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他插完了最后一面鏡子,起身朝他們笑笑:“天機不可泄露?!?/br> 說著,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朝我房間這面窗看了一眼。隨后轉(zhuǎn)身朝秦奶奶家走了進去,一等他身影消失,我忙忍不住問狐貍:“他這是在做什么,狐貍?” 狐貍一雙眼在夜色里熒熒泛著綠光,依舊在望著地上那些鏡子,片刻后似自言自語般道:“這叫天眼輪回,原是出自佛家,后被上清教改為己用?!?/br> “天眼輪回?那是什么東西?”我追問。 “借地氣和水氣,經(jīng)由鏡子對鏡子的方式生生不止,以此擴張出一個縛妖陣?!?/br> “很厲害么?” 狐貍沒有回答,只將窗簾拉上,微微一笑道:“此人倒也算是真學(xué)到點本事的,懂用這個法子布陣,看樣子明天會有點兒意思?!?/br> 說罷,也不等我再次開口,他徑自離開了我的房間。 留我一人在漆黑的屋子里呆著,想著狐貍剛才那番話。我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人類的所作所為露出那種感興趣的神情,雖然我不太明白外面那所謂的天眼輪回陣究竟有什么特別的。不就是幾面鏡子面對面排在一起么,換了誰做不了,況且也不見有什么反應(yīng),真跟那時被千面用來困住铘的天羅地網(wǎng)完全無法同日而語的。 琢磨著,聽見對面的房子里熱鬧起來,很多人陸續(xù)從里頭走出,看樣子是準(zhǔn)備吃晚飯去了。于是我肚子也不禁叫了兩聲,因剛才只顧陪著周艷說話,都忘了去吃晚飯。 但是想到周艷,不由又令我想到了方即真以及他所做的那件事,當(dāng)下眉頭皺了皺,一下子又覺得登時胃口全無。 他真的讓我感到混帳透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一面情人剛自殺,他就換了個新的;一面同那女人交好,一面又將這女人送他的東西輕易轉(zhuǎn)手送給別人。他這是將所有人的感情當(dāng)成了什么。 想到這里,突然耳朵邊一靜,隨之眼前也仿佛被蒙了層布般一片漆黑。 這令我不由吃了一驚。 不知怎的外面突然靜了下來,就在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有人說話有人哼著歌,可是突然之間那些聲音一點點也沒有了。甚至在我不自禁朝窗戶處看去時,發(fā)覺那被窗簾給擋著的窗戶外一團漆黑,完全看不到剛才從上至下的燈光,也看不到路燈的光亮,整個一片都是黑蒙蒙的,因而令我一下子仿佛置身在一團深淵般的黑洞里。 真見鬼……怎么像突然間大停電似的。 不由立時伸手到邊上去摸索臺燈,還沒碰到燈罩,突然外面隱隱一聲脆響讓我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那是很輕很輕的咔嚓聲脆響,似乎在遠處有玻璃器皿突然間碎裂了。 然后第二聲,第三聲…… 隨著每一聲距離的接近,那聲音變得越來越響,清晰得仿佛就在我耳邊。而我亦因此猛地意識到,那聲音分明是外面剛剛被那個姓趙的男人安插在地上的鏡子碎裂后所發(fā)出的聲音! 可是它們怎么會碎了? 好像有人一路過來在一盞一盞親手將它們砸碎一樣……這念頭在我腦子里一閃而過,令我猛地一個激靈。 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將窗簾掀起朝外看了一眼,立時發(fā)覺這舉動是多么多余,因為外面幾乎是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只能聽見一陣陣玻璃碎裂的脆響每隔數(shù)秒鐘便驟地響一下,而每響一下,它便驟地離我更近一些。 不出片刻,只聽見我窗口附近猛地咔嚓一聲爆想,我突見一片碎裂的玻璃閃著銀色的光自窗下翻飛而起,后面跟著一律暗紅色的線,真奇怪我竟能在如此光線里將它看得清清楚楚。它追在玻璃碎片的后面,在我窗前拉出長長一道紅色的軌跡,而軌跡所過之處,便見一團黑糊糊的影子在我窗口處立著,依稀是個人的模樣,在那些碎片散過之后,它驀地朝前一躍,徑自便朝著我窗戶方向直沖了過來! “啊?。 蔽也挥擅摽谝宦曮@叫。 迅速朝后倒退了幾步,在那東西如入無物之境般穿透窗戶無聲朝我襲來的剎那,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那東西分明就要撲到我身體了,不知怎的朝后猛地一縮,無聲無息地倒退到了我對面那道墻壁的最上方,隨即那碩大的身體輕輕一蕩,徑自倒垂了下來,頂部一顆長滿了長發(fā)的頭顱因此從密集的發(fā)絲間顯露出來,露出一張貓頭鷹般蒼白的臉,瞪著雙灰蒙蒙的眼珠一眨不眨望著我,然后突然伸長脖子,朝我發(fā)出陣嬰兒啼哭般的嘯叫: 咕——呱啊—— 那瞬間我整個人陡地從地上直飛了起來! 像是有只巨大的手將我抓住,我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余地地便被那股力量撞在了天花板上,隨即喉嚨處像是被什么給勒住了,如此之緊,幾乎一下子要將我的眼珠給擠壓了出來! 喀拉拉拉! 此時突然聽見身下有如彈珠般的聲響一掠而過,隨即那勒得我喉嚨幾乎碎裂的力氣陡地消失。連將我壓在天花板上的那股巨大的力量也頃刻間消失不見,眼看著我一頭就朝地上摔了下去,幸而突兀一陣風(fēng)掠過,濃黑中一雙手一把將我接住,把我朝著床上仍了過去。 人剛落到床上,窗外的聲音突然間又出現(xiàn)了。熱鬧的說笑和哼唱聲。 隨后對面房子里通明的燈光照進了房間內(nèi),于是我見到狐貍帶著種幾近猙獰的目光站在我床邊,面朝著剛才那貓頭鷹般的東西所處的位置,一動不動地站著。 那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只留黑蒙蒙一團如同濕氣般的東西隱現(xiàn)在天花板和墻壁處,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隨后我聽見窗外有人驚道: “咦!趙師傅??!您擺在地上那些鏡子怎么都碎了?!” “我草,剛才還好好的一轉(zhuǎn)頭怎么都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書歸看書,討論歸討論,不要為了一個故事傷了彼此的和氣哈~ 全文免費閱讀 160小棺材二十四 第二天,店里人人都在談?wù)搹執(zhí)m的事。 我在新聞里看了,有人到她家鬧事,非常多的人,把她家門都幾乎砸掉了,因而引來無數(shù)記者和警察。據(jù)說事件的起因是曾經(jīng)有個非常有錢的大老板,在請她用她的‘天眼’看過之后,最近突然在自家的工地里被一塊從天而降的水泥板砸到,死了。 由于張?zhí)m當(dāng)初說,從她的‘天眼’中看到他會遭到飛來橫禍,所以他出了大筆的錢從她這里買去了避災(zāi)的符。但是同上次那個名媛一樣,雖然第一次他只是被一塊從天而降的磚頭砸破了頭,但僅僅隔了不到兩星期,他竟被一塊水泥板砸成了一灘rou泥。 一切看起來似乎如同一個可怕的詛咒一樣。 躲開了第一次,第二次便變本加厲,讓人完全無法逃脫那個命定的終結(jié)。 于是死者的妻子帶了一群人跑來砸張?zhí)m的家,因為她認(rèn)定她丈夫是死于張?zhí)m之手。先是馮導(dǎo),之后那位名媛,接著她的丈夫……如果僅僅一個是碰到這樣的情況死去,還能說是偶然,沒道理連著三個都是如此,因此她認(rèn)為張?zhí)m一定有古怪,正是她神神叨叨的所謂的能看透陰陽的“天眼”,以及她所給予的避災(zāi)符,導(dǎo)致了這些人的死亡。 當(dāng)然那還不是最終導(dǎo)致那名妻子結(jié)眾去砸張?zhí)m家的根本原因,令她那樣做的最大原因是,在她丈夫死后的幾個晚上,她都會夢見她丈夫血淋淋地站在她床頭哭,而在最后一晚,他甚至還有血rou模糊的手指在墻壁上寫著,‘救救我’。 雖然這是從到這里吃東西的人嘴里聽來的八卦,但仍不由令我想起羅娟娟死后那兩天,我在夢里見她時的情形。羅娟娟應(yīng)該也算是在張?zhí)m做出預(yù)言后死去的人之一,只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對羅娟娟做過這樣的預(yù)言,所以羅娟娟上吊后沒有讓張?zhí)m惹上麻煩,否則,以那些小報雜志的敏銳性和八卦性,只怕張?zhí)m不會在太平那么久之后才因她的那所謂“天眼術(shù)”而給自己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而后遺癥現(xiàn)在已是一目了然的了,因為在她被捧得最厲害的時候,不知已有多少權(quán)貴找過她,聽說幾乎要被請去北京。 現(xiàn)下那些找過她的人都怕極了,因而媒體上的報道幾乎是壓倒性地對她不利了起來,我在電視里見到那些人追著她采訪時的模樣,她看上去蒼白又憔悴,嘴唇深深地朝下垂著,以嚴(yán)厲掩蓋著她眼里的種種不安。 而我發(fā)現(xiàn)她依舊沒有帶著只小棺材。 杰杰說那是她養(yǎng)的古曼。但按說,凡是養(yǎng)這種小鬼或者古曼的人,是絕對不會將它們輕易同自己分開的。一旦養(yǎng)了必然整日供奉著,稍有差池想必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事情的吧。 所以,連著兩天沒見到張?zhí)m將那東西帶著,我著實是有些奇怪。 但也沒有為此去想太多,因為我自身所面臨的處境并不比她強多少。先是無常,然后是那只貓頭鷹一樣的似人非人、似鳥非鳥的東西。它們分明都是來取我性命的,尤其是后者,當(dāng)真幾乎應(yīng)驗了張?zhí)m對我所做出的預(yù)言: 『我依舊見到你吊死在高高的房梁上,所以最近有高房梁的房子,你能避則避吧?!?/br> 雖然我家里沒有高的房梁,那東西也并不是借助繩子把我吊在天花板上。 但卻是非常非常的接近了。 莫非我這次真的要難逃一死么。 想起那些凡是被她做出過預(yù)言的人,雖然都看似在最初逃過了一劫,但后來終究還是死了,并死得無比凄慘。那么我最終會面臨怎樣的結(jié)果呢…… 想到這些,不由情緒又變得有些壓抑,瞥一眼邊上的狐貍,卻完全跟沒事人一樣地在收銀臺里坐著,有客人來就招呼兩聲,沒事了就看看雜志,啃啃西紅柿,好像昨晚那一切根本沒發(fā)生過似的,也仿佛完全忘了昨天那個姓趙的男人所說的話。 那男人說,今天有法子讓我相信他說的那些東西。 其實有什么好信不信的,有那樣一只狐貍精和貓妖在我家里待著,這地方自然是妖氣沖天的了,而這也正是他同張?zhí)m的最大區(qū)別,因為無論張?zhí)m怎么用事實去證明她開了“天眼”能通陰陽,放著狐貍在她面前她愣是什么也沒看出來。而這姓趙的一來就感覺到了,而且昨晚弄的那個天眼輪回陣,也著實起了作用,雖然那原本因是想困住我家里那兩只妖的吧,結(jié)果卻因擋了那只貓頭鷹似的東西的路,全都碎了。 狐貍說他是《上清大洞真經(jīng)》傳人的后代。昨晚發(fā)生了那樣可怕的事后,我?guī)缀跻凰逈]睡著,所以在網(wǎng)上查了查,便查出所謂《上清大洞真經(jīng)》,原來最早起源于東晉時期,為道教三奇中的第一奇。 據(jù)說若得《大洞真經(jīng)》,不須金丹之道,讀之萬遍,便可成仙。 這么看來可以說等同于天書了,亦是茅山派本宗正法之本。 由此可見,這個姓趙的在此行里應(yīng)算是個正二八經(jīng)的正法繼承者了。再加上他作為白龍大師徒弟的身份,所以正如狐貍所說,真本事一定是有些的。 也難怪狐貍要避開他不見,如果真的見到,那是不是會當(dāng)場就被他看出狐貍的尾巴呢?所幸今天一早就沒見到他人影,聽說是為了張?zhí)m的那些事,被聞訊而來的那些曾請張?zhí)m開過“天眼”的人忙不迭地邀走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是回不來,所以,狐貍才會那樣地悠閑自在著,是么…… 這樣一陣琢磨,腦子里不由有些亂了起來,畢竟一夜沒睡再加上接連的胡思亂想,即便給自己灌了兩杯咖啡下去,終是擋不住困倦的感覺從身體內(nèi)部發(fā)作了出來。于是看看店里生意也不算太忙,就把收下的單子交給狐貍,自個兒揉著太陽xue打著哈欠一路回房間,想趁著午后生意重新開始忙碌前先去睡一覺。 但一腳剛踏入房門,卻立時又朝后退了一步,因為我見到方即真正背對著我在我房間窗戶外立著,似正在看其他人拍戲。 當(dāng)時我就想轉(zhuǎn)身離開,但轉(zhuǎn)念一想,我何必躲他,我又不是周艷,大不了從此以后不再跟他有任何接觸就是了。這樣想著,便三步兩步走了過去,到窗邊將窗簾拉上,為了不讓他覺察到,故意放輕了手腳。 但眼看著就將要把外面那道身影徹底擋住前,卻見方即真突兀回轉(zhuǎn)過身,望著我在我面前的窗玻璃上用力敲了兩下。 “什么事?!彪m然剛才想好再也不跟他接觸,但也沒法真的就決然不再理會,因而暫停下手里的動作,我冷冷問了聲。 “開窗?!彼喍痰?。 我遲疑了下,過了片刻不情不愿地把窗開了道縫。 而他很不客氣地將那道窗縫拉大,并朝里探了探身子。 我不由往后退開一步,再次問他:“什么事?” 他沒回答。 我以為他是要跟我說些什么的,不然敲開我窗是為了什么。 但他只是沉默著在窗前打量著我,從上至下。 于是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起來,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聽見他終于開口道:“那根項鏈呢?!?/br> 這句話讓我心里頭的火騰的下升了起來:“那根項鏈?周艷給你的那根項鏈么?你怎么還好意思提那根項鏈??” 而似乎沒有意識到我所爆發(fā)出的怒氣,他依舊一臉地平靜,再次問道:“它在哪里?!?/br> “被我扔了?!庇谑俏曳奕坏?。 見他臉上由此露出一絲愕然的神情,我不由在心里啐了他一口。 他為什么要這么一副虛偽的表情,演給誰看。那么想知道那根項鏈在哪里,何必當(dāng)初要轉(zhuǎn)送給別人。 不過說是說那項鏈被我扔了,但其實并沒有,因為它昨晚令我感到有些奇怪。 我記得昨天它是被我摔斷在了客廳里的,后來收拾起來,也是放在了客廳沙發(fā)前的那張茶幾上。 可是后來,在那只貓頭鷹一樣的東西出現(xiàn)在我房間里之后,我發(fā)覺它們?nèi)缟⑸嘲懔鑱y地堆在我床下。 我完全想不起來它們是怎么會跑到我房間里來的,也忘了問狐貍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現(xiàn)在它們?nèi)栽谖掖策吷⒙渲?,因而片刻后,便見方即真朝我微微一笑,顯然他已是越過我身體見到了那些靜躺在地上的珍珠。 然后他道:“還是別扔了吧,寶珠,這些每顆價值一萬,你舍得扔么?!?/br> 每顆價值一萬,我承認(rèn)我被這價錢給嚇到了。 竟然比鉆石還貴的么。 不由用力咽了咽口水,這細小的動作即刻被他看了出來,于是他再次朝我微微一笑:“那,好好給我收著,好么。” “你開什么玩笑,明明是周艷送給你的東西,你居然送給我,還要我好好收著?方即真,都這么些年了,也不帶你這樣繼續(xù)玩兒人的。” 這句話令他笑容微微一斂,隨后在窗上敲了一下,他道:“你要我說你什么好,林寶珠,都這么些年了,也不帶你這樣繼續(xù)那么笨的?!?/br> “你說什么??”我被他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幾乎要立刻過去將那扇窗關(guān)上,卻見他再次笑了起來,不緊不慢對我道: “你見過哪個女人會給男人送珍珠項鏈的,寶珠?看看那造型,我戴著它能走得上街么?!?/br> 我一呆。 片刻突然醒悟,對啊,有哪個女人會給男人送珍珠項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