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我伸手在鼻子下摸了一把,攤開在眼前,猩紅色一手心的血。我用力把它甩到地上,然后指了指林絹,咬牙道:“就這樣,我不管你了,隨便你找什么樣的男人,也不用擔心我會來搶?!?/br> 說罷恨恨地沖出這片**,一口氣朝小區(qū)外跑了出去,轉角處似乎見林絹一邊叫我一邊追了出來,但我完全不愿再理會她,迅速張手攔了輛車鉆了進去。 司機帶我開了段路,之后,透過反光鏡一邊打量著我的臉,一邊小心翼翼問我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報出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隨后聽那司機好心道:“小姐,要不要送你去醫(yī)院?” 我看著窗外大片霧蒙蒙的雨用力裹了裹自己身上冰冷潮濕的衣服,沒有理他。 到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我提前下了車。 遠遠見到有客人進出于自家的店,我看著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遲遲不敢過去。 只在一處淋不到雨的地方蹲了下來,此時原本同林絹吵架時激起的怒氣早已消失,只一陣陣后悔那些沖出口的狠話。 你看怒氣總是能輕易能讓人失去理智,惱羞這東西尤其如此。朗騫突如其來的吻和林絹的咒罵讓我失去了一切判斷能力,也因此輕易說出了一些平時寧可爛死在肚子里也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但必須承認,有些話是真實發(fā)自內(nèi)心的,比如我對她同朗騫親熱時所產(chǎn)生的不適感。 那么她對我說的那些話里又到底有多少句是發(fā)自她內(nèi)心的呢? 想到這里不由全身一陣哆嗦,我用力裹著自己的衣服,卻無法抵擋穿堂的風吹到我身上,再透過我潮濕的衣服鉆進我皮膚。這比氣候本身的溫度更加寒冷,不知不覺牙齒也打起架來,我搓著胳膊站起身在原地跑來跑去,試圖靠運動來讓自己暖和一些。 只是沒跑幾步頭突然劇烈地痛了起來,這令我不得不重新蹲**,緊跟著一陣噴嚏將我鼻子徹底塞住,一時頭暈眼花得讓我想吐,此時忽見遠處我店的方向一道人影朝我走了過來,看身形不知是狐貍還是铘。 我一驚。忙朝角落里躲去試圖避開他的視線,對方卻早已見到了我藏身的地方,一閃身人已到了我跟前,將一屁股要跌坐到地上的我用力拉了起來。 “铘……”不知為什么,不用看這兩人,單從铘和狐貍的動作我便能很容易分辨出他們兩個。铘總是很生硬的,似乎碰我對他來說是件多么不舒服的事情,而狐貍么,也不是說他有多溫柔,但他不會如铘那般機械。 “林絹剛打電話過來,說你可能已經(jīng)回來?!狈鑫艺菊笏麑ξ业?。聲音也如他動作那般生硬得很。 我覺得更加冷了起來,哆嗦著用力搓了搓手臂,隨口哼了一聲。 “為什么不回去。”見狀他又問。 我沒回答。頭昏沉沉的,連著兩次被雨淋得濕透,現(xiàn)在身體終于對我做出了報復。我想我可能不僅感冒而且也開始發(fā)燒了,甚至還在流鼻血,應該是在別墅里那碗年糕吃得太補了。卻又不想就這樣回去,因為不想被狐貍看見我這副樣子。 “老狐說你此時不會愿意見到他?!彼剖歉Q知我心里所想,铘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這樣對我道?!八?,他讓我出來找你?!?/br> 我因他的話而怔了怔。 “現(xiàn)在他并不在店內(nèi),你要不要回去。” 這時聽他再問。 我依舊沒有回答。 狐貍說此時我不會愿意見到他,而他此時又并不在店中。 這本是我心里所期望的,但不知怎的忽然鼻子一酸,緊跟著又有一股液體從里頭滑了出來。 “你怎么了。”感覺到我的異樣,铘低頭問我。 我忙捂住自己的鼻子,用力搖了搖頭:“那我們回去吧,铘?!?/br> 全文免費閱讀 123完美十四 廚房桌上那半碗淡藍色液體所散發(fā)的淡淡薄荷香,是我回到家里后唯一能聞到的氣味,看來狐貍在離開前正做著涼糕,兩籠已經(jīng)出爐,但我沒什么胃口,倒是因著那些清涼的氣味而讓頭疼好了些,到廁所里洗掉了臉上的血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身體便似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只是手腳仍微微發(fā)著抖,量了**溫,三十八度五。 將剩在灶臺上最后那籠涼糕放到鍋上蒸了,我才趿著拖鞋踢踢踏踏走回房間。 到床邊一屁股朝床墊上躺倒了,感覺身體每一個部件都發(fā)出陣喀拉拉的聲響,然后隨著我躺倒的軌跡一塊塊掉落到床上,這種感覺既疲乏又莫名的舒服,我睜著酸澀的眼皮看著天花板,感覺整個天花板都在眼前慢慢轉著圈。 轉著轉著,眼前便似又出現(xiàn)那個長相酷似狐貍的男人看著我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還有林絹憤怒而陌生的臉。于是頭又開始沉甸甸地痛了起來,想起身找點藥吃,但身體自躺下那刻起就仿佛銹了似的膠著在了床墊上,真糟糕的感覺……我捂著自己發(fā)燙的額頭用力搓了兩下,想將那些糟糕的記憶從腦子里搓去,卻在這時見到铘從外頭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個袋子,徑自丟到我手邊。 “什么東西?”我邊問邊打開袋子,見到里頭裝了幾瓶感冒退燒藥,不由一愣,脫口道:“你買的?” “他走時要我交給你,說你也許要吃。” “是么。”我愣愣抓著手里的袋子。 想說些什么但腦子里有些空落落,便對那沉默站在門口處望著我的男人道:“那幫我倒杯水來好么?!?/br> 铘依言走了出去。 身影剛出門,我眼里的淚便滾了下來,突兀得令我有些無措。 狐貍怎會知道我此時需要這些藥的呢,他這會兒又到底去了哪里。想著,眼里的淚便流得更快,止也止不住。而人就是這樣奇怪,前一刻還最好那個人在遠遠的火星上,最好這輩子都不用再看到他。這一刻,卻又多希望他能突地就出現(xiàn)在眼前,然后戳著我的鼻子用那嘲笑的口吻叫我道:哦呀,小白。 這樣一邊哭一邊想著的時候,房門處腳步聲響起,我不由心跳快了一拍。 以為是那只狐貍回來了,抬頭看,卻原來是铘。他端著杯水進房間放到我床邊,似是要離開了,不知怎的腳步滯了滯,便在我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望向我的臉。 見狀我忙將臉上的淚用力擦掉,低頭吃好了藥然后坐在床上同他面對面互相望著,以為他是要跟我說些什么,但他只是坐在那邊不說話也不動,似乎僅僅就是為了那樣看著我。于是皺了皺眉,我翻身將自己裹入杯子里,不去看他,也不去聽他在這房間里輕微的呼吸聲。 那樣過了好一陣,我以為吃了藥后不久便能睡著了,可是腦子卻越發(fā)清醒起來。 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想同別人說些什么,不說出來便一直憋在心里讓自己睡不著,于是忍不住打破沉默,我道:“今天發(fā)生了些不好的事,我和林絹吵架了?!?/br> “為什么。”片刻我聽到铘問。 話音淡淡的,似漠不關心的樣子。這樣一種語氣是很難令人再有繼續(xù)述說的欲望的,于是我簡單回道: “嗯,沒什么?!?/br> 我們總在電影或小說里見到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坐到一起,不多久便很容易地攀談起來,但事實上,彼此從沉默到溝通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對我來說就是這樣。 所以只有在面對狐貍或林絹這樣熟悉的人時,說話才能無所顧忌,不用擔心他們的情緒,不用擔心自己說的話是否有趣或者乏味,說便是說了,并總能得到這樣那樣的反饋。于是交談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形成,沒有任何壓力和刻意。 但铘不像狐貍會說些胡話逗樂,也不會像林絹那樣在我想述說的時候和我一起喋喋不休,他就在一旁靜靜坐著,用一種讀不出任何情緒的目光看著我,因而,即便他并不是陌生人,卻也如陌生人一般令人難以開口。 不過因此,我倒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腦子里不再這樣那樣地亂想,過不多會兒藥物的作用似是漸漸上來了,眼皮便沉了起來。期間似乎聽見铘在我房里慢慢走動,過了會兒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我的呼吸,然后轉身離開。 我鼻尖留著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這樣一個美得仿佛是從畫里走出來的男人,卻如同機器人一樣,只偶爾會突然做出一些失常的行動,那是否可以理解為暫時性的芯片故障。于是越發(fā)好奇他的神主大人當年是怎樣一個人物,才能控制住這樣一個怪物,并與之相處。 想著想著,睡意越發(fā)濃重,我甚至聽見自己時不時發(fā)出了一兩下鼾聲。但神智卻似乎還未完全渙散,因為有時候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房間,它在我困倦的腦子里維持著一種清晰而無聲的狀態(tài),偶爾似乎能看到一種影子樣的東西在面前一晃而過,翻個身它就不見了。 而房間的光線慢慢變得暗了起來,依稀有些悉索的聲響自窗臺處傳來,聽上去像是個女人在外面哭。窗上風鈴打著轉似有若無地鈴鈴作響,隨之卡嚓一聲,窗由外向內(nèi)開出一道縫隙,縫隙處有些黑色的東西流進來,仿佛發(fā)絲樣一道一道的,慢慢將窗縫擠得密不透縫。 窗外的哭聲由此變得更加清晰。 隱約可看到一雙眼睛透過那些黑色的東西在朝里望著我,眼睛紅紅的,布滿了密集的血絲,留著血一樣的淚……砰!在我望著它們時那些黑色的東西朝窗上撞了一下,窗由此敞得更開,帶進一股森冷的風。 風吹在我脖子上,就像之前我穿著濕重的衣服時被風吹透的感覺,不由打了個冷顫,我想讓自己從這詭異的夢里醒來,可是頭依舊沉甸甸的,感冒藥的作用在此時越發(fā)強大起來,它令我清晰感覺著這一切,卻無法清醒也無法動彈。 窗外哭聲變得響亮,那是個臉色蠟黃的女人,滿頭黑發(fā)遮住了她整張臉,她低頭站在窗外聳動著她干瘦的肩膀,一邊輕輕咕噥著: “都要死……都要死……” 聲音沙沙的,仿佛是從那些墻縫里鉆進來,并被刮得支離破碎。一邊說她一邊用細長的手指摸著自己的頭發(fā),那些長而豐厚的黑發(fā),似是將她全身的養(yǎng)分都給吸收了,相比她形如枯槁的身體,它們?nèi)绱说爻錆M生命力,且一團團爭先恐后地鉆過窗縫,朝著我的方向慢慢過來。 隨后,見那女人將手朝窗框上一搭,似也要隨著它們從窗外進來一般。 “鈴——!” 就在此時床頭柜上的電話驟然響起,尖銳的聲音適時將我從這場噩夢中拽醒過來。 我睜開眼忍不住**了一聲,因為后腦勺疼得快要裂開了,全身也似散了架般虛浮著,幾乎連撐起身體去拿那聽筒的力道都沒有。 直到好一陣才漸漸有了些力氣,我勉強坐起身摸索向那臺持續(xù)響著的電話。雖然感覺才睡了不多久,此時外面的天卻早已經(jīng)黑了,我打開燈將話筒拽到手中,忍著劇烈的頭痛問了聲:“喂?找誰?” “林寶珠么?”電話那頭傳來道陌生的男聲。 我遲疑了下,答:“對。” “我是沈子琨。” 聽見這名字才意識到,在經(jīng)歷了白天那些事后,我?guī)缀鯇⑦@人及那老鬼的交易忘得干凈,當即不由呆了片刻,隨即聽他又道:“你關機了,所以我查到了你家的電話,希望不要介意?!?/br> “沒關系?!蔽颐嗣~頭坐了坐正。想起手機在我同林絹爭吵時被忘記在朗騫的別墅中,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你怎么了?!彼坪趼牫鑫衣曇舻漠悩樱麊栁?。 “沒什么,有點感冒。你找我是決定相信我的話了么?!?/br>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后道:“原本想今晚約你見個面,既然病了,那不如明晚吧?!?/br> 我不由苦笑。 這人也算是做生意的,怎么做事這樣遲疑,如果不信我的話,那干脆不要再找我。既然似乎是信了,為什么還要再約見面談。談,有什么好談,無非也就這點事,這幾句話,除非他能看見那老鬼,然后由那老鬼去親自同他敘舊。 不過既然他開口,總也不好拒絕,便答應道:“好?!?/br> “那么明晚你不要走開,我會派車去接你。” 也不說時間,也不說地點,真是大老板的做派。我低哼,然后應到:“好?!?/br> 話音未落,對方已掛了電話,我按了按發(fā)漲的后腦勺正要繼續(xù)躺回床,卻見铘不知幾時站在了門口處,倚著門框望著我,似不悅般眉頭微蹙。 “怎么了?”我不由脫口問他。 他沒回答,只將目光轉向身后某處,我不由循著他視線朝那方向望去。 一眼望見身后那扇窗,那瞬整個人仿佛被浸到了冷水中般猛地一涼。 我見到那扇窗戶半掩著,正如我夢中所見的樣子,隱約有個手掌般的痕跡在窗臺上攀著,似是有誰要從那里爬進來,卻又中途停止了。 全文免費閱讀 124完美十五 那之后,一整夜我都開著房門睡覺,铘在客廳里待著,似乎知道我希望他留在那里似的。 隔天早晨起床燒便退了,感覺精神好了不少,便將前晚我所在夢里見到的東西一五一十告訴了铘。他聽后默不作聲,也不知我遇到的狀況究竟要不要緊,但到了晚上八點沈子琨的車如約而至后,我透過車的后視鏡見到铘和過去一樣不緊不慢跟了來。 之后他的身影便被這輛車甩得看不見蹤影,我不知道他是為了我昨晚見到的東西才跟來,還是為了我即將去的地方。未及多想,大約半個多小時后,這輛車將我?guī)У交▓@路上一處非常氣派的法式洋房處。 這一帶都是這樣的建筑,被斑駁的圍墻圍著,籠罩在百多年歲年齡的梧桐樹下,是這座城市里為數(shù)不多經(jīng)歷戰(zhàn)爭、**至今都沒有任何變化的所在。 正一邊等著門人的通報一邊在門口四下打量,不防見到铘透過夜晚被雨淋出的霧氣從別墅的花園內(nèi)走了過來,一路到我跟前,此時恰逢管家從里頭迎出來,見到他時不由一怔,那張原本便如機械人般平板的臉看來更為嚴肅了一些: “少爺知會時我以為只有小姐您一人的?!?/br> 我不知該怎樣解釋。正尷尬著,便聽铘淡淡道:“舍妹至多打擾一兩小時,之后便同我有要事要離開,這一帶叫車不便,所以,我想想還是在此等候較好?!?/br> 管家皺了皺眉似想拒絕,卻聽身后有人道:“原來是林小姐的哥哥么,怎不隨車一同過來。既然已到,那不妨一起進來吧。”邊說,邊見沈子琨的身影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手拈雪茄將視線從我倆這里轉向管家,笑笑:“張叔,備茶?!?/br> 沈子琨的態(tài)度似比在環(huán)宇時好了許多,甚至有那么一絲的謙和,我想是不是因為老鬼囑我說的話所起的作用。但除了那串數(shù)字外,我實在想不出之后那句話的特別處是在哪里,顯見它比那些數(shù)字更為有效。 一路沿著橡木扶梯上樓時,我邊打量著屋內(nèi)古老氣派的裝飾,一邊在猜測這棟洋房究竟會是誰的住處。 想來應該不是沈子琨的,因為他那樣年輕,并且從環(huán)宇大廈的裝潢式樣便可看出,住這樣老舊的別墅,雖然它氣勢和美麗仍不減當年,但絕非適合沈公子的品位。就像沈子琨領我上樓時自嘲般所介紹的那樣,這是一棟老得隨時能從那些精致的雕塑,和積滿灰塵的蒂梵尼玻璃制品中飄出鬼魂來的建筑。 然后我記起,他當日曾要自己屬下替他訂巧克力到花園路,那是否意味著這是他情人的居住處呢?顯然這種細膩精致又古老的房子,也的確是更合女人的口味一些。 那樣想著,轉眼已到了三樓。沈子琨示意我和铘在過道的沙發(fā)處等著,他則進了邊上一扇雕刻精美的桃木門。 我留意到這一層幾乎所有的家具和擺設都是桃木的,包括地板。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桃木,紋理柔和,顏色透著發(fā)暗的黃,觸手相當沉實,對著光看就仿佛像是石刻的一般。但相比房子其它地方的部件,看起來要新很多,應該不是同一年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