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主動?主動什么?裴昭顏想問,可是映在門上的那道身影卻消失了。 次日清晨,裴昭顏很早就被喊起來,倒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上完了妝。眾人一眼未見,喜婆便把團(tuán)扇交給裴昭顏,美人半露嬌顏,猶抱琵琶半遮面。 引了眾人不滿后,喜婆卻道:“未來的妃嬪,自然是皇上先看。” 況且從前先帝納妃,哪個不是一頂小轎抬到宮里,哪有這般出嫁似的待遇,這未來的裴妃啊,可真是不一般。 裴昭顏緊張的抿唇,她不由得抓住身邊師父的手,身子有些顫抖。 裴學(xué)士拍拍她的手,屋里的人都不說話,靜靜的等待著吉時。 臨近晌午,吉時便要到了,裴學(xué)士正想扶她起來,便聽見門外一聲高呼:“圣旨到!” 眾人心中皆是一驚,哪有在娘家便宣旨的!妃嬪們都是到了皇宮才接旨,裴昭顏破的例委實(shí)多了些。 幸好章府眾仆都是見過世面的,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擺了案臺,扶著裴昭顏跪在蒲團(tuán)上,眾人一齊跪下聽旨。 來宣旨的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李公公,他滿意的環(huán)視一圈,不疾不徐的展開圣旨念道:“太傅章長清嫡幼女昭顏,年十五,毓質(zhì)名門,丕昭淑惠……著封為正二品晗妃,欽此?!?/br> 還在跪著的人都一驚,封妃已然是榮耀了,如今居然連封號都有了。 晗,天將明,寓意確實(shí)是極好的。 裴昭顏沒管眾人作何感想,她腦中一片空白,在裴學(xué)士的攙扶下接了旨,抱著圣旨這便要出門。 李德福卻攔住了她,緩緩說道:“晗妃娘娘稍等,還有一要事?!?/br> 眾人不解,裴學(xué)士也著急:“吉時要到了,可不能誤了時辰!” 李德福往門外瞅了一眼,一個小太監(jiān)點(diǎn)點(diǎn)頭,他這才說道:“娘娘,請吧?!?/br> 裴昭顏緩緩抬步往外走,心如止水地聽著眾人的夸贊聲,默念我不是去做妃子的而是做姑子的,心里這才鎮(zhèn)定下來。 踏出門檻,她察覺師父的手有些顫抖,她回握,又隔著團(tuán)扇俏皮一笑。 喜轎早已在門前停著,裴昭顏正想進(jìn)去,卻忽然聽見馬蹄聲陣陣,似要破云而來,有雷霆萬鈞之勢。 眾人忙要避開,又見為首的人穿著明黃衣袍,又慌得跪下。 裴昭顏依然站在原地,她似有所覺,眼眸微動,朝他來的方向看去,唯見煙塵滾滾。 一行人停在章府門前,為首的人跳下馬,在旁人驚愕的目光中朝裴昭顏伸手,他的笑恣意極了:“昭顏,朕迎你入宮?!?/br> 第26章 枕邊 因著皇帝親自來接,所以裴昭顏又破了個例,沒有直接進(jìn)入皇宮,而是在京城繞了一圈又一圈。 百姓們何時見過皇帝納妃的場面,爭相圍觀。 裴昭顏卻還想著祁淮下馬朝她伸出手的場景,一時有些心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紓解。 她今日破的例委實(shí)有些多,先是平常人家嫁女兒似的請了喜婆,再是在娘家便宣了旨,最后更不得了,居然是皇上親自過來迎她。 看皇上這個架勢,一會兒他不會心血來潮要和她拜堂成親吧?可是她什么都沒學(xué)啊。 裴昭顏的思緒跟著喜轎晃晃悠悠的,幸好納妃之禮繁瑣,她把蹂躪的皺巴巴的圣旨放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把諸多禮節(jié)都做完了。 終于要去明華宮的時候,已然到了傍晚。 轎子停下,裴昭顏還未來得及緊張,身子便懸空,被人抱了出來,疾步走入殿中。 裴昭顏嚇得驚叫一聲,懵懂的側(cè)首看著自己攥著的明黃衣角,是皇上啊。 一路都有人在高呼皇上萬歲娘娘千歲,裴昭顏有些不適應(yīng),更不適應(yīng)的是他的懷抱,guntang熱烈,似乎下一刻便要把她熔化。 幸好祁淮很快就把她放在床榻上,她的身下軟綿綿的,像臥在云里,那雙橫在她腰間的手也離開,他長身玉立,聲音低沉:“累不累?” 裴昭顏搖搖頭,簪子隨著她的動作顫顫巍巍的晃,滿目光華。 祁淮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更顯嬌艷的臉上,見她雙頰緋紅,才問:“餓嗎?” 裴昭顏不自在的抿了下唇瓣,她小幅度的搖搖頭,才說:“不餓?!?/br> 祁淮皺眉,納妃之禮繁瑣,她又一整日都沒吃什么東西,怎么可能不餓,他吩咐道:“把晚膳呈上來?!?/br> 李德福笑呵呵的領(lǐng)命,不到一刻鐘便端了八道菜上來,又連忙出了門。 殿內(nèi)只剩下她和祁淮,原本就不自在的裴昭顏更不自在了。以前教他畫畫時獨(dú)處倒是沒什么,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他們是夫妻了呀…… 祁淮早已坐下了,見她久未動作,不耐道:“愣著做什么?” 裴昭顏恍然回神,連忙拖著繁重的吉服走了過去,好不容易坐下,胳膊卻有些抬不起來。她瞥一眼淡然自若的祁淮,艱難地夾了玉蘭片吃。 祁淮沒看見她的動作,心里想著旁的事,按理說今日合該圓房的。但是看裴昭顏的神情,又想起那日答應(yīng)師母的話,他沒想強(qiáng)求,便也就沒說此事。 吃了兩口,裴昭顏有點(diǎn)難受,想放下筷子不吃了,但是一想到用完膳之后就是洞房花燭夜。她有些惶然,又接連吃了好幾口,手臂似有千斤重,不聽使喚。 祁淮這才注意到她別扭的動作,知道有他在她便不好意思說換衣裳的事情,便漫不經(jīng)心道:“朕回養(yǎng)心殿,你……” “皇上不過來了?”裴昭顏噌的一下站起身,眼睛亮亮的,盛滿了歡喜,也不覺得吉服重了連忙俯身行禮,“恭送皇上!” 祁淮眼眸微瞇,也沒解釋,自顧自的離開了。 裴昭顏歡喜極了,正想脫衣裳,敲門聲傳來,她揚(yáng)眉,還沒等她問什么,門外便有個女聲說道:“晗妃娘娘安好,奴婢們是皇上派來侍候您的?!?/br> 許久沒聽見里面的人說話,門外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她們也和晗妃娘娘接觸過,并不像是給人下馬威的人??? 還沒等她們想明白,門上便映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吱呀”一聲,兩人定睛一看,竟是晗妃娘娘親自拖著繁重的吉服開的門! 兩人受寵若驚,連忙扶著她進(jìn)去,關(guān)切道:“娘娘快進(jìn)去,外面冷,可不能凍著?!?/br> 裴昭顏扭頭朝她們笑的燦爛:“沒事呀,你們叫什么名字?” 一個藍(lán)衣宮女輕快回道:“奴婢藍(lán)玉,她叫橙心。” “娘娘該自稱本宮的,”橙心無奈的說道,“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自稱“我”了?!?/br> 冷不丁被人訓(xùn)了一頓,裴昭顏眨眨眼,倒也沒生氣,她看著兩人手腳麻利的幫她寬衣,想了想道:“稱呼嘛……只要不在皇上面前出錯就行了吧?!?/br> 換好了衣裳,裴昭顏掩唇打了個哈欠,她揉揉眼睛,困倦道:“沒事就下去吧,我有點(diǎn)困。” 橙心藍(lán)玉沒再糾正她,都有些擔(dān)心的說道:“娘娘,可是皇上……” “皇上回養(yǎng)心殿了呀,”裴昭顏不在意道,“忙了一整天了,你們也去歇著吧?!?/br> 第一晚就不承寵嗎?橙心藍(lán)玉對視一眼,都看見彼此眼里的擔(dān)憂,這樣可不行。 于是她們便沒走,又把裴昭顏扶起來,耐心勸道:“娘娘,去沐浴吧,解解乏?!?/br> 裴昭顏困得睜不開眼睛,她迷迷糊糊的應(yīng)了一聲,穿上鞋還有些疑惑:“去哪里沐???” “明華宮自然是有湯池的,”一道淡淡的男聲傳來,“晗妃少見多怪?!?/br> 裴昭顏被這個聲音嚇得一激靈,也不困了,扭頭看向他,磕磕絆絆道:“皇、皇上,您不是……?” “朕幾時說要走?”祁淮不悅道,又看向兩個宮女,“扶她去沐浴?!?/br> 藍(lán)玉橙心高興的應(yīng)了一聲,裴昭顏心里慌亂,自然不想看見祁淮,也腳步不停的跟著走了。 殿中的蠟燭點(diǎn)的多,祁淮看著那個窈窕的背影消失,眉間黑沉沉的,他坐在床榻上看著布置喜慶的明華宮,心里有些燥熱,今日是洞房花燭夜…… 趴在浴池邊上的裴昭顏也在煩惱這個問題,可是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不由得有些苦悶。不過本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原則,她聽著藍(lán)玉橙心的勸說,絲毫不為所動。 “娘娘,已經(jīng)快半個時辰了,今日是您的好日子,這……”藍(lán)玉有些焦急,卻又不好直接把她扶起來,她往外面看了一眼,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 橙心原本不急的,但是看裴昭顏閉上眼睛,像是要在浴池里睡一覺一樣,不由得也開始焦慮起來,她柔聲勸道:“娘娘,快些穿衣裳吧,萬一病了,皇上定要怪罪奴婢們照顧不周?!?/br> 原本大義凜然的裴昭顏聽了這話果然有些遲疑,她不死心的小聲說:“可是我沐浴就是需要這么久呀?!?/br> “娘娘有所不知,做了妃嬪便不同了,沐浴之后還要熏香,”橙心柔聲解釋,“不會馬上就出去?!?/br> 裴昭顏想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愿地小聲說道:“扶我起來吧。” 藍(lán)玉橙心心頭一喜,連忙把她扶起來,又快速的披上浴袍擦凈身子。裴昭顏頗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師姐們,還沒有人看過她的身子呢,不由得有些羞赧。 裴昭顏是個好說話的,藍(lán)玉不由得羨慕道:“娘娘的身子養(yǎng)的真好,別說皇上了,就連奴婢也想摸一摸?!?/br> 橙心眼一瞪,朝她頭上敲了一下,低聲喊:“說什么渾話!” 裴昭顏捂住臉任他們擺弄,臉上的潮紅像是被人疼愛過一般,熏得人醉了。 藍(lán)玉沒再敢多看,扶著她躺下,又拿起一罐香膏道:“娘娘,這是御用的柔膚膏,可使肌膚瑩潤光滑?!闭f著她便挖了一勺放在掌心,捂熱了才拍在裴昭顏的后背上,輕輕按摩。 裴昭顏被按得舒服,湯池的熱氣又熏得她昏昏欲睡,不由得閉上眼睛養(yǎng)神。橙心正幫她絞著頭發(fā),瞧得清楚,皺眉輕輕搖醒她,小聲道:“娘娘別睡,皇上還等著您呢!” 現(xiàn)在不睡一會兒就睡不了了呀,裴昭顏唔了一聲,囁嚅道:“一會兒出去的時候再叫我……”說完便墜入了黑甜夢鄉(xiāng)。 祁淮早已等的不耐煩,眼見著月亮都要升上來,他還沒見著人,便徑直去湯池處。 剛走幾步,湯池的門便開了,霧氣與暖意襲來,帶來一陣香風(fēng)。祁淮停下腳步,看著兩個宮女扶著暈暈乎乎的裴昭顏?zhàn)哌^來。 她柔弱無骨的,像是剛睡醒,臉上兩團(tuán)酡紅,又像是喝醉了,卻也乖乖的往前走,穿的又有些輕薄,淺淺的水紅色,襯得她的身段愈發(fā)窈窕。 祁淮的喉結(jié)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動兩下,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首詩:“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br> 他站著沒動,又阻止了宮女的行禮,讓她們下去了。 祁淮想扶著她過去,可是看她這副困倦的模樣又轉(zhuǎn)瞬改了主意,直接把她抱了起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幽香更甚,直往他身上鉆,帶著清甜,無孔不入。 祁淮有些不舍的把她放下,忍不住用手蹭蹭她的臉,她皺眉,濃密的眼睫顫了兩下,那雙桃花眼慢慢睜開,眼里便出現(xiàn)他的倒影。 祁淮淡然自若的把手收回去,站直身子問她:“困了?” 裴昭顏有點(diǎn)糾結(jié)的看著他。她確實(shí)困了,可是困了就要洞房了,她不想,于是她違心的搖搖頭,努力把眼睛睜大,中氣十足道:“不困!” 祁淮揚(yáng)眉,又在桌前坐下,朝她勾勾手:“過來?!?/br> 裴昭顏疑惑的望著他,但是只要脫離了床榻便沒有什么危險了,于是她聽話的走過去,在他對面站定。 祁淮皺了下眉,心知她對他還有些怕,特別是知道青黛已經(jīng)死的事情,但是今日提這些做什么,他便沒解釋,朝她抬抬下巴:“坐吧?!?/br> 裴昭顏聽命坐下,面對忽然惜字如金的皇上,她直覺有些危險,頗有些不自在的問:“皇上有何吩咐?” 祁淮伸手拿起筷子遞給她:“吃飯吧?!?/br> 裴昭顏接過來,看著滿桌子冒冷氣的菜問:“可是這些都涼了,皇上不能吃這些?!?/br> 關(guān)心他。 祁淮一怔,難得歡悅道:“那該怎么辦?” 裴昭顏想也不想便放下筷子,站起身便要往外走:“皇上稍等,臣妾讓御膳房再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