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而,就在司寇莞心的指尖,剛一觸碰到太監(jiān)手中的圣旨時,太監(jiān)手中的圣旨剎如破碎的酒杯,四分五裂開來,化為了碎片。風(fēng)一過,吹楊出亭子,如一場花瓣雨灑落在亭外的花園之中! 司寇莞心不料,立即驚嚇得面色發(fā)白,直直的倒退了一步。再被身后的石凳一絆,重重的跌坐了上去。 那冰涼的觸覺,剎那間席卷過司寇莞心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令她本能的顫抖了一下。 太監(jiān)亦完全沒有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片刻的呆愣后,急忙屈膝而跪,一個勁的誠惶誠恐道:“太子,七公主,這不關(guān)奴才的事,真的不關(guān)奴才的事!” “不關(guān)你的事,那關(guān)誰的事?這圣旨可一直都是你拿著的!” 司寇莞心慢慢的平復(fù)下來后,起身,一腳就揣向了太監(jiān)的身體。很難看出,這樣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子,力道竟可以那么大,直接將太監(jiān)踹倒在了地上。 太監(jiān)顧不得疼痛,又連忙跪好,一個勁的求情! 司寇戎軒望向消失在花園廊道盡頭的那一襲白衣,銳利的黑眸將一切看穿。再瞥了一眼眼前的責(zé)罵,甚覺無趣,亦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 西夷城,涼亭之中! 夜千陵回身望向走近的慕容塵,等著他的回答。昨夜,她等了他整整一夜。若是他真的可以放下一切與她離去,那么,他就不該再去理會這里的任何東西。否者,只能說明…… 慕容塵對于夜千陵的問題,微微詫異了一下,道:“語兒,我昨夜不是已經(jīng)派宮女與你說了么?” 夜千陵搖頭,昨夜,并沒有任何宮女前來。 慕容塵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沉思間卻沒有說出來,道:“語兒,姑姑才剛到‘西夷城’,而皇上軒轅承玄,已回到皇宮,此刻,時局動蕩不穩(wěn),姑姑她……” “她想要你留下來幫她?” 夜千陵打斷慕容塵的話,替他將后半句說了下去。 慕容塵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手親昵的撫向夜千陵的長發(fā),聲音中,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嘆息,“語兒,再等等,等我助姑姑掌握了局勢,我們就離開這里?!?/br> “那還需要多久?”夜千陵直言而問! “語兒,很快很快?!?/br> 究竟如何‘快’,慕容塵亦給不出一個最準(zhǔn)確的答案。 夜千陵緩緩地斂下長睫,眸底深處,一絲淡淡的失望一閃而過。半晌,側(cè)頭望向亭外明媚燦爛的陽光。細細的光暈中,她似乎覺得自己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淺淺的迷霧,一片由自己身側(cè)之人帶給她的迷霧。而她,必須將那一片迷霧撥開。許久,呼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開口道:“塵,我想,或許我該自己獨自一個人離去!” “語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慕容塵不料夜千陵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雙手,立即扳過夜千陵的肩膀,令她面對著自己,緊張道:“語兒,只要一段時間就好了,真的,我答應(yīng)你,到時候我們一起離去。” “塵……” “語兒,你是不相信我么?” 夜千陵望著面前的這個男人、這一雙眼睛。那清澈的眸底,清清楚楚的倒映著她的身影。于是,一剎那忍不住伸出手,撫了上去。無論是當(dāng)初還是現(xiàn)在,這雙清透的眼睛,都深深地迷惑著她,讓她想要抓住這一片干凈,“真的,只需要一段時間么?” “對,語兒,再給我一點時間?!蹦饺輭m堅定的說! 夜千陵沉默了一會,似在沉思。最后,終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退讓了一步,同時亦毫無轉(zhuǎn)圈余地的道:“一個月,塵,我再等你一個月。一個月后你若還是放不下這里的一切,那么,我便自己離去。” 慕容塵覆與夜千陵肩膀上的手一緊,“好,一個月,一個月后我們離去!” …… 閭國,皇宮的御書房中! 圣旨被毀,滿臉皺紋、一襲明黃色龍袍的閭帝,甚是生氣,并且,遷怒司寇莞心,一頓痛罵。幸好有太子司寇戎軒在一旁求情,才勉強消了怒氣。 宮玥戈一襲勝雪白衣,靜坐在下方的椅子上,閑然的品著茶,淡漠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恍若是一局外人。眸光,自始至終不起半絲波瀾。 司寇莞心見閭帝好不容易消怒了,于是,上前來到御桌旁,雙手挽住問帝的手臂,撒嬌道:“父皇,不生氣了好不好,都是女兒不好!”說著,耳后,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偷偷的抬頭瞥了一眼下方的宮玥戈,又低垂下頭去,輕輕地道:“父皇,不如,你……你再下一份圣旨,好不好?” 閭帝已經(jīng)年邁,還是疼愛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司寇莞心的。而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拉攏宮玥戈。這么多年來,若沒有宮玥戈在暗中相助閭國,閭國早已經(jīng)被蜀國所滅。抬頭,望向下方的那一襲白衣,道:“月公子,如今,你既然離開了蜀國,那便回到閭國,為朕辦事如何?朕愿拜你為閭國丞相,并將朕最心愛的女兒賜婚與你?” 聞言,宮玥戈側(cè)頭望去,一雙漆黑的深眸幽暗無底,薄唇微勾勒起的那一絲弧度,似笑非笑,開口道…… 風(fēng)云亂世·入局 第五一章 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的御書房內(nèi),只聽得那一道盡管清泠、卻依舊好聽的不得了的聲音,淡然無波響起。語音清晰,一字不漏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內(nèi),“皇上,在下已娶親,實‘不敢’令公主屈尊了小妾之位!” 話落! 御書房內(nèi)的氣氛,徒然一變! 司寇莞心的面色,立即一陣青一陣白。 而,坐在御桌前的閭帝,整個人都楞了一楞,半晌未反應(yīng)過來。 至于司寇戎軒,則是慢慢的瞇起了眼睛,沒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眸中一閃而過的那一絲光芒! 半晌,過于震驚、難以置信的司寇莞心,冷靜下來。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指尖深深地扣入掌心。咬著音,對著下方的那一襲白衣一字一頓問道:“月哥哥,你什么時候成親了,心兒怎么不知道?” 宮玥戈不語,端起手中的茶盞,修長的指尖捻起杯蓋,慢條斯理的輕輕摩挲起杯沿,再在幾人的目光下,慢慢的品了起來??諝庵校且还杀P旋的無形低壓,他視若無睹! 閭帝暗暗沉思,片刻,笑著道:“月公子,這好辦,你立即‘休妻’便是!” “若在下,不想休呢?” 輕緩的放下手中茶盞,宮玥戈站起身來。一舉一動間,那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卻令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優(yōu)雅氣質(zhì)。但導(dǎo)致的結(jié)果,卻是令御書房內(nèi)的氣氛,剎那間陷入了一觸即發(fā)的緊張狀態(tài)! “你……” 多年來,何曾有人敢這般與閭帝說話! 閭帝的面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但卻又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宮玥戈神色淡然不變,薄唇勾勒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深諳的黑眸,一一回望過御書房內(nèi)的三人。旋即,再次開口,直接轉(zhuǎn)了個話題的道:“閭帝,在下有話,想要單獨與你說??煞裾垺e雜人等’,”話語,絲毫不給面子,“暫且回避?” 閭帝皺眉不語,還沒有從剛才的惱怒中恢復(fù)過來!許久,才揮了揮手,示意司寇戎軒與司寇莞心兩個人出去! 司寇莞心頓時氣的直跺腳,從御桌前快步跑下來。在經(jīng)過宮玥戈的時候,腳步一停,雙手,用力的推向?qū)m玥戈的身體,想要出出心中的那一口氣! 宮玥戈似乎一早就料到了司寇莞心的舉動。身體,在司寇莞心的手即將要觸到他的那一刻,微微一側(cè),便徒然令司寇莞心那一推落了個空! 霎時,司寇莞心重心不穩(wěn),在宮玥戈的面前,重重的摔向光滑平實的地面,那微揚起的衣擺,自她面前拂過,帶起一陣冷風(fēng)! 而宮玥戈,眼睜睜看著,竟冷漠的未伸手扶上一把! 沉悶聲,剎那間響了起來! 閭帝與司寇戎軒,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誰也不料,誰也沒有上前去扶。 司寇莞心跌倒在地,眸中,不受控制泛起一層nongnong的水氣,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委屈不甘的。哽咽一聲,雙手撐地,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狠地瞪了一眼宮玥戈,再打開房門,用力的往后一甩,發(fā)出一聲非常響的‘咯咯’聲,手抹著眼跑了出去。 司寇戎軒在司寇莞心離開后,對著書桌前的閭帝恭敬的行了一禮,也退了下去。離去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宮玥戈的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下! 片刻,偌大的御書房內(nèi),就只剩閭帝與宮玥戈兩個人。 閭帝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語氣并不算太差,可也絕對稱不上好,面色亦然,“月公子,說吧,你究竟要與朕說什么?” …… 一個時辰后,當(dāng)宮玥戈踏出御書房大門的時候,黑沉沉的烏云,已經(jīng)遮蔽了半邊天空。天地間,灰蒙蒙一片。傾盆大雨,隨時有可能砸落下來! “月……宮玥戈,你給我站?。 ?/br> 出宮的必經(jīng)之路、朝殿外的階梯上,一直等候著宮玥戈出來、眼眶微微泛紅的司寇莞心,大聲喊住那一個從她面前走過,看也不看她一眼的男人。而,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么多年來,她竟可笑的一直不知道面前之人的真實名字?!畬m玥戈’是他前往蜀國的化名。而‘月風(fēng)華’,乃是他作為‘天下第一樓樓主’的化名。至于當(dāng)年,自己的jiejie司寇莞妍,亦從未在信函中提起過面前之人。 宮玥戈聞聲,緩慢的停下了邁開的腳步,淡漠的回頭望去。 延伸的階梯,司寇莞心在上,宮玥戈在下。 四目相對! 司寇莞心心中的那一股委屈,在一雙明明望著自己、卻根本未曾倒映出自己身影的黑眸注視下,漸漸地,如黃河之水,泛濫成災(zāi)。眸底那一絲好不容易強行壓制下去的水汽,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半晌,聲含哽咽的開口,“宮……月哥哥,為……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 宮玥戈不語,負手而立,刀削般俊美絕倫的五官,亦如刀削般冷漠。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中,那一襲白衣的衣擺與衣袖、還有那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都被肆意的吹楊而起,在半空中發(fā)出‘莎莎’聲響。 蒙蒙天地間,他就只是那般站著,卻恍若神祗一般,令即使立在上方的人,也只能‘抬頭’仰望! 這一個男人,即使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也已是奪人心魄! 司寇莞心看著看著,眸中的那一層水汽,便倏然不受控制的凝結(jié)為了淚水。旋即,如斷了線的珍珠,爭先恐后的劃過那一張嬌美的容顏,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 那一副神色、那一抹哀傷、那滿臉傷慟,令驀然一眼望去的人,只覺心疼與說不出的憐惜。 可,卻引不起那一襲白衣黑眸內(nèi)一絲漪瀾。 直令人懷疑,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構(gòu)成的?這世間,又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才可以入得了他冷漠的雙眼,撥動起他無情的心? 司寇莞心淚不可止,在宮玥戈的沉默中,緩慢的邁下階梯。粉色的寬大衣擺,拖拽在身后的階梯上,伴隨著腳步,一階一階的落下臺階。再次出口的聲音,明顯低了一分,哽咽亦重了一分,“月哥哥,心兒對你的心究竟如何,你該清楚地知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心兒呢?” “我與你明明白白的說過很多次,我不喜歡你。一切,不過是你自己一個人自作多情!”終于,宮玥戈開了口。但與人的音聲,吸引著人沉醉的同時,也將人打得遍體鱗傷,并且,還毫不留情! 司寇莞心抑制不住的猛然倒退了一步,險些被階梯絆倒!旋即,又三步并作兩步的快速下階梯,雙手不甘心的死死抓住宮玥戈的衣袖不放。節(jié)骨處,泛著一層白色,“月哥哥,你……” “放手!”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一時刻響起! 司寇莞心跟在宮玥戈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他。但是,此時此刻,聽著他這樣冰冷的話,卻是故意的越發(fā)抓緊了手,一邊流淚,一邊置氣道:“不放,我就是不放!”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 宮玥戈的神色,明顯的冷下來一分,令四周的空氣都隨之降低了一分。那淡瞥過司寇莞心一雙手的眸光,更是猶如一把鋒利的利箭! 司寇莞心咬著牙,還就是死硬著不放手了。心中,怎么也不明白,自己都哭成這個樣子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怎么還可以這般的冷漠無情。低弱的祈求道:“月哥哥,不要這么對心兒,好不好?” 宮玥戈黑眸一瞇,另一只手輕輕一拂,便直接拂開了司寇莞心的手。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邁下階梯。 司寇莞心連忙伸手,欲要再次抓住,但那揚起的衣袖卻只是從她的指尖劃過。頓時,心一慌,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雙手從后面緊抱住宮玥戈的腰,交握在宮玥戈的身前。那一絲該有的矜持與尊嚴,早在當(dāng)年硬是要跟著面前之人前往蜀國時,便已經(jīng)踩在腳下,道:“月哥哥,別走,求求你別走,好么?心兒喜歡你,喜歡你呀!” 宮玥戈皺了皺眉,扣上司寇莞心的手腕,迫使著她不得不松開手,再往后一甩。 司寇莞心頓時重重的跌倒在了階梯上,雙手手掌心撐地。地上那細碎的小石子,便毫不留情的劃過了她的掌心,絲絲縷縷的鮮血,霎時滲透出來。待連忙抬起頭來望去時,天空,已經(jīng)無聲的飄落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將那一襲白色的身影打模糊,落入她的眼眶,亦將她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朦朧中,司寇莞心只覺得那一個頭也不回離去之人,無情至極!忍不住大聲質(zhì)問道:“宮玥戈,你說的‘你已娶妻’,是指‘夜千語’那個女人么?” 當(dāng)初,司寇戎軒與司寇莞心說的時候,司寇莞心還萬分不屑,但沒想到,一語成讖!只是……“宮玥戈,你別忘了,她可是夜璟天的女兒!”一句話,司寇莞心幾乎是喊出來的!然后,止不住嘲笑道:“宮玥戈,你難道忘了六年前的仇了么?你難道忘了我jiejie究竟是怎么死的么?” 宮玥戈沒有回頭,亦沒有停下腳步,似是根本沒有聽到身后的話! “宮玥戈,若是你忘了,那么,今生今世,請你別再回月誠,因為你不配。但你若沒有忘,那么,你該做的,是殺了夜千語,殺了夜璟天的女兒! 雨,不知不覺越來越大了。 身后的聲音,尖銳的穿透云霄,在雨霧朦朧中一遍遍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