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夜千陵留意到呼韓邪的神色,微微的蹙眉。 呼韓邪察覺到夜千陵的目光,微微側(cè)身,依舊往前走去。心中,暗暗地思量,若是自己母親能夠成功,那么,他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打敗那一個人,同時,將一切占為己有。 夜千陵細(xì)細(xì)凝眉,腳步,跟上呼韓邪。 帳內(nèi)! 老婦人扶著懷中的小祈陵重新坐下來,對著小祈陵問道,“纖兒,餓了么?” 小祈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老婦人手中的那一碗羊奶,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段日子,夜千陵已經(jīng)開始試著喂小祈陵和小云歧喝羊奶。 而羊奶的味道,讓小祈陵與小云歧都有些喜歡。 老婦人繼而望向一側(cè)安靜坐著的小云歧,問道,“歧兒,是不是也餓了?” 小云歧睜著漆黑有神的眼睛,在老婦人的目光下,也慢慢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醒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了。 帳外! ‘皇庭’內(nèi)所有的人,不管是老弱婦孺,還是伺候的婢女,在收到呼韓邪母親的指令后,都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跟隨著士兵離去。一眼望去,幾乎已經(jīng)看不到什么身影。 當(dāng)然,赫連一家,并沒有離去。因為,赫連廷收到了呼韓邪母親的指令! 另外,老婦人帳內(nèi)重傷昏迷的兒子,也沒有離去。因為,急于離去的眾人,都幾乎已經(jīng)忘了這一個人的存在。 諾大的‘皇庭’,一時間,展開雙臂靜靜聆聽,幾乎可以聽到風(fēng)吹拂在空氣中的聲音。 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 夜千陵走著走著,不經(jīng)意回頭的那一眼,恰見遙遠(yuǎn)的后方,一行如螻蟻般大小的人,正遠(yuǎn)離‘皇庭’而去。而,若非此地地處較高,根本什么也看不見! 火光電石間,夜千陵驀然想到了什么,長睫,‘刷’的一下掀開!同時,快速的向著身前的呼韓邪望去。恰見呼韓邪,也在這個時候轉(zhuǎn)過身來。 呼韓邪向著遠(yuǎn)處那一行恍若螻蟻的人望去,沉重的面色,似乎在艱難的做著某一種決定。負(fù)于身后的手,不知不覺已經(jīng)緊握成拳。 夜千陵心中,一剎那,已是惱怒至極。但一時間,卻又是怒極反笑,“可汗,沒想到你竟如此卑鄙,以前,是我看錯你了!”之前,自己心中,一直想著雙方若是鬧僵,一定會兩敗俱傷。這樣的后果,相信也不是呼韓邪想要的。但是,沒想到,他竟會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不,其實也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自己。自己怎么就會沒有想到這一層呢? 呼韓邪聽出了那一句話中隱藏的失望,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什么,但卻是沒有解釋。因為,他知道一切,甚至也想要通過此來…… 一瞬間,夜千陵真恨不得殺了呼韓邪! 但是,殺呼韓邪,定然需要一點(diǎn)時間,而她,耽誤不起這個時間! 霎時,夜千陵用力的一拂衣袖,轉(zhuǎn)身,快速的就向著‘皇庭’的方向跑去。心中,不停的祈禱著孩子沒事!因為,他們要動手,絕對是沖著孩子去的。宮玥戈,你一定要保護(hù)好孩子,不然,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也會恨你! 呼韓邪看著那一襲飛快離去的身影,并沒有上前阻攔。因為,就在剛才那一剎那,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那一個決定就是…… 帳內(nèi),老婦人一手扶著小祈陵,一手將手中的羊奶,送向小祈陵的小嘴。 一旁的小云歧,睜著眼睛看著! …… 草原上,夜千陵飛快的跑著,真恨不得立刻飛回‘皇庭’中去。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飛舞在身后。衣袍,卷起一道又一道的弧度,颯颯作響。 …… 盛著羊奶的碗,一分一分,緩慢的送近小祈陵。 同時,那一只端著碗、手背上布滿了溝壑的手,顫抖一分重過一分! …… 夜千陵飛快的跑著,那前方的‘皇庭’,明明近在眼前,卻似乎怎么也到達(dá)不了。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毫不懷疑下一刻它就會跳出自己的胸口。 …… 碗,終于觸到了小祈陵的小嘴! 那一只手,慢慢的、慢慢的傾倒手中的碗,讓小祈陵的小嘴,一點(diǎn)點(diǎn)觸上碗內(nèi)雪白的羊奶。 …… 忽然,奔跑的夜千陵,被腳下的青草一絆,整個人,抑制不住的重重向著地面跌去。 那地面上,厚厚的青草鋪就,人跌在上面,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但可能,是夜千陵那一下跌的實在太重了,手掌,直接按在地面上,空氣中,甚至響起一道骨骼作響的聲音?,摪兹缬竦氖直?,手背上,立時被青草劃開了一道又一道細(xì)長的扣子。絲絲縷縷的鮮血,剎那間,爭先恐后的溢出來。 地平線下升起的太陽,灑落的陽光,向著大地普射而來! 那一襲跌倒在地的白衣,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異常的狼狽與不堪。寬大的衣擺,拖拽在地上。一頭黑發(fā),凌亂的劃過兩側(cè)的肩膀,與地上的青草難分難舍的糾纏! 身后,一路跟隨著返回‘皇庭’的呼韓邪,看著這一幕,立刻快速的上前。旋即,伸手,就去攙扶地上的夜千陵。 夜千陵看著伸過來的手,毫不猶豫的用力的拂開。繼而,迅疾的起身,半分顧不得受傷的雙手以及摔疼的身體,又一次向著‘皇庭’跑去。 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與不安! …… 碗,傾倒! 小祈陵的小嘴,緩緩地觸上碗內(nèi)的羊奶。 而,就在小祈陵的小嘴即將要觸到雪白液面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對面,赫然傳來了一道異常凌厲的風(fēng)聲。同時,老婦人的手,猛然一側(cè),飛也般的將碗側(cè)開,不讓小祈陵喝。 下一刻,碗,應(yīng)聲而破。 碗內(nèi)的羊奶,悉數(shù)灑落在床沿與地面上。 老婦人驀然抬頭,向著對面望去。但見,一襲白衣的宮玥戈,面無表情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時候走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已經(jīng)站了多久。 小祈陵與小云歧一道望過去,那純真的眼神,似乎在疑惑對面之人為什么不讓他們吃東西。 隨即,老婦人反應(yīng)過來。肥胖的身體,無力的從床沿滑落下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絲毫未曾顧及那地上的碎瓷片是否會刺入她的雙腳,也絲毫未在意那雙膝處傳來的疼痛,對著宮玥戈顫顫抖抖道,“祈公子,我……我不是……是……是……” 與不成句,老婦人也早已是嚇傻了! 又或者說,早在呼韓邪的母親帳內(nèi)、雙手觸到那一只錦盒的時候,老婦人的神經(jīng),便緊繃在了一條弦上。如今,碗碎,那一條弦,便也‘崩’然一下斷了! 漸漸地,老婦人的身體,卷縮成一團(tuán),一個勁的不停顫抖著,怎么也壓制不??! 宮玥戈眼底的那一絲殺氣,慢慢的散去。剛才那一剎那,他看得清清楚楚,老婦人是要推開藥碗的。否則,按著自己那一下,碗不該是碎裂在床沿,而是該直接撲向老婦人的身體。 小祈陵見自己沒得吃了,便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邁開腳步,就向著宮玥戈的方向走去。 宮玥戈適時的快步走近,伸手扶住小祈陵,不讓她踩到那些被羊奶濺濕的毛毯與那些碎裂的瓷片。垂眸,望著腳下的老婦人,冷漠問道,“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是……是月夫人!” 老婦人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聲音,如玉片般薄脆!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不敢抬一下。面色,蒼白中帶著一絲死灰。 迅即,宮玥戈的黑眸,半瞇了下來。帳內(nèi)的空氣,瞬間如冰般凝結(jié)。 小祈陵似乎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變化,微微害怕。小小的身體,在宮玥戈的懷中,止不住的輕輕顫抖了一下。 宮玥戈低頭望去,眸底的那一絲陰翳,已經(jīng)消失不見,輕柔的撫了撫小祈陵的頭,柔聲道,“莫怕!” 小祈陵抬頭望著宮玥戈的眼睛,片刻,恢復(fù)笑容。 另一邊! 呼韓邪的母親掀開帳簾,緩步從帳內(nèi)走出來。一舉一動間,都帶著那一股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無形中,倒是有些不似草原女子的那一種風(fēng)情! 同時,赫連廷亦從赫連麗的帳內(nèi)走出來! 赫連廷環(huán)視了一圈后,向著呼韓邪的母親走過去。右手置于左胸口一行禮,喚道,“月夫人!” 呼韓邪的母親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著赫連廷關(guān)心問道,“阿麗的身體,現(xiàn)在如何?”說著,抬步,越過赫連廷,向著他剛剛走出來的赫連麗的大帳走去。 赫連廷緊跟其后,道,“多謝夫人的關(guān)心,阿麗已經(jīng)好多了!” 聞言,呼韓邪的母親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痹捖?,人已經(jīng)站在了帳外。 赫連廷立即上前一步,伸手,掀開帳簾,請呼韓邪的母親進(jìn)去。 帳內(nèi),赫連麗的母親在看到呼韓邪母親的那一刻,快速迎上前來,對著呼韓邪的母親行了一禮。 呼韓邪母親笑容和藹,示意不必多禮。繼而,向著床榻的方向走去。在床沿,緩緩落座,對著倚靠而坐的赫連麗問道,“阿麗,身體可好些了?” 赫連麗面色蒼白,但精神以及微微好了一些,道,“多謝月夫人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好多了!” 呼韓邪母親一笑,伸手,握住了赫連麗的手。而后,另一只手輕輕地?fù)崃藫岷者B麗的手背,道,“可憐的孩子,我一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赫連麗聞言,一把反手握住了呼韓邪母親的手。 剛才,在夜千陵離開后,赫連麗自己一個人想了很多很多。那一個人,看他的樣子,是不肯承認(rèn)當(dāng)日的事了,而他亦不肯娶她。如此,再僵持下去,只會讓那一個人陷入絕境。 而這,并不是赫連麗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 赫連麗思量再三,對著面前的呼韓邪母親道,“月夫人,這一件事,算了!” 音落,立即怒了兩人,也嘆息了一人!而怒的其中一人,自然是愛女心切的赫連廷。至于,另一個,毋庸置疑就是呼韓邪的母親了。 呼韓邪母親握著赫連麗的手,猛然一緊。指尖,幾乎要扣入赫連麗手掌的肌膚,瞇了眼的道,“你再說一遍?” 赫連麗神色不變,道,“那一日,完全是我自愿的,怪不得他!如今,這一件事,我不想再提了。我也不想他娶我為妻,更不想你們再為我討回什么公道!” “阿麗,你……” 赫連廷頓時大步走上前來,怒容滿面! 呼韓邪的母親,一時間,雙眼愈發(fā)瞇起,但卻是笑著安撫道,“一定是他們用什么威脅你了,對不對?阿麗,莫要怕,只要有我在,就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我們草原中的人,絕不是任由人欺負(fù)的。” “月夫人,不是,他們沒有……” “阿麗,你身體還太過虛弱,好好地休息,其他的一切,不用管!” 呼韓邪母親顯然不想再聽什么,打斷赫連麗的話。隨后,松開赫連麗的手,起身,就向著帳外走去。 赫連麗望著呼韓邪母親的背影,就要開口說什么,但這時,一口氣忽然上來,令她忍不住俯下身,輕輕地咳嗽了起來。待,緩回那一陣呼吸,帳內(nèi),哪里還有呼韓邪母親與赫連廷的身影。 赫連麗的母親,快步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赫連麗的背,又是一聲輕輕地嘆息。 夜千陵快步的跑回‘皇庭’! 呼韓邪母親與赫連廷一道從赫連麗的帳內(nèi)出來! 同時,不遠(yuǎn)處,宮玥戈掀開簾帳,一襲白衣,沐浴在初升的朝陽之下! 幾個人,一時間,呈現(xiàn)出三角的對立關(guān)系! 呼韓邪緊跟在夜千陵的身后返回‘皇庭’,目光,淡淡地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母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