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可還是林太醫(yī)吞吞吐吐的。 霍榷便道:“有什么話只管說,我不怪罪。” “是,伯爺。”林太醫(yī)這才直言了,“小世子這病似乎得有些蹊蹺,和別的癥源有些不同,是因某些東西而誘發(fā)的?!?/br> “哦?”霍榷眉頭一蹙,“你且說來,倒地是因何而誘發(fā)的病癥?” 林太醫(yī)一指白玉四足雙耳貔貅臥鼎,道:“正是因鼎中香?!?/br> 霍榷和霍老太君一同看向那香鼎。 霍老太君不清楚,可霍榷卻是知道的,這香鼎正是在今兒霍榮給佑哥兒的那個。 霍老太君有些責怪道:“佑哥兒還小,你和你媳婦做父母的,怎么回不知道這些佑哥兒所忌諱的東西?!?/br> 林太醫(yī)又道:“老太太和伯爺不必太過顧慮,要是尋常的東西倒是無妨,只是鼎中那香還是少用為妙?!?/br> 霍老太君便問道:“難不成那鼎中是什么不得了的香品?“ 霍榷也心道:“難不成在佑哥兒得這香鼎先前,公爺在鼎中焚了什么香?” 就聽林太醫(yī)道:“方才下官查聞過那香灰,旁的香料是有些,里頭有兩味最是不得了?!?/br> 霍榷問道:“是哪兩味?” 林太醫(yī)回道:“其中一味正是依蘭,另一味是蛇床子?!?/br> 聞言,霍榷面上頓時一凜,他還記得袁瑤同他說過,這依蘭最是不能同蛇床子混成一料,能成最烈的催情之藥。 只霍老太君不明,便細問道:“這蛇床子我倒還聽說過,這依蘭到底是何物?” 林太醫(yī)回道:“這依蘭最是少有,其花香奇異,能舒解心中郁氣,使人愉悅。其中最為特別的是能……催情。”雖有猶豫,他到底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故而又治房事無能之用??梢峭叽沧踊斐梢涣?,那就更不得了。” “如何個不得了法?”霍老太君問道。 林太醫(yī)細細回道:“這蛇床子,辛、苦、溫,有小毒,歸腎經(jīng),又解毒殺蟲,燥濕、祛風。外用可治濕疹疥癬,婦人病癥等;還可用于腎虛陽痿,宮冷不孕等等。只是若拿這蛇床子提純,用一月余,就能延長動情期,縮短動情不應期的間隔。這東西曾有人給宮中犯事兒的內(nèi)侍服食過,竟然也能令其動情,可見其效之猛。所以若是依蘭花和蛇床子混成一料,可想而知藥效是何等迅猛,也可知是何等傷身。” 霍老太君一聽面上自然是不好看的,可在外人面前沒有給自己孫兒不好看的東西,便忍下了,只等太醫(yī)走了便要質問的。 霍榷忽然沉聲問道:“你果真以為那香鼎里頭有這些個東西?” 林太醫(yī)一直垂著頭,瞧不清他的面上神色,道:“下官雖無十分把握,卻也又七ba分,所以下官以為是?!?/br> 霍榷道:“好,你可敢拿你性命作保?保你方才所言絕無半句虛假?” 林太醫(yī)一時又遲疑了,不敢應下霍榷的話了。 這時,從西次間出來一位跟著霍夫人過來服侍的仆婦,道:“太太說,請?zhí)t(yī)老爺隨我到前頭用茶開方?!?/br> 林太醫(yī)忙忙拜辭了。 霍夫人一面的陰晦之氣,帶著袁瑤從西次間過來了,又讓剛才傳話的婆子將佑哥兒抱開暫時照料,又越性讓人將房門也給掩了,讓尋常人都不得進的。 霍老太君端著在炕上,臉上的氣色幾度更變,也不去看霍夫人,對霍榷道:“你們年輕閨房私下里有這些個東西做玩意,也不是沒有的,可到底你們屋里還有佑哥兒,他還小,你們再怎么不尊重往下流走,也要顧著那小的?!被衾咸幻嬲f,一面又氣又惱地主著龍頭杖,將腳踏敲得咚咚作響。 袁瑤和霍榷真是又急又愧的,忙雙膝跪了下來,想要辯解也要等霍老太君說完的。 “我們這樣的人家,人多口雜,要是被那些個手腳不干凈得了傳出去,日后我們府里的人,還有什么性命臉面見人的。”霍老太君氣得臉色都脹紫了。 可不等霍榷辯解,霍夫人一揚手就給了袁瑤一個耳光。 霍榷驚詫地喚道:“娘?!?/br> 霍夫人哭罵道:“往日里我真是瞎了眼,沒瞧出你是這么個不要臉面的yin婦。我早該想到這里頭不對了,老二身邊曾有過幾個人,那時他到底還會到那些人房里,可自從你來了,我瞧那些記事老二就不曾到過別人房了。有人對我說,這里頭定有什么蹊蹺,老二像是被人迷了心竅,不然老二的魂就只在你一人的屋里了。那時我還不信,如今到底是查個真切了?!?/br> 袁瑤被霍夫人一巴掌打得珠釵散落,臉面除了一邊上的略紅,到底還是鎮(zhèn)定的,只是她知道此時此刻,她不好為自己辯解因只會越描越黑,只有旁人才方便,所幸霍榷在她身邊。 果然就聽霍榷道:“太太這是從那里聽來的挑唆離間。” 霍夫人指著袁瑤道:“我還沒老成糊涂,誰的話是真是假我還聽得出來。方才太醫(yī)可是說了,這香鼎中有依蘭,而前些時日,我正好給了你一盆依蘭,本是想給你來玩的,不想?yún)s被她給利用了。別說她不懂這些個,我記得她有一本子書叫什么《花集》的,我曾聽人說那書里頭盡是些個下作害人的手段?!?/br> 說罷,霍夫人身邊的一個仆婦就從屋里東梢間的書案上抄出那本《花集》來,遞給霍夫人。 霍夫人拿過翻到所記依蘭的那頁,給霍老太君瞧過后,又整個丟到袁瑤面前,“你還有什么可說的?!?/br> 正文20530日的更新在這里 第三一回突然發(fā)難(七) 霍榷撿起袁瑤面前的《花集》,道:“老太太、太太,都知醫(yī)理、藥理可救人,但反之何曾不也能害人的?當日是海棠用這書上的方子救了大嫂,如今還是用這書中的方子醫(yī)治僅哥兒和大姐兒,可見救人和害人不過是一念之間,只該問人心,同書有何干系?怎么就說這書就是害人的東西了,有了這書的人就一定是有下作害人的心的。先不說那香鼎里的是否真有那些個yin穢的東西,還是有待商榷的,但老太太、太太往前想,自海棠進我們府來,她用過什么這里頭的什么東西害過人了?” 霍老太君默默回想,要說起從袁瑤進府起,都是他們一而再地給她委屈與不公。舊年時,那場五皇子的叛亂,袁瑤母子因官陶陽險些喪命當場,可當時她卻一心要維護官陶陽,逼著袁瑤生生忍下了這口氣。而后,因霍榮和霍榷沙場失利危及鎮(zhèn)遠府,就在家中眾人束手無策之時,也是袁瑤只身進宮,一力擔下所有,才讓鎮(zhèn)遠府轉危為安,可他們卻為自保而棄袁瑤而不顧。 也是袁瑤福大命大,今時今日袁瑤所得一切,都是袁瑤自己掙來的,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霍老太君也曾怨過袁瑤,在官陶陽死的那日,袁瑤不該幫著宋鳳蘭助紂為虐。 可要是換她來做袁瑤,在知道官陶陽曾經(jīng)害過自己,怕不但只是幫著宋鳳蘭,而是直接自己就下狠手把官陶陽往死里弄了,再連俍哥兒一并斬草除根了。 然,袁瑤卻沒有這么做,還善待俍哥兒。 說起,也只有他們一家子對不起袁瑤的,還真袁瑤沒有用過什么下作的手段害過誰的。 想罷,霍老太君點點頭道:“嗯,老二家的不是那樣的人?!?/br> 霍夫人真是沒想到霍榷會這般維護袁瑤,而不顧身為親身母親的她,霍夫人真是恨得不得了,指著那香鼎道:“這鼎中的東西,可是林太醫(yī)都確認過了的,難不成一個和她素不相識,毫無恩怨的太醫(yī),會誣陷她,害她不成?” 霍老太君卻冷笑道:“這世上你雖同某些人往日無恩無怨,可卻是耐不住利誘,受了人蠱惑的?!?/br> 霍夫人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霍榷不禁給霍夫人提了個醒,道:“太太這事兒不回一聲公爺,真的是好?” “這不過是后宅內(nèi)院的事兒,公爺每日在朝上已是耗費了心血,那里還能管顧得了這許多的。還是你擔心你娘會處事兒不公,冤枉了你媳婦的?”霍夫人氣得不輕道。 而在上房外頭的巧喜聽到了霍榷這句話,到底是機靈的,慢慢隱如了人里,就要往院外去的。 可到了漱墨閣院門口,就被霍夫人帶來的屠家婆子和姚大娘給攔下了。 屠家的婆子冷笑道:“半夜三更的,巧喜姑娘這是要那里去?” 巧喜乖巧地給屠家婆子和姚大娘蹲福,笑道:“這不是佑哥兒見喜了,正哭鬧得厲害的,我瞧著平日里我們佑哥兒最是喜歡和芷蘭院里的小老虎一塊玩的,許是見了小老虎就不鬧了,我這不是去抱小老虎過來嘛?!?/br> 早就聽說西院養(yǎng)了只老虎,沒有不繞著走的,屠家婆子自然也是怕的,不說霍夫人有交待,就沒也不能讓巧喜去抱老虎給弄來的,想想都覺著慎得慌。 屠家婆子勒令道:“巧喜姑娘就不要忙了,上房里頭的事兒不說清楚,誰也不能出這門。” 巧喜一聽就急了,“屠婆子這里可是西院,不是你說不能就不能的。再說了,我們佑哥兒可是病了,要是因的你沖撞,出了什么事兒,你可擔得起?讓開。”說著,巧喜就要往外沖去。 屠家婆子揚手就把巧喜這么個小丫頭給推倒在地了,“小蹄子在我面前也敢耍潑?我告你,今兒我就能說西院的事兒了,誰敢往我這沖的,就是打死了,也沒人敢說是我的不是?!?/br> 姚大娘上前道:“得,你們都是聽見的,這話可是屠家大娘說的,我可沒說過。我也只聽太太說讓我們守住漱墨閣的,可沒說要鬧出人命的,到時出了事兒你們可別賴在太太頭上,說是太太說的?!?/br> 屠家婆子的氣勢一時就沒了,指著姚大娘,“你……” 可不等她說話了,宋鳳蘭就從東廂房里出來,“我當是誰那么大架勢的,原來是屠賴頭的。哼,得了雞毛就當令箭的,什么東西?!l也不能出這門’?今兒奶奶我就出去了,我看你們誰敢攔?!?/br> 跟著宋鳳蘭到西院來的東院丫頭婆子雖比屠家婆子她們少,可宋鳳蘭是主子誰跟跟她動手的。 所以宋鳳蘭往前一站,屠家婆子自詡是霍夫人的人宋鳳蘭也是要忌憚的,故而她雖不敢動手,但她敢擋。 可就見屠家婆子才擋宋鳳蘭跟前,就被宋鳳蘭身邊的人上前就是一頓打的。 霍夫人的人想上前去幫忙,卻被姚大娘給喝住了,“你們要做什么?這個是大奶奶,是主子。” 于是,便沒人敢動了。 屠家婆子被打倒在地,滿身上就覺著東受了一拳,西挨了一腳,不住的大呼慘叫,卻沒半個人來救她的,她只得向宋鳳蘭求饒,“大……大奶奶……饒命……” 宋鳳蘭冷眼瞧著,看著屠家婆子得打得不成人形,最后她想一個粗壯的婆子遞個了眼色,就聽咔嚓一聲悶響,屠家婆子的腳不知被誰給踩折了,扭曲成另外一個樣子。 姚大娘知道,這屠家婆子仗霍夫人的勢欺壓宋鳳蘭的人,早有耳聞了,心道:“如今雖說二奶奶當家,沒大奶奶什么事兒的,可就是這樣二奶奶也沒敢動大奶奶的人,可這屠賴頭的卻敢在處處為難大奶奶的人,今兒宋鳳蘭得這機會,屠家婆子只折條腿算是得便宜了。” 而就在宋鳳蘭大鬧之時,巧喜已悄悄出了漱墨閣,往正院里水鄉(xiāng)姨娘的小北院去了,因著霍榮就在那里。 巧喜敲開小北院的院門,里頭出來一婆子,巧喜道:“我們二爺讓我來回公爺,太太說公爺給的香鼎里有害我們佑哥兒得了病的香藥,二爺跟太太說不清楚,就打發(fā)我來請公爺過去?!?/br> 守門的婆子一聽事關公爺最喜歡的孫子佑哥兒得病了,也不敢怠慢的,顧不上上房里已經(jīng)熄燈,讓丫頭在窗外輕聲喚醒了水鄉(xiāng)。 水鄉(xiāng)聽了丫頭婆子的話,趕緊就把霍榮給叫醒了,再叫了巧喜進來。 巧喜把知道的從頭細細一說,霍榮瞇著眼睛忖度了一會子,這后院的事兒,還是兒子屋里的事兒,他的確是不好貿(mào)然干涉的。 霍榮也是深知“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的道理的,只道:“我知道了?!?/br> 這把巧喜給難住了,本還要說話,卻見水鄉(xiāng)給她打眼色,讓她先回,巧喜也只得回了。 與此同時,在漱墨閣上房里,霍榷見霍夫人不聽勸,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以來,霍夫人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兒,霍榷也想借此機會看到清楚霍夫人到底想做什么的,便道:“既然太太要執(zhí)意說道清楚這里頭的事兒,那今兒就說吧?!?/br> “好?!被舴蛉艘慌目蛔?,道:“話說到這份上,也不是我不顧你媳婦的臉面了。我也原以為你媳婦也是個好的,有個人說她懂這些個不三不四的手段,我還不信的,因此當初你那韓姨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發(fā)瘋了污蔑陷害你媳婦,我也不成懷疑過。那是有一日,你媳婦請來的明過大法師,從我們家里出去時,給路過的弘昌侯夫人無意中給瞧見,來家里通說,這明過法師似乎是當年害過太子府寵妃的那個道婆,說當年那案子玄乎離奇得很的,如今都查不明白的,說我們家怎么就和這么個東西沾帶上了?也不怕說不清楚當年的事兒的?” 當年的太子可非如今的禎武帝,而是先帝另一位寵妃所生的皇子。 舊太子秉性極好,虛心好學,不恥下問,深得人心,可如此好的人卻經(jīng)不住后宮的爭斗而落敗,被奪了太子封,禁在封地最后還是給賜死了。 這事兒當年鬧的挺大的,起因正是太子府里的寵妃被人加害而死,死狀極慘,且十分怪誕,而害人者正是一位在京城貴婦間傳的神乎其神的一位道婆。 只是事發(fā)后,那位道婆也離奇失蹤了,所以當年那案子到如今還是懸案。 今兒聽說明過師太竟然就是當年那位道婆,袁瑤和霍榷都十分驚詫的。 霍夫人接著道:“我聽了,沒有不害怕的。那些個道婆最是會蠱惑人心的,可瞧著明過法師雖面目可憎,到底心底還好,我不能錯怪好人,便有心要到南山寺去一試她。不曾想,真讓我給試了出來,明過當日便畏罪而死了?!?/br> 話說到這,霍夫人無不憤憤的,又道:“我又想老二家的同這么個心術不正的交好,正所謂近墨者黑,會不會也學了什么下作的手段,便又想起在寺里的韓姨娘來。這韓姨娘平日里雖是個不檢點的,又是個眼皮子淺的,可到底也是個怕事兒的,沒得當日出事兒,她誰都不敢冤枉,好端端地就冤枉了老二家的,要說起來當時王姮待她比老二家的待她更壞,這韓姨娘怎么就瘋魔了一般就指說是老二家的了?這里頭你們不覺著有蹊蹺?” 霍老太君皺了皺眉。 霍榷也不作聲,面上沒多余神色。 袁瑤依舊默默的,只是看霍夫人的眼神,讓人以為她不過是在看戲一般。 正文20631日的更新在這里 第三一回突然發(fā)難(八) 霍夫人的步步緊逼,不但沒讓袁瑤有一分一毫的慌亂和憤憤失態(tài),反而安之若素地看戲一般地看著霍夫人。 這些說的話有幾分真,怕是沒人比霍夫人她自己更清楚了,故而袁瑤這般看她,讓霍夫人有些惱羞成怒,揚手又要打袁瑤的,“看什么看,好個不知羞愧的東西,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 霍榷為子,不能攔父母的教訓,可他又不能看著袁瑤再受打的,所以他挺身上前用自己的臉面受下了霍夫人的巴掌。 “啪”的一聲,打完霍夫人自己就驚叫了起來,“阿榷?!?/br> 要不是自己去受了,也不知道霍夫人竟然暗中下了這等狠手,霍榷只覺著面上一陣刮疼,少時便有血色溢出皮面了。 “二爺。”袁瑤亦是沒想到,忙掏出絲帕蓋在霍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