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皇上,晗妃娘娘肯定是盼著您過去的,想必是害羞了,如今還是得您主動?!崩畹赂?赃臧肷危K于尋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 祁淮的神色終于和緩了些,他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書,淡淡道:“既然如此,朕便出去走走。” 故作鎮(zhèn)定的放下剛拿到手里的書卷,祁淮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袖袍,又慢悠悠的出了養(yǎng)心殿。 他本想走慢些,讓裴昭顏知道他不是特意去的,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越走越快。 李德福跟不上,小安子扶著才勉強(qiáng)趕上,他抹了把汗,看著前面健步如飛的皇上,有點走不動了。 養(yǎng)心殿到明華宮很近,往常一刻鐘便到了,皇上非得用一盞茶的工夫嗎? 到了明華宮,李德福喘了口氣,擺擺手讓小安子通報一聲,他實在沒力氣了。 祁淮抬手阻止了他的動作,臉不紅氣不喘地抬腳進(jìn)去,一眼便看見裴昭顏。她穿的暖絨絨的,正坐在鋪著棉墊的石凳上一個人下棋,懷里還抱著湯婆子,悠然自得。 走到近前,裴昭顏終于看見他,連忙行了禮,好奇的問:“皇上,您怎么過來了?” “朕……朕路過來看看?!逼罨摧p咳一聲,“不請朕進(jìn)去坐坐?” 裴昭顏不情不愿的帶著祁淮回了寢宮,她奉上熱茶,隨口問:“皇上準(zhǔn)備去哪兒?” 祁淮胡謅了個地方,隨意道:“朕有些餓,可有什么吃食?” 裴昭顏連忙把晌午吃剩下的玫瑰酥拿了過來,急匆匆道:“皇上快吃吧?!?/br> 吃了就快走! “你趕朕走?”祁淮盯著她的神情,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皺眉道,“朕這么不討你喜歡?”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裴昭顏詫異的看他,又慌忙否認(rèn):“不是不是,臣妾怕皇上餓肚子,餓肚子多難受呀!” 祁淮這才滿意,伸手拿起一枚玫瑰酥,兩口便吃完了。裴昭顏暗地里翻了個白眼,真是的,吃個東西還要她哄著,皇上怎么這個樣子。 不過皇上怎么吃這么快?裴昭顏咂舌,看著他吃了七八塊玫瑰酥,又喝盡茶盞里的茶,意猶未盡道:“還有什么吃食?” 裴昭顏搖搖頭,問:“臣妾吩咐御膳房做一些送過來?” 祁淮瞥她一眼,嫌她不知趣,只好故作好奇的問了一句:“朕聽聞你今日下廚了,做的菜呢?” 皇上怎么什么都知道?裴昭顏驚訝的看著他,又摸摸圓圓的肚子,無辜道:“當(dāng)然被臣妾吃完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誒嘿,寫這一章寫的好快落!希望你們看的也開心! 準(zhǔn)備給下本的女鵝約人設(shè)啦,康康我的《長公主的籠中鶴》吧~ 本章評論發(fā)紅包! 第33章 紅薯 她做的菜那么難看,皇上肯定不會吃的,與其受皇上的奚落,還不如她自己吃完呢。所以裴昭顏早就愉快的自己解決了,只是沒想到皇上居然知道這件事。 想了想,她沒多說,怕皇上餓著又要發(fā)脾氣,連忙站起身提著裙子往外跑,邊跑邊喊:“快讓御膳房多做些……” 祁淮聽見這話氣的青筋直跳,他吐出一口濁氣,把她扯回來,終于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不用麻煩了,朕想吃你做的?!闭f著他拿起裴昭顏的茶盞又喝了口茶,壓下心中的火氣。 裴昭顏看見了,眼里浮現(xiàn)出一抹心疼,不由道:“皇上今日是不是沒顧得上用膳?” 祁淮很是受用,他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甚是可憐。 “那李公公怎么不提醒您?”裴昭顏有點著急,“皇上日理萬機(jī),不用膳怎么行?” “不如昭顏來養(yǎng)心殿督促朕吃飯如何?”見她面上浮現(xiàn)為難之色,祁淮又引誘她,“況且養(yǎng)心殿還未畫完,你不畫了?” 原本還在糾結(jié)的裴昭顏一想也是,她點點頭,很是干脆的同意了。不過皇上想吃她做的菜啊……她想起今日濃煙滾滾的小廚房,小心翼翼道:“皇上不怕小廚房炸了?” 祁淮不想聽她糾結(jié),拉著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藍(lán)玉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瞧,見兩人出來了,她想上前又不敢,橙心忙喊:“娘娘,您叫奴婢有什么事嗎?” “沒有了沒有了!你們?nèi)バ桑 迸嵴杨伋齻償[擺手,又問祁淮,“皇上,你真的不怕?” “朕有什么怕的?!逼罨窗阉叫N房,門一關(guān),阻隔了宮女太監(jiān)們好奇的視線,道,“開始吧。” 還是第一次有人相信她的廚藝呢!裴昭顏忽然有了信心,她擼起袖子,甚是有干勁的說:“既然如此,那臣妾給皇上露一手!” 不過小廚房好臟啊,裴昭顏打量幾眼,頗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先出去待著吧,這里臟亂,小心污了您的衣裳?!?/br> 祁淮不走,像個尾巴一樣跟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裴昭顏無可奈何,只好當(dāng)他不存在,有條不紊的開始切土豆,蔥姜蒜末一應(yīng)俱全,她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連忙問:“皇上可有什么忌口?” 祁淮搖搖頭:“沒有?!彼秊樗聫N,他若是還挑三揀四的,那還有什么意思?所以裴昭顏說什么他便應(yīng)什么,格外聽話。 裴昭顏有點不適應(yīng),皇上這個樣子怎么這么嚇人!不過她來不及想了,鍋里已經(jīng)倒了油,她神色凝重的看了片刻,終于放了蔥姜蒜末,又做了一番思想斗爭,終于把切好的土豆放了進(jìn)去。 沒想到這次居然沒冒黑煙,裴昭顏有點興奮的拿起木鏟來回翻炒,又回頭小聲道:“臣妾只會做這個,皇上先吃幾口墊墊肚子,到時候再讓御膳房做?!?/br> 祁淮嗯了一聲,屋里的煙有些大,他開了窗透氣,再轉(zhuǎn)身,卻見裴昭顏盛了一盤黑不溜秋的東西。 祁淮皺眉問:“這是什么?” “這個……”裴昭顏嘿嘿笑,有點不好意思的把手背過去,“算了算了,還是讓御膳房做一些送過來吧?!?/br> 在皇上面前出丑好丟人!她低下頭沒敢看祁淮的表情,手指快要把盤子摳出一個洞了?;噬鲜裁凑漯}玉饌沒吃過,她為什么非要逞強(qiáng)呢? 手上忽然一輕,裴昭顏茫然的抬頭,卻見祁淮把她炒的土豆端到自己面前,目光中帶著歡喜,他慢慢說:“這是昭顏為朕下廚做的,朕很喜歡?!?/br> 說著他拿起筷子,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裴昭顏驚訝的瞪大眼睛,說:“皇上,連吳師傅吃臣妾炒的菜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您怎么……” 祁淮打斷她的話,靜靜的瞅著她,道:“你真的不明白?” 裴昭顏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打量了一圈,有點茫然的說:“好像明白了?!?/br> 祁淮拿盤子的手握的死緊,指尖泛起微微的白,面上卻淡然的問:“是什么緣故?” “難道是因為……皇上已經(jīng)餓到饑不擇食的地步了嗎?”裴昭顏弱弱的說。 祁淮驟然失了力氣,他就知道,指望裴昭顏開竅,還不如指望她一夜之間變成廚神。 裴昭顏沒再看他,在小廚房里左翻翻右看看,希望找點能做的食材。總不能只讓皇上吃這些,吃壞了肚子她可賠不起。 不一會兒,她終于在竹筐里翻出幾個紅薯,不由得眼前一亮。她連忙拿起來,一把丟進(jìn)還燒著火的灶臺里。 裴昭顏拍凈手上的土,見祁淮還拿著筷子愣神,她又把盤子奪過來:“別吃這個了,臣妾請皇上吃更好的!” 祁淮也沒在意,反正吃上了她做的菜,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他把筷子放下,問:“吃什么?” “烤紅薯哇!”裴昭顏的眼睛亮起來,“可好吃了!冬天最適合吃烤紅薯了!皇上吃過嗎?” 祁淮正想回答,卻看見她的手凍得紅了,不由得握住她的手皺眉道:“手怎么這么涼?朕讓人給你拿個湯婆子?!?/br> 裴昭顏毫不在意的搖頭,拉著他往燒的旺旺的爐火邊去:“這里暖和呀,皇上坐這里!”她席地而坐,動作灑脫,絲毫不介意地上的塵土。 祁淮的眉皺的更厲害,嫌棄道:“不嫌臟?” “臣妾以前做畫師的時候,哪里都坐過,這有什么?!?/br> “可你如今的身份是朕的晗妃?!?/br> “現(xiàn)在又沒有別人在嘛……”裴昭顏弱弱的解釋,又在他凌厲的目光中抿緊了唇。 哼,不說就不說!反正她絕對不會起來的! 沒想到下一瞬,她卻發(fā)現(xiàn)皇上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裴昭顏不可思議的扭頭,對上祁淮的目光,她茫然的問:“皇上,你不是嫌臟嗎?” “現(xiàn)在沒人,”祁淮輕咳一聲,又握住她的手,“怎么還是這么涼?” 他在她手上偷偷摸了兩下,又一本正經(jīng)道:“朕給你暖暖?!?/br> “臣妾已經(jīng)很暖和了……”裴昭顏看見他眼里的威脅,連忙不說話了。停了一會兒,她想偷偷掙開,卻又沒他力氣大,只好任由他握著了。 她渾身不自在,雖然已經(jīng)被皇上抱過幾次,也同床共枕過幾次,但是感受都沒有交握的手來的直接。 他的動作霸道又溫情,讓她有點慌亂,她的目光不知道該往那里放,只好盯著烤紅薯瞧。 祁淮瞥她一眼,見她滿臉都寫著不情愿,心知她還不習(xí)慣這樣的接觸,只是怕他生氣才任他握著。他心里有點懊惱,眼看著十幾日了,一點進(jìn)展都沒有,她還是怕他,連個正眼都不給。 兩人維持著別扭的姿勢席地而坐,紅薯還有很久才熟,裴昭顏有點無聊,也為了轉(zhuǎn)移來自手上的注意力,又舊事重提:“皇上吃過烤紅薯嗎?” “未曾。” 是哦,皇上以前是皇子,錦衣玉食長大的,怎么可能吃這些簡單的東西。想到這里,她遺憾之下不由得有些得意:“烤紅薯比御膳好吃多了,沒吃過是皇上的損失!” 祁淮不語,只望著她笑。 裴昭顏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臉上發(fā)燙,她輕瞥他一眼,又轉(zhuǎn)過頭,說:“怎么了呀。” 那聲音輕輕柔柔的,像小奶貓的爪子在他心上抓了一下。許是因為她今日說話的神態(tài)太靈動,又許是因為她為他洗手作羹湯的模樣太溫柔,他的傾訴欲望在一瞬間擴(kuò)大,這個小小的、溫暖的屋子里裝不下。 醞釀許久,在火堆噼啪聲中,他輕聲開口:“從前朕做皇子的時候,吃的是冷食,做了皇上之后,又是極精細(xì)的御膳,自然沒吃過烤紅薯?!?/br> 涼掉的東西?裴昭顏茫然的看著他,不由得攥緊他的手指,他不是皇子嗎?怎么可能會吃冷食? “因為朕從前不受寵。父皇根本不記得朕的名字,甚至連名字都是他隨口取的。聽太監(jiān)們說,那時他正批閱淮州的奏折,聽到朕出生的喜訊……消息,便用了淮做名字?!?/br> 他把喜訊改成消息,甚是自嘲的笑著:“朕的出生,并沒有什么用處,只會讓母妃原本就羸弱的身體雪上加霜,也沒能為母妃分得半點寵愛……” 祁淮緩緩的陳述著幼時的過往,鎮(zhèn)定的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可是他一向挺直的脊背,慢慢變得佝僂,那雙如鷹隼般的利目也變得黯淡。 他現(xiàn)在很傷心。 裴昭顏不忍心再聽下去,她皺眉想安慰他幾句,可是她實在嘴笨,搜腸刮肚也什么都說不出來,不由得懊惱的反握住他的手,無聲的安慰他。 他們的影子放大,又倒映在墻上,像是依偎在一起。 祁淮扭頭看她,忽然說:“你有什么想問的?” 裴昭顏歪頭盯著他瞧,方才不是在說他的幼時嗎?怎么一會兒功夫就說到了這個? “今日想與你說說話,隨便說些什么?!逼罨措x她更近一些,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低頭靜靜的把玩她修長白皙的手指。 墻上的影子便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裴昭顏不想提起他的傷心事,母妃病逝、皇姐和親,這些通通不能提,可是除了這些,她一時竟什么都想不出來。 原來皇上幼時,并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從前聽李公公講的時候她沒覺得有什么,可是換成了祁淮,她忽然有些心疼。 皇上幼時很難過吧,裴昭顏盯著火堆,像是看見有一個小男孩輕輕的扯著爹爹的衣袖,怯怯的喊爹爹,可是那人卻茫然一陣子,頭也不回的往別人房里走去。 溫暖的屋中傳來陣陣嬌語,小男孩坐在廊下凍得發(fā)抖。 那時候的皇上,是什么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