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只是,萬萬不料,那一個離去之人,竟會毫無征兆的驀然回過頭來! 時間,一剎那,仿佛追溯到了那一次法場初見上! 當(dāng)時,他靜靜的審視著她的背影,卻不防,她忽然回眸一笑。 那一笑,令他猝不及防,直入他眼底,波動他心弦。至此,生根結(jié)蒂,再揮之不去。 夜千陵回頭,望著亭子中那一個恍若神祇一般的男人。衣袖下的手,緊緊松松,最后,卻是淡淡一笑。在對方呆怔之際,折身,不緊不慢的向著亭子走去。 宮玥戈想到了再見之時面前之人會有的萬般神情,千般怨恨。但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她竟會對自己笑。那笑容,極美極美。卻如煙花般虛無而又飄渺,又如指尖的流沙,抓不住、摸不著、求不得。心,一瞬間的微微慌亂。 四目相對! 夜千陵淺淺微笑,緩緩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石凳很冷很冷,但夜千陵卻絲毫感覺不到,或許,是她的身體更冷。接著,并不見外的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宮玥戈輕拂衣擺,也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坐在夜千陵的對面。 片刻的無言! 之后,只聽夜千陵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悠然響起,神色平靜如水?;腥?,對面坐著的,不過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對陌生人,是不需要浪費一絲一毫感情的,“宮丞相,昨夜在弄堂之中,多謝你救了我?!?/br> 宮玥戈望著夜千陵,深邃黑眸似乎想要望進那一個人的心底深處。 夜千陵迎上宮玥戈的目光,不閃不必、無波無瀾,略染一絲蒼白的唇角,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疏離淡漠皆有,“另外,宮丞相,請你寫一封休書,從今往后,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的牽扯!” 一剎那,宮玥戈整個人一僵。 若是對方狂怒怨恨的與他說這樣的話,那么,他自可不理會,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太過平靜,平靜到一切都顯得她很理智,沒有摻雜半分的情緒在里面。 心,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絲絲疼痛,順著血液蔓延開來! 宮玥戈輕輕地咳嗽了一下,目光,微微側(cè)開,落向湖面上凝結(jié)的那一層薄冰。似乎,沒有聽到夜千陵的那一句話,又似乎,裝作沒有聽到夜千陵的那一句話! 夜千陵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盞茶,里面的茶水,是冰冷的。她掀開唇角,輕輕地抿了一口,又緩緩地放下,似乎在等著一個回答! 宮玥戈突然站起身來,背對著夜千陵。許久許久,自夜千陵進入亭子后,第一次開口說話,“如果我說,像那一日那樣的事,再也不會發(fā)生呢?” 聲音,很低也很沉,恍惚就如他此刻的心境。 聞言,夜千陵輕輕地笑了一聲,但最后,卻是落幕的隕落了下去。輕輕地話,似乎,忽然間提不上力氣,“像那樣的事,當(dāng)然不可能再發(fā)生,難道,我身邊,還有其他親人么?” 只那么片刻的時間,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不是么? 宮玥戈又是渾身一僵! “宮玥戈,以后,不要再說喜歡我了。你真正喜歡的人,也就只有你自己而已。你強要我,那一日,你似乎還說想要有一個孩子。宮玥戈,我想,你定是以為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大哥就不會傷我了吧?可是,你宮玥戈想要護著一個人,又有誰能傷的到?你只是不想站在兩個人中間為難罷了。宮玥戈,你看上了我,就一定要將我得到手,而當(dāng)真正遇到事前的時候,你心中想的,自始至終都只是你自己而已。所以,宮玥戈,其實你心中,并非如你所說的那般喜歡我,所以,別再說喜歡我了?!?/br> 夜千陵無力的說著,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著亭子外走去。 空氣中,許久許久再傳來一句不帶任何情緒、險些被風(fēng)吹散的話語,“宮玥戈,或許我說的不對,或許你心中真的有那么一點喜歡我。只是,若是真的喜歡,就不要再來糾纏我了。我不保證下一次見面,會不會就是殺你之時?!?/br> 宮玥戈僵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動蕩。 那最后一句話,一遍又一遍回蕩在宮玥戈的耳邊,遠比世間任何一把匕首都要來的鋒利:若真喜歡,就不要再糾纏! 夜千陵獨自一個人步出府門,四周,是下人婢女詫異的眼神! 夜千陵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沒有看到。望著前方,從今晚后,再也沒有‘夜千陵’這一個人,有的,只有‘陵公子’! 三日后! 司寇戎軒御駕親征,夜千陵跟隨在側(cè)! 城門口,文武百官前來恭送,唯獨少了那一襲輕輕咳嗽的白衣。 遠處,一間酒樓的雅間內(nèi),一襲勝雪白衣的男子臨窗而坐。深諳的目光,獨獨落在駿馬上那一襲白衣之上。既然,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么,他不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便是。 都城歡聲笑語,而邊關(guān),早已是烽火連天! 每日每夜的趕路,晚間,大帳之中,司寇戎軒召集全部將領(lǐng)商討應(yīng)對之策。而夜千陵,自然在側(cè)! 諾大的軍事地圖,高高的懸掛在書桌后方的簡單架子之上。 萬里江源,清晰的展現(xiàn)在一紙之中! 夜千陵同所有人一樣望過去,只聽,司寇戎軒對著自己問道,“陵公子,你可有什么妙策?” 在軍中,最重要的就是樹立‘威信’二字。當(dāng)初,夜千陵雖然一戰(zhàn)成名,被世人傳得神乎其神,但那畢竟是夸大其詞。在陌生的軍隊之中,自然無法贏得人信服。所以,夜千陵知道,很多人在背后等著看她笑話,而她要做的,就是讓所有的人都臣服與她。 第一仗,事關(guān)重大! 夜千陵目光平靜的環(huán)視了一圈,而后,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手,指了指軍事地形圖上的兩處。繼而,肅然的聲音,平緩的出口…… 與此同時的月城,城主府內(nèi)! 宮玥戈一襲亙古不變的白衣,修長的身軀,懶散躺在湖畔大樹下的躺椅之上。手中,展著一幅縮小的軍事地形圖。目光,審視了一圈后,落在兩處。 一行十?dāng)?shù)個蒙面黑衣人,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屈膝跪在了宮玥戈的身側(cè)! 宮玥戈沒有側(cè)頭,淡淡的吩咐了幾句,末了,輕輕地揮了揮手,“去吧。” 月涇垣從遠處緩步而來,當(dāng)走近的那一刻,一行黑衣人剛好離去。自行拉過一旁的那一條椅子,在宮玥戈的身側(cè)落座了下來,“既然擔(dān)心她,何不自己親自去?” 宮玥戈對著月涇垣喚了一聲‘大哥’,便沒有再說話! “上一次,你為了她,向我隱瞞夜璟天的行蹤,玥玥,你真的很在意她!”月涇垣望著宮玥戈說道。 宮玥戈收了手中的軍事地形圖,放在一旁的木幾上。繼而,端過木幾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已經(jīng)冷卻的茶水。聲音,好半天才響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可惜,她心中沒有我!” “玥玥,這可不像你!” “其實,她上一次說的很對,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而已!” 宮玥戈仰躺著身體,目光,落向遠方的天際。那灰蒙蒙的天空,他似乎看到了她當(dāng)時的神色。眉宇眼梢的黯傷,全都是他帶給她的。 月涇垣看著這個樣子的宮玥戈,轉(zhuǎn)開話題道,“玥玥,我剛剛收到消息,夜璟天此刻正在‘西鄰城’內(nèi),你是否要與我一同前去?” 宮玥戈輕輕地搖了搖頭,“大哥,你自己去吧?!?/br> 月涇垣沒有勉強,起身離去。 宮玥戈依舊望著天空,神色平靜,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終是,放不開手。看來,你我此生,只能如此糾纏下去了。只是,以后,再也不傷你了! 誤會了宮?有喜了 邴元谷! 大隊的兵馬在此處駐扎! 夜千陵與司寇戎軒一起步出大帳,向著‘邴元谷’左側(cè)被冰凍住的河流望去。 這一條河流,水面寬廣,可水勢卻不急。但,只要將臨近的水流全部引到此處,再斷其下流,開閘放水,其后果絕對如洪水泛濫,不容人小覷! 夜千陵負手而立,靜靜的望去。 夜晚的寒風(fēng),席卷周身,有些沁心的寒意! 司寇戎軒褪下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披風(fēng),動作自然的披在夜千陵的肩膀上,黑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 夜千陵低頭望去,下一刻,卻是毫不猶豫的淺笑褪下,遞還給了司寇戎軒,道,“皇上,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司寇戎軒望著夜千陵,沒有接過。 夜千陵亦不收回手,就這樣遞著,似乎,同樣的執(zhí)著。 最后,終還是司寇戎軒將披風(fēng)接了回去,重新披在自己的肩膀上。側(cè)身,望向前方的河流,道,“‘風(fēng)國’與‘函國’的兵馬,已經(jīng)從兩地出發(fā)。此次,風(fēng)帝與函帝亦是御駕親征。明日午時,便可以分別到達‘毗城’與‘席沿谷’!” 夜千陵輕輕地點了點頭。 ‘閭國’在此處大肆貯水,屆時,一旦開閘,淹的可是‘函國’的國土與城池。此等慘絕人寰的做法,‘閭國’自是受世人唾罵,盡失人心。但,‘函國’若是坐視不理、不出手阻攔,將會同樣的留下千古罵名,民心盡失。所以,‘函國’一旦得知消息后,定會第一時間趕來。 另,此次‘函國’會與‘風(fēng)國’一同攻打‘閭國’,乃是‘風(fēng)國’率先提出聯(lián)盟,所以,此次‘函國’出兵,‘風(fēng)國’豈有不出手相助之禮? 如此一來,兩國的兵馬,已是一同引來! 邴元谷,位處峽谷,地勢險要,兩國兵馬若從兩側(cè)包抄夾擊而來,‘閭國’兵馬將無退路。如此,兩國兵馬定然會保持一致的時間到達此處。 只是,‘閭國’就一定要等到兩國兵馬到達此處么? ‘席沿谷’同樣的地處險要,‘閭國’兵馬率先埋伏在那里,雖無法斷言可以將‘函國’兵馬一舉殲滅,但也絕對可以拖延住‘函國’的兵馬! 至于‘風(fēng)國’的兵馬,這‘邴元谷’,便是他們?nèi)姼矝]之地! 夜千陵沐浴著寒風(fēng),目光,落在遙遠前方的冰面上。腦海中的思緒,一一劃過,條條分明。 安靜中,司寇戎軒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陵公子,此處交給其他大將留守便可,你隨朕一道率兵前往‘席沿谷’。” 夜千陵搖了搖頭,態(tài)度堅決,“皇上,我想要留在這里!”她,想要親自會一會風(fēng)攸! “可是,這里危險!” 司寇戎軒亦是態(tài)度堅決。之前,他就不同意她冒險留在此處。 “皇上,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又豈敢出此招。”夜千陵側(cè)過身來,望著面前的司寇戎軒莞爾一笑,唇角,蕩漾開一抹嫣然弧度,“皇上,若信我,便按照之前的決定,立刻率兵離去?!?/br> 司寇戎軒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容顏,尤其是那一抹笑,令他片刻的失神。微微的沉默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那明日傍晚,我們在‘席沿谷’相見!” 夜千陵頷首,然后,忽然問道,“‘西鄰城’那邊,安排好了么?” “你放心,已經(jīng)安排好了!” 說著,司寇戎軒轉(zhuǎn)身離去。一炷香的時間后,帶走了近一半的人馬。 夜千陵聽著身后的聲響,面無表情的負手而立。當(dāng)初,夜璟天給她的那些影衛(wèi),她如今依然可以號令。只是,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會再用。 第二日,丑時時分! ‘風(fēng)國’的大隊兵馬,一路向著‘邴元谷’而來! 峽谷之上,夜千陵一襲男裝白衣,帶著密密麻麻數(shù)不盡的‘閭國’士兵,整齊有序而立。冷眼笑看底下離峽谷越來越近的大隊兵馬。最后,將目光凝聚在了為首的那一襲妖冶紅衣之上。她與風(fēng)攸,注定只能活一個人。這是一場‘賭局’,反正,她已孑然一身,便無所謂陪他‘玩’上一‘玩’! 遠方的風(fēng)攸,敏銳的察覺到前方的目光,驀然抬起頭來! 一瞬間的對視,那一雙皈魄的鳳眸,漸漸彎成了彎月的弧度。一個躍身,身形便幻化為了一道紅色的流光,一眨眼衣袂飄飄的立在了夜千陵的對面,“陵陵,你這是在等我么?”音聲,依舊是那般的好聽,若是忽略他殘忍的手段,這一個男人,足可以令天下女子為之癡迷! 夜千陵身后的那些士兵,在那一襲紅衣眨眼間出現(xiàn)在面前的時候,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待聽完他的話,紛紛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而夜千陵,則緩慢的勾勒起了紅唇,神色不變望著對面的風(fēng)攸。聲音,平靜無波,似帶著一絲‘笑’意,“當(dāng)然是在等風(fēng)帝你。風(fēng)帝,你可讓我好等!” “能讓堂堂的‘陵公子’等候,真是本皇的榮幸!”淺緩的話語,自薄唇吐出!隱約,亦可看見他鳳眸蕩漾著一絲‘笑意’,不過,那笑,是冷的。眸光掃視處,溫度明顯下降。 夜千陵不閃不避回視,然后,雙手合十,輕輕一拍,身后的所有士兵便魚貫而去,不消一會兒后,便消失在了峽谷之上。 與此同時,‘風(fēng)國’的兵馬已經(jīng)開始進入了邴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