眉心深深鎖了起來,她蒼白著臉看著他,憤怒卻又有些隱忍地道:“你笑什么,難道你和那些可笑而無知的人一樣,也認(rèn)為他們都是死于我的關(guān)系?” “難道不是么?” 狐貍的反問令她眼里又迅速凝出一層霧氣,并她用那張僵硬的神情所壓制著,只一雙手微微顫抖,想將面前那枚銅幣拾起,卻又完全無能為力。 最終重重地吸了口氣,她抹了把眼角道:“你們只看到新聞里那些人的死,恐怕不知道其實死去的人更多吧。其實兩周前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我發(fā)覺那些明明都已經(jīng)被我去除了隱患的人,結(jié)果卻一個個在一段時間過后再度死于那被我所遇見的災(zāi)禍中,并且死得比我所預(yù)見的更加凄慘。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隱隱覺得是否會同這小棺材有關(guān),畢竟它是從墓里帶出來的,我始終覺得它令我感到不妥。所以那天我?guī)еW義教,想找到那位給我這枚小棺材的師傅,問問他最近發(fā)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卻被他們告知,奧義教里從未有過這么一個人。” “當(dāng)時我吃驚極了,因為帶我進(jìn)奧義教的不正是他么。可是無論我問到誰,他們都說沒有此人,還說奧義教只是道教的一個小小支系,平時也就奉著先祖?zhèn)飨碌慕?jīng)書看看念念,調(diào)養(yǎng)生息,哪有開天眼這么神奇。于是我不得不帶著這樣一種困惑和不安離開那個地方,在路上思之再三,我將那只小棺材留在了路邊某處角落里?!?/br> “你把它扔了?”聽到這里狐貍問道。 張?zhí)m點點頭:“發(fā)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我怎么還敢繼續(xù)留著那個東西,索性扔了它從此以后再也看不見管不到,倒還干凈?!?/br> “你這么認(rèn)為?”狐貍眼里閃過一絲笑。 “最初我是這樣認(rèn)為的,但我的生活已因此而受到了很大的干擾,那些媒體想聞著血腥味的蒼蠅一樣盯著我,不停地問我那些人的死是不是跟我有關(guān),是不是我下咒咒死了他們。甚至還因此惹來黑道里的人打到了家門上,我?guī)缀趸袒滩豢山K日。而那還不是頂糟糕的,知道頂糟糕的事情是什么嗎,小兄弟?!闭f到這里目光直直望向狐貍,她那張蒼白的臉一瞬變得更加憔悴,“就在我把那口小棺材丟掉后的第三天,我看到它竟回來了,好端端地擺在這張桌子上,靜靜地躺著,身上纏著那根被我扯斷的紅線,仿佛在等著我重新將它系回去?!?/br> “而那是那家劇組宣布重新開拍的第二天,我看到了那個男主角渾身是血的模樣,站在屏幕里。于是我突然覺得這就好像是個詛咒,我詛咒了那些人,而被這口小棺材給詛咒了,它在纏著我,盡管它在我身邊時給予我那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卻也在因此變異出一樁樁極其不幸的事情。而當(dāng)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已經(jīng)深陷其間,我怕極了,便匆匆?guī)е酵鉃阉鼇G進(jìn)了黃浦江里。但是回到家時,它竟仍好好地躺在這張桌上,那刻我甚至仿佛聽見它在笑,笑我在做著一件毫無意義的舉動。于是我生了盆火把它丟進(jìn)火里,幾分鐘后眼看著它變黑,之后漸漸變成一塊焦炭。但就在我準(zhǔn)備將那盆燒剩下的灰燼丟出去時,一轉(zhuǎn)頭,見到那口小棺材仍舊好好地躺在這張桌上,通體紅艷艷的,哪有半分被燒過的痕跡?!?/br> “這一下我是徹底地怕到了極點,正所謂求之無門訴之無路,以前那些人身上出了詭異的狀況,來找到我我便可給他們解決,但現(xiàn)在輪到我身上,放眼身周竟一個可以求助的人也沒有。只能被迫繼續(xù)同它相伴著,看著電視里繼續(xù)著那些被我開過天眼,又死去的人的報導(dǎo)、被前來尋事的人追打到家門、身邊那些原先敬仰被簇?fù)碇业娜艘粋€個爭先恐后地離去、媒體如鬼魅般一抬頭便能見到他們追隨而來的行蹤……直到剛才,那對夫妻在我門前這樣那樣絕望痛苦地哀號,求我開門,求我?guī)退麄兒⒆印腋械阶约赫娴脑僖仓尾幌氯チ?,真的要崩潰了,所以,我開著那扇窗,想著等那些人徹底離開這里后,便一頭跳下去,從此遠(yuǎn)離那些可怕的遭遇。但沒想,卻因此被我看到你在那片街角處救治了那孩子的經(jīng)過,所以……” 說到這里目光里似乎燃起一點希望,她望著狐貍,試圖將手伸向他,卻又在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時停了下來:“所以我招呼你們上來,就是想問問看你,既然年紀(jì)輕輕手里便掌握著那樣一種本事,你是否會知道我所遭遇的這一番可怕經(jīng)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口小棺材,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狐貍看著她,沒有吭聲。 過了好一陣才翹起一條腿,若有所思地手里那枚銅幣輕輕敲了敲桌子:其實逼到你絕望至此的,恐怕還不僅僅就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東西吧。你是否還遺漏了些什么沒說呢,張博士? 這句話令那女人臉色驀地紅了紅。 一動不動望著狐貍那雙眼,似乎腦里在做著某種激烈的掙扎,過了片刻,才垂下頭,輕聲道:“是的,我漏了一點,那就是那口小棺材的確同我說過話,并非是我剛才所說的那種,而是真真切切的說。那是在我將它戴在身上的第二天,我聽見它問我:我能給你所想要的一切,你想要什么?!?/br> “呵,于是你要了你曾經(jīng)渴望卻不可得的東西?!焙傂?。 “我當(dāng)時很害怕?!睕]有認(rèn)可也沒有反駁狐貍的話,女人接著道:“還以為自己聽到了鬼的說話聲。但當(dāng)它第二次問我時,我方才明白原來竟是這口小棺材在對我說話。于是一下子又驚又喜,我想這是不是就是那位師傅所說的,同它能心意相通的時候,只是完全沒想到這個時候會來得這樣快。于是,”說到這里她重重吸了口氣,苦笑道:“于是,便正如你所說,我要了我曾經(jīng)渴望卻不可得的東西,也正是從那之后不久開始,我便發(fā)覺自己開了‘天眼’。” “那之后,它就沒有再真正意義上地同我說過話,只是我總能感覺到它在指引我,指引我去見一些人,做一些事,說一些話……有時難免也有些惶惑,擔(dān)心自己是被它所cao縱著,但眼看著被自己所幫助的那些人越來越多,也就漸漸看開了。直至它第三次開口同我說話?!闭f到這里,張?zhí)m眼里顯見地閃過一絲恐懼,甚至連肩膀也微微抖了下,于是在一陣長長的靜默過后,她才再次道:“那是我將它燒毀,卻一轉(zhuǎn)身又見到它出現(xiàn)在這張桌子上的時候。我聽見它說,我能給你所想要的一切,你能給我什么?” “我怕極了,卻也不敢不去回答,就問它,你要我給你什么?它說,你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小兄弟,你覺得我身上有什么東西是最有價值的?” 狐貍不語。 她慘笑一聲,道:“那不就是命么?!?/br> 說到這里,也不再遮遮掩掩,她任自己眼里的淚水跌了出來,輕輕抽泣了聲道:“我知道因為我的一時鬼迷心竅,一時對那種看不見亦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著的力量的渴求,害了那么多人??墒俏彝耆恢罆兂蛇@樣,我只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像祖輩那樣靠著‘開天眼’去幫到別人,也徹底擺脫自己身上那層騙子的皮。我的所求僅僅就是那么簡單,無論怎么也想不到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種狀況的啊……”說著再度用手牢牢按住自己的臉,她匐在桌上悶聲痛哭了起來。 狐貍在她對面默不作聲聽著看著,目光始終平靜無波,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