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工作，你同意嗎？”江燁這么問她。

    江寧怔住，她看著爸爸臉上的表演，感覺他不是真的問她同不同意，但她同意，一邊點(diǎn)頭一邊說：“同意啊，我們同學(xué)的mama都有工作?！?/br>
    寫作文的時候，大家都會寫mama的職業(yè)，江寧就寫了，她寫mama是經(jīng)理。

    是從名片上抄來的，那張名片雪白燙金，mama還在上面噴了點(diǎn)香水，香噴噴的，江寧偷偷藏了一張?jiān)阢U筆盒里，塞在膠帶貼著的課程表后面。

    整個鉛筆盒都是香的，一打開就有香水味。

    她剛帶去的那一天，每個女同學(xué)都到她座位邊，打開筆盒聞香味了。

    “mama工作，就沒辦法照顧你和meimei了?！苯瓱罾^續(xù)說。

    “那我們不是請了鐘點(diǎn)工嗎？”每天三個小時，買菜洗菜打掃房間洗衣服，這樣mama就能出去工作，要是三小時不夠，那就再多三個小時。

    江寧覺得mama工作很好，mama讀書工作之后，她們每天都有很多話說，mama還帶她去大學(xué)圖書館了呢！

    大學(xué)圖書館比新華書店還要好上一萬倍，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要是mama不去大學(xué)，她也不能去大學(xué)的讀書館了！

    江燁看著女兒，原來林文珺不讀書不工作，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家的時候，女兒上地段小學(xué)，什么也沒見識過。她讀書工作之后，寧寧連電視劇都拍過了。

    也確實(shí)不能說她沒照顧好孩子。

    江燁開始說別的：“家里有一筆錢，是準(zhǔn)備給你開書店的用的，但mama要用了，就沒有書店了。”

    這是個禮物，是爸爸送給她的禮物，江寧記得。

    江寧眉頭皺起，她站在爸爸床邊，身體搖來晃去，很難做決定。她又想要一個像圖書館那樣的書店，又希望mama可以工作。

    江燁摸摸女兒的腦袋：“去看電視吧?！?/br>
    今天的最后一集貓和老鼠已經(jīng)放完了，江寧坐在沙發(fā)上不動，林文珺路過看看女兒：“寧寧，電視怎么還不關(guān)啊，超過時間了哦?！?/br>
    江寧把電視機(jī)關(guān)上，回自己房間背英文。

    林文珺坐在餐桌邊背書，馬上就要考試了，她自己背一段，提高聲音：“寧寧！在干什么呢？”

    江寧平時背書聲音又脆又亮，今天卻時斷時續(xù)，林文珺還以為她又開小差了。

    江寧沒在開小差，她在認(rèn)真想事情，想mama工作的事情。

    林文珺繼續(xù)準(zhǔn)備考試，江燁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進(jìn)房跟他說好話，端著杯子跑出來倒茶，倒完茶不急著回房，就在餐桌邊坐下。

    林文珺從他出來就知道他有話說，但這人就是喜歡叫人猜測他的心思，有什么話不肯直說。

    “你想好了？”林文珺干脆放下筆，先發(fā)制人。

    “家里一共就這些錢，到年底工程結(jié)算才有錢拿，我本來是打算用這些錢添設(shè)備添人手的，但你說給寧寧買商鋪，我就先沒動?！?/br>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為女兒做出犧牲了，現(xiàn)在輪到林文珺犧牲。

    “你要開公司，也不是不行?！苯瓱詈攘丝诓瑁氨緛碣I了商鋪，你要是覺得在家里歇不住，做點(diǎn)小生意也行，反正店是自己的，賺的錢夠水電就行，你不是跟你大嫂做那個絲巾生意嘛。”

    他們年初的時候還是這么打算的，要是海市呆不下去，就回老家開個店，沒想到江燁越做越好，能在這里扎根。

    老家沿街的店鋪，差不多就是十萬塊錢。

    江燁不等林文珺說話，就把女兒叫出來：“寧寧，你是不是想開書店？”

    江寧一直在門邊偷聽，小耳朵豎得尖尖的，爸爸說的話她全聽見了，她也思考好了：“我不要書店了，就讓mama開公司吧?！?/br>
    她從鉛筆盒里拿出那張名片，捏在手里給爸爸看，指著上面的字說：“這個是我跟mama的，我們倆的?！?/br>
    上面有個“寧”字呢。

    江燁沒想到女兒反水，林文珺明白了：“你這人幼稚不幼稚？”竟然指望用江寧來對她施壓！

    她一直忍著不在女兒的面前跟江燁吵架，沒想到一天能吵兩回：“你有什么話跟我說就行，跟女兒瞎說什么？”

    她拍拍江寧的肩：“別理爸爸，mama的事跟你開不開書店沒關(guān)系，mama以后掙了錢，給你開大書店?！?/br>
    一邊說一邊狠狠瞪了江燁一眼，怎么有他這樣的人！

    扔下江燁帶寧寧去洗澡，一晚上都沒再搭理他，不借就不借，她想辦法湊齊這十萬塊錢。

    娘家人那里是借不到的，大哥剛剛才開了廠，雖然這廠子后來越做越好，但剛起步肯定拿不出來錢。

    大嫂馮蘭就算賣斷工齡，也沒多少錢，再說公司還沒影子，怎么能讓大嫂辭職呢。

    只能用老家的房子去貸款。

    那房子后來江燁的二姐住著就不肯走，江燁總說那房子不值錢，不值得為了這點(diǎn)錢折騰，不如現(xiàn)在抵押換錢。

    林文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出神。

    田愛也不行，她自己還在租住，兒子又剛到城里讀書，還在跟丈夫談離婚，她就算義氣，也拿不出錢來。

    王太太更不行，林文珺跟她相處久了，知道她把握著家里的政財(cái)大權(quán)，但王太太這個人的性格跟她互惠是可以的，借錢不行，借不到反而傷感情。

    她原來廠里那些小姐妹，跟馮蘭的狀況差不多，廠里連工資都扣一半，哪來的錢借給她？

    深更半夜，江燁起來上廁所，上完廁所經(jīng)過林文珺門前，腳步聲停住，他把門打開：“還沒睡??？”

    林文珺不理他。

    江燁走進(jìn)屋，坐到床邊，黑暗中只能看見他一個輪廓，但林文珺能想像他的樣子，板著臉，眉心發(fā)皺。

    “行吧。”江燁好像還有點(diǎn)說服自己的意思，“借了?！?/br>
    說借這個字的時候，他還帶點(diǎn)笑音，好像是在笑林文珺那個“借”字。

    “不是你借給我的，是女兒借給我的?！?/br>
    江燁哧笑一聲，出去了，把門替她關(guān)上。

    第二天一早，他起來的時候，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桌上擺著好些吃的，湯包煎蛋腐乳醬菜，鍋里還放足了rou糜的皮蛋粥。

    江燁到處找，最后在微波爐里找到了，榨菜炒毛豆，他就愛吃這一口。

    第42章 門對門   就這么干起來了。

    江燁到公司的時候, 看見小佟叫了個清潔阿姨，正在打掃程志軍的辦公室。

    “這個地一定要拖干凈，還有這個墻面上的鞋印子, 也要擦掉, 百頁窗不能有灰，我找人拆下來, 你洗一洗?！?/br>
    程志軍一走, 那間辦公室就被當(dāng)成棋牌室來用了，東西堆得亂七八糟，地上一踩就是一個灰印子。

    “怎么回事？”江燁問，怎么突然想到要打掃了？

    小佟一怔，怎么老板還不知道？

    “老板娘給我打的電話, 說她要用這間辦公室, 讓我叫人打掃一下，弄弄干凈?！?/br>
    江燁嘴里還有炒毛豆的味道, 他怎么也沒想到, 老婆還打這個主意，在這里辦公，連辦公場地的租金都省了。

    林文珺不止要用辦公室, 她還打了個電話給毛會計(jì)。

    毛會計(jì)有一手做帳的好本領(lǐng), 她是不在江燁這里坐班的，她掛了幾個公司做帳, 很多公司爭著請她去。

    林文珺從來沒給她打過電話，過問江燁公司的賬務(wù)狀況，毛會計(jì)剛接到她的電話還有點(diǎn)吃驚。

    以前她倒是常常接到周芳的電話，周芳拐著彎打聽公司里的財(cái)務(wù)，還想請毛會計(jì)吃飯。

    這可不行, 誰知道周芳想問點(diǎn)什么事情，毛會計(jì)從來沒答應(yīng)過，她又不是只捧這一家的碗，更沒必要蹚渾水。

    她還以為林文珺也是一樣的心態(tài)，現(xiàn)在拆伙了，做工程流水又這么大，外面那么多包工頭，公司不大，小蜜不少，林文珺想問一問也正常。

    “我想請您做帳，地點(diǎn)呢就在江燁公司里，也不用您再跑兩家，錢么按您開的來?！闭l知林文珺這么說。

    “?。俊泵珪?jì)更吃驚了，她連忙問，“老板娘也要開公司了？”

    林文珺開公司頭一個想到自己，毛會計(jì)是很開心的，說明她業(yè)務(wù)好嘴巴嚴(yán)，要不然人家怎么肯信任她。

    “那有什么不好，我是沒問題的?！庇植皇亲屗靡环蒎X干兩份工，還單獨(dú)再給一份錢，連辦公地點(diǎn)都不用多跑，那還有什么不樂意的。

    江燁的公司里，除了能人，也養(yǎng)了幾個閑人，都是些拒絕不了的人，開著高工資，但不干事實(shí)。

    即使不來公司，江燁也給發(fā)錢，但來公司除了拿錢，還能湊在一起打牌，整個辦公室里烏煙瘴氣的。

    江燁當(dāng)然不順心，但不順心他也忍了，不能不忍。

    老婆要來用辦公室，他吃驚過后一想，也好，這樣就不用天天支麻將桌了，公司才有個公司的樣子。

    今天周二，毛會計(jì)中午來，進(jìn)門就把事情告訴了江燁：“江老板，以后更要多謝你關(guān)照了哦?！?/br>
    江燁點(diǎn)點(diǎn)頭，呵，她還挺會利用資源。

    林文珺下午趕到公司，她剛下課，包里還塞著幾大本課本筆記，一推開公司的玻璃門，小佟就迎出來。

    “老板娘，你看看呢，我叫人都收拾好了。”

    辦公室已經(jīng)全打掃干凈了，買回來的發(fā)財(cái)樹和富貴竹擺在房間角落，小佟還說：“我買的時候，那個老板說了，要放在房間的西南角?！?/br>
    十平米不到，但也很像個辦公室的樣子了。

    “麻煩你了小佟，過年我給你包紅包?！爆F(xiàn)在還一窮二白什么也沒有，但什么都會有的，從第一筆訂單開始。

    她看完辦公室，敲開江燁的門，從包里拿出她寫好的欠條：“你看看呢?！?/br>
    江燁還以為是什么，拿過來一看是借條，金額十萬，限期一年，她還挺自信的。

    “本來也沒想跟你借十五萬。”她還留了個還價的余地呢，這筆錢她也不會動用，用的是她做廠家直銷的那四萬塊錢。

    江燁更不擔(dān)心了，注冊金用于公司經(jīng)營，要是公司經(jīng)營不下去，頂多也就虧掉點(diǎn)辦手續(xù)的錢，再虧能虧多少。

    他隨手把欠條塞進(jìn)辦公桌里。

    “你還天天過來辦公??？”

    “不是天天，我沒課的時候，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林文珺一說完，就看見江燁臉上似笑非笑的，好像她講了個笑話。

    林文珺轉(zhuǎn)身就走，走進(jìn)新辦公室，玻璃窗上要貼上公司名稱，她不能自己干，還得招個人，要嘴子利落，不怕跑的年輕人。

    小佟進(jìn)來問：“老板娘，還有什么要忙的？你盡管跟我講哦。”

    “我沒什么事了，”林文珺頓了頓，她想到什么，突然問，“公司里那批新機(jī)器的事都辦好了吧？”

    “辦好了呀，定金已經(jīng)付掉了，說是月底就會送來?！闭f到這批新機(jī)器，佟建就搖頭，“王主任也太能干了?！?/br>
    王志國指定的機(jī)器，讓江燁專門找某一個人買，他好兩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