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天歷九百九十七年深秋! 漆黑的夜空,驟然,閃電交織,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傾盆大雨,如期而至。天地,只片刻的時間,便完完全全籠罩在了狂風(fēng)暴雨當(dāng)中。 而,相對于這樣的震耳欲聾,‘陵國’主營燈火通明的大帳中,卻是靜寂無聲! 兩排整齊排列,身著盔甲的將領(lǐng),各個神情嚴(yán)肅的望著端坐在書桌前那一個一臉冷峻的白衣‘男子’。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清楚的知道即將要發(fā)生什么! 空氣中,無聲無息的飄散著令人屏息的肅然氣息。 忽然,只聽書桌前的那一個白衣‘男子’,沉聲開口,“晚上大雨,‘蜀國’運送糧草的人馬,定然被耽擱在路上。算算路程,此刻,應(yīng)在‘西延城’城外的峽谷處。宋將軍,我現(xiàn)在要你連夜帶五千兵馬,給我截住那一批糧草,連夜帶回來!” “是!”被喚為‘宋將軍’的那一個中年男子,躬身出列。雙手,恭敬地接過了夜千陵從案上抽出來的那一刻令牌,道,“陵公子,定不負(fù)使命!” 夜千陵點了點頭,示意宋將軍回列,再道,“梁將軍,我要你帶著一萬兵馬,連夜繞道到‘西延城’的后方,截斷‘西延城’與‘西明城’的聯(lián)系,阻擋‘西明城’的援兵出城!” 被喚為‘梁將軍’的男子出列,同樣接過令牌,“是!” “范將軍,我要你帶八千的兵馬,連夜前往‘西亭城’,務(wù)必在三個時辰內(nèi)奪下‘西亭城’!”語音,沒有絲毫起伏變化的再次下令。 而,話音剛落,被喚為‘范將軍’的男子,卻并沒有像前兩個人一樣領(lǐng)命。 但見,被喚為‘范將軍’的那一個國字臉男子,躬身出列,先是對著夜千陵拱了拱手,繼而道,“陵公子,從此處趕往‘西亭城’,少說也要半個時辰的時間。而,今夜雨夜難行,至少,要花費兩倍的時間不止。所以,短短的時間內(nèi),根本不可能奪下‘西亭城’?!?/br> 聞言,端坐在書桌前的夜千陵,神色不變。甚至,還淺淺含笑。而,出口的話語,似乎,有些風(fēng)馬牛不相及,“敢問,一萬的兵馬奪下‘西延城’,范將軍覺得該用多少時間?” 范將軍思量了一會兒,給出一個非常保守的估計,“至少,需要兩天兩夜的時間?!薄餮映恰资仉y攻,守城的將領(lǐng)更是驍勇非常,要奪下‘西延城’,絕非易事。 “那如果我說,我只需要兩個時辰呢?” “這怎么可能?” “陵公子,你說笑了……” 眾將領(lǐng)聞言,一時間,不由自主的脫口說道。神色中,全然的不信。 夜千陵依然不變的神色,望著一行將領(lǐng)。平淡淡的話語,卻有著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兩個時辰,我定然奪下蜀國的‘西延城’。屆時,我會一舉攻下臨近的兩座城池。最后的一個城池,需要與攻下‘西亭城’的范將軍里應(yīng)外合。屆時,就是不知道范將軍能不能配合我!” 眾將領(lǐng)剎那間只覺得天方夜譚,兩個時辰攻下‘西延城’?再有一個時辰攻下臨近的兩座城池?這,這怎么可能?但是,所有的質(zhì)疑,卻在抬頭望向書桌前的那一個人時,煙消云散! 夜千陵再掃視一圈,目光,落在那一名范將軍身上,“若是范將軍做不到,那么,我就派其他人……” “陵公子能夠在兩個時辰內(nèi)奪下‘西延城’,那么,莫將也定能在三個時辰內(nèi)奪下‘西亭城’。”似乎,被微微的激了一下。那一名范將軍,在夜千陵再次開口之際,直接打斷了夜千陵的話。旋即,上前了兩步,雙手,平攤置于身前,略微彎腰。 夜千陵會將這一個任務(wù)交給面前之人,自然是面前之人有過人之處!見他上前,正是她所要的結(jié)果。令牌,雙手放入那一雙平攤的手中,“范將軍,我們,三個時辰后見!” “莫將,等著陵公子!” “好!” 夜千陵悅聲,繼而,站起身來,朗聲對著一干眾將領(lǐng)道,“眾將聽令,立即下去準(zhǔn)備。一炷香的時間后,便整軍出發(fā),不得有誤!” “是!”聲音,整齊一致! 下一刻,一行將領(lǐng)轉(zhuǎn)身,魚貫而出。 夜千陵在眾人離開后,也抬步,越過書桌,向著簾帳走去。只是,在一手撩起簾帳之時,那帳外席卷進(jìn)來的風(fēng)雨,似乎讓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折回身,從書桌上抽出一張白紙。毛筆筆尖點墨,落字。 一眨眼,但見那行云流水般飄逸的一個字,便徒然躍在了紙面上:安! 沒想到,時間,過得竟是如此之快。 一轉(zhuǎn)眼,離開‘羲和城’,便已經(jīng)將近五個月了。 每日,宮玥戈都會風(fēng)雨無阻的派人送來信函。寥寥數(shù)語,基本上說得都是兩個孩子的情況。而最后一句,總是亙古不變的‘萬事小心’。 而落筆,每每都是‘夫,玥’! 那一封封的信函,夜千陵一封也沒有丟。此刻,疊加起來,已然有人的膝蓋之高。 夜千陵將紙張折疊好,放入信封之中,喚來士兵先將其送出去,才掀簾而出。纖細(xì)的身軀,不顧暴雨侵襲,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向著搭建的高臺走去。 整齊有序的士兵們,冒著風(fēng)雨而站,聲勢浩大! 夜千陵緩步步上高臺,同所有的人一樣沐浴著風(fēng)雨,朗聲道,“各位將領(lǐng),士兵們,成敗在此一舉。若是我國能夠勝利,那么,便能成功的逼退‘蜀國’。如若不然,我國的百姓,就會遭受他國的侵凌。你們,愿意看到這一幕么?愿意看到‘陵國’生靈涂炭么?” “不愿!” 士兵們洪亮的聲音,一剎那,響徹云霄,幾乎嚴(yán)嚴(yán)實實的蓋過了天際轟隆隆的雷聲! 夜千陵看著前方士氣十足的將領(lǐng)與士兵們,滿意的勾了勾唇,非常的好,再次一一下令,命將領(lǐng)不得有誤! 五個月來,攻城略地,運籌帷幄,殺伐果決。所有的將領(lǐng)與士兵們,早已經(jīng)對上方那一個白衣‘男子’心悅誠服。對‘他’的話,更是堅信不疑。 沒有人去深究‘他’為何會投靠‘陵國’,也沒有人有半分的懷疑! 暴雨,一時間,似乎越來越大了。漆黑的天空,就像是裂開了無數(shù)道的口子。密密麻麻的雨滴,如一條條的水簾,又如一條條的水柱落下。 地面,不過片刻的時間,便蔓延了一層淹沒腳背的水流! ‘蜀國’那些守城的士兵們,掉以輕心,紛紛躲進(jìn)了城樓那屋檐下避雨。三三兩兩,甚至搓著手談天說地。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危險,真伴隨著狂風(fēng)暴雨而來! ‘陵國’的士兵們,借著風(fēng)雨的遮掩,無聲無息強(qiáng)行! 忽然,劃過天空的煙霧彈如那閃電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緊閉的‘西延城’城門,被人從里面緩緩地開啟。密密麻麻的士兵,潛入城中。一部分上城樓,從后方無聲無息的接近那些守城的士兵,一刀便果決的取其性命。 漸漸地,深夜中,刀劍相撞聲,廝殺聲,哀嚎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 但是,不消一會兒的時間,那滿地的鮮血,以及濃郁的血腥味,都被暴雨席卷而走。城樓上,再正襟危站立上的士兵,同樣的盔甲,同樣的兵器,卻早已經(jīng)換了另一國的人! 滿地的尸體,在風(fēng)雨的洗禮下,蒼白而毫無血色。無形中,仿佛在昭示著這一座古城的顏色! 夜千陵在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內(nèi),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成功奪下了‘西延城’。并且,活捉了‘西延城’內(nèi)的首將。之后,沒有片刻的停留,只留下一部分士兵掌控城池,便立即帶著其他士兵前往了另一座城池。今夜,定然要給司寇戎軒一個意外的‘驚喜’! 只是,當(dāng)策馬穿梭過街道、準(zhǔn)備從另一個城門出去時,余光,竟在一閃而過的閃電照耀下,不經(jīng)意的瞥見了兩個老人。兩個卷縮在街頭一家藥鋪門外的屋檐下的老人。 那兩個老人,夜千陵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那一日在山上,為她接生,帶走了她孩子的老人。 一剎那,夜千陵簡直難以置信。旋即,猛然勒住了韁繩。駿馬,立即在夜空下發(fā)出一聲震天的嘶鳴聲。 那兩個老人,早在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大隊兵馬過來的時候,便顫抖的卷縮了起來。尤其是面色蒼白如雪、明顯染了病的老婆婆。此刻,再聽到馬匹停下來的嘶鳴聲,更是渾身一顫,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夜千陵一時間顧不得其他,快速的躍身下馬,就向著那兩個老人走去。 地面,厚厚的水流,一腳踩下去,便淹沒了腳背。 下一刻,夜千陵在兩個老人的面前蹲下身來,任由拖拽在身后的衣擺浸入水中,急切問道,“老婆婆,老爺爺,你們還認(rèn)得我么?我的孩子,那一日,你們帶走了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可好?” 當(dāng)吐出最后兩個字的時候,夜千陵的聲音,都在微微的顫抖! 孩子的消息 夜空下,閃電雷鳴不斷,暴雨磅礴砸落。 屋檐的邊緣,那落下的雨水,更是恍若一道瀑布傾瀉而下。 夜千陵神色欣喜而又緊張的望著面前的兩個老人,任由拖拽在身后的衣擺完全浸在地上流淌的水中,也任由屋檐傾瀉下的雨水狠狠地?fù)舸蛟诤蟊成希嗪敛辉谝狻T谝粍x那沒有等到兩個老人的回答時,迫不及待的又急忙焦急問,“孩子,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可好?” 兩個老人,輕輕顫抖著抬起頭來。 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老婆婆,怔怔的望著夜千陵,久久無法反應(yīng)。 而,那一個扶著老婆婆的老爺爺,則慢慢的想了起來,脫口道,“……你……你是那一個姑娘?” 夜千陵用力的點頭,后又覺得不夠,連連應(yīng)道,“是,我是,我就在那一個姑娘!”這么久以來,一直有派人不斷的尋找眼下的這兩位老人,可是,每每都是毫無消息。他們,就像是在人世間蒸發(fā)了一樣。但是,沒想到,怎么也沒有想到,今夜,竟能在此意外的碰上。 一時間,夜千陵的心情,是難以抑制的激動!下一刻,雙手,忍不住一把緊緊地握住了老爺爺?shù)氖郑?,“老爺爺,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現(xiàn)在可好?” 那一個孩子,這么小就離開了她,離開了父母,夜千陵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心中,總是忍不住的一陣心酸。而她知道,宮玥戈心中,也很是焦急,不斷地派人又派人,恨不得將整個天下都翻個底朝天。所以,她很少將那一份對孩子的擔(dān)憂與思念表現(xiàn)出來,就是不想再給宮玥戈壓力。 望著面前的兩個老人,突然間,夜千陵止不住笑出聲來! 而,也就是在這時,地上的老婆婆,眼睛一閉,身子毫無征兆的一歪,便倒了下去。 老爺爺頓時顧不得其他,雙手一把扶住老婆婆,一個勁的在老婆婆的耳畔呼喚,想要將自己的老伴喚醒。 夜千陵看著,快速的握上老婆婆的手腕,把上老婆婆的脈搏。主要是傷寒、過度疲憊沒有好好休息、再加身體老了的緣故,只要精心的調(diào)養(yǎng),并無大礙。 旋即,起身,用力的拍開了面前藥鋪緊閉的大門! 藥鋪內(nèi)的小伙計,點燃燭火,睡眼朦朧的打開門。在,一眼看到門外的情形時,立即嚇的雙腿發(fā)軟,一個后退跌坐在了地上。 門外,黑壓壓的士兵,肅殺一片。在閃電的照耀下,一眼望不到盡頭! 夜千陵沒有理會跌倒在地的小伙計,轉(zhuǎn)身,與老爺爺兩個人一起扶著昏迷的老婆婆進(jìn)入了藥鋪。旋即,將老婆婆安置在了椅子上。前往柜臺,快速的寫下了一張藥方,命小伙計馬上去煎藥過來。 小伙計渾身顫抖,點頭如蒜,連滾帶爬的跑向后院。 夜千陵在將藥方遞給小伙計后,轉(zhuǎn)身,對著老爺爺安撫道,“老爺爺,你莫要太擔(dān)心了,老婆婆的身體沒事,待會,喝了藥就會醒了!” 聞言,老爺爺猛然松下來一口氣,連連不斷的對著夜千陵道謝。 夜千陵伸手,扶住神色感激不盡的老爺爺。先前激動的情緒,也已經(jīng)微微的平復(fù)了下來。道,“老爺爺,應(yīng)該是我感謝你們才是。當(dāng)日,要不是有你們……”話語,微微一頓。繼而,又一次問道,“不知,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在哪里?怎么樣了?可好?” 老爺爺在夜千陵的后一句話下,神色,微微一變。 先前,她問了多次,可當(dāng)時,他還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此刻,真不知該如何來回答。 夜千陵借著藥鋪內(nèi)閃動的燭光,將老爺爺?shù)纳裆?,絲毫不漏盡收眼底。于是,心中,驟然一憂,快速追問道,“是不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夜千陵的心,已然高高的提了起來。 老爺爺急忙搖頭,快速道,“沒事沒事,孩子沒事。姑娘,你別擔(dān)心?!?/br> 夜千陵聞言,并沒有放下心來,“老爺爺,那你告訴我,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在哪里?我想要見他?!比瓮饷鏀?shù)千士兵冒雨等候,然,這一刻,夜千陵已不再是那一個運籌果決的‘陵公子’,而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尋找自己失散多時的孩子的母親罷了。 老爺爺頓時沉默了下來,似乎,在思索著怎么開口! 半響,一五一十道,“姑娘,那一日,我們帶著孩子下山。后來,我們的女兒回家來看望我們,很是喜歡那一個孩子。而她,出嫁多年,一直未曾孕育自己的骨rou,便想要讓那個孩子跟著她?!?/br> 夜千陵認(rèn)認(rèn)真真的聽著,沒有打斷! 老爺爺繼續(xù)道,“我們心疼自己的女兒,最后,便將那個孩子交給了我們的女兒,讓她帶回去?!闭f著,又急忙加了一句,“我們的女兒對那個孩子非常的好。她將孩子帶回去后,她的夫君也很是喜歡那個孩子,把那個孩子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骨rou看待?!?/br> 夜千陵微微放下心來,就怕自己的孩子過得不好。 “后來有一天,山下,突然發(fā)生了洪水。那一日,我與老伴正好上山砍柴?;厝サ臅r候,房屋已經(jīng)被淹了。老伴不管不顧的沖下去,想要去找回一些東西。于是,我們一不小心,便被洪水沖走了。等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旁邊,也沒有什么人。我們,試著尋找回去,可是,一時間,根本分辨不清方向,便誤打誤撞的來到了現(xiàn)在的這一座城內(nèi)。再后來,老伴生病了,我們身上又沒有任何的銀子……”于是,兩個老人,便只能在此耽擱了下來。晚上,也都是每天露宿街頭。 “你們,與你們的女兒,失散了?” 夜千陵在聽完老爺爺?shù)脑捄?,最終,總結(jié)出了一句。 老爺爺點了點頭,又覺有些歉意,道,“姑娘,相信我們的女兒定然無恙。他們,一定會照顧好孩子的。若是能找到他們,便能找到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