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一時把霍榷和王永才都看得樂了。 王永才小心地將佑哥兒臉上的絲絮撥開,邊道:“二奶奶的胸襟和氣魄,多少須眉都難比,就是皇上都說,二奶奶是難得的情深意重。可侯府卻說舍棄就舍棄了,讓人寒心吶?!?/br> 想起府里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事兒,霍榷也不禁心頭一沉的。 王永才見霍榷不語,又接著道:“當日侯府高調同二奶奶撇清干系,霍大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接二奶奶回去了,日后二奶奶不管在府里還是在外頭露面,到底顯了微弱的。” 這些霍榷還真沒想過,道:“那按王公公的意思?” 王永才雖未拍胸脯保證,可話卻十分肯定道:“霍大人若是信得過咱家,直管讓咱家再照看二奶奶兩日,之后大人就等著風風光光接二奶奶和小公子回侯府去吧?!?/br> 王永才能這般肯定,多少應該也有禎武帝的意思了,而王永才能透這風給霍榷,多少也表明了他的立場。 不說王永才以后是霍榷的人了,至少以后在宮中行事也有個幫襯的人了。 深思熟慮后,袁瑤和佑哥兒到底沒隨霍榷回府。 臘月十一,鎮(zhèn)遠侯霍榮率大軍回到京城,禎武帝令滿朝文武在城外列隊出迎。 當日,鎮(zhèn)遠侯當眾責打霍榷,并跪于城門之外,自請罪,道教子無方,令其以下犯上,沖撞天威。 禎武帝命王永才傳旨意,安撫鎮(zhèn)遠侯。 而日后在眾人知曉了霍杙的傷勢后,才知當日鎮(zhèn)遠侯對霍榷下手已是輕的。 臘月十四,禎武帝令鎮(zhèn)遠侯獻俘于太廟。 鎮(zhèn)遠侯將俘虜交由兵部遣官,由遣官押解俘虜入太廟,獻俘于社稷壇。 次日,臘月十五,行受俘禮。 一早,工部設御座于朱雀門城樓正中,文武百官侍立于城樓兩翼,兵部堂官率兵押解俘虜立竣在右翼樓外。 天質明,禮部尚書請駕。 禎武帝身著日、月在肩,星、山在後,龍、華蟲在兩袖的袞服,乘輿出宮。 禎武帝至朱雀門,升座,樂止, 宣旨后,鴻臚寺卿引解俘進入跪于御道西。 鎮(zhèn)遠侯跪奏,“臣霍榮,奉皇命驅逐蠻夷,幸不辱命,所獲俘囚等謹獻闕下?!?/br> 禎武帝從御座上起身,道:“所獻俘交刑部?!?/br> 刑部尚書跪領旨意,從兵部尚書手中交接俘虜。 此時,文武百官就拜,行三跪九叩之禮,鳴金鼓,奏鐃歌。 罷了,論功行賞,這才是今日萬眾矚目之事。 這時王永才手捧圣旨,從禎武帝身后走出,侍立于禎武帝身側,本以為將由王永才宣讀圣旨,不想?yún)s是禎武帝親手接過圣旨,展開,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嗣守丕構,君臨萬方,卻不能仰先帝謨烈,茍安于目前,此乃朕之罪一也。朕自持聰明,剛愎自用,不能聽言納諫,是朕之罪二也……” 聽旨者腦中無不閃過個三字——罪己詔。 禎武帝所宣讀的《罪己詔》,自責自切深刻,對自己歸結出罪狀竟有十數(shù)條之多,一時震驚天下。 “……布告遐邇,咸使聞知。”讀罷罪己詔,禎武帝向天拱手一拜。 一時間,朱雀門內外頓時人聲,又或說忘了做聲。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禎武帝又取出一圣旨來,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戶部尚書袁胤,一生中正,宣勞為國,鞠躬盡瘁,精神折沖于后世……” 這竟又是一道同論功行賞無關的旨意,是一道為袁父和袁家正名的圣旨。 “……袁氏滿門忠烈,無愧于青史記載,慈以覃恩,追袁胤為忠國公,以慰先烈?!绷T,禎武帝雙手捧旨遞予身旁。 又讓人想不到的是,謝恩的人卻是女聲,“謝主隆恩。”聲音微微的哽咽。 群臣中有人偷望接旨之人,竟是一度傳已被收禁天牢,生死不明的袁瑤。 禎武帝再取出第三道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zhèn)遠侯霍榮,著安攘之績……” 終是論功行賞的圣旨了,對有功之人,會賞賜田園宅地,金銀珍寶這些自是不用細說的。 霍榮加封鎮(zhèn)遠公,在以往的職務之外,再兼九門提督一職。 接著是霍榷,封威震伯,授兵部左侍郎,還另得伯府一座,難得的是只同鎮(zhèn)遠公府一巷之隔。 霍榷是大漢開國以來,首位以軍功封爵的文臣,一時底下并非無人非議的,只是都不敢出來明言的。 甘肅總兵蕭寧,封驍勇伯,任都督,掌京城三大營。 余下總兵皆有封賞,只安順總兵王暉原封不動。 群臣之中自然有對得封賞的一干人羨慕之,嫉妒之的,只極少數(shù)人察覺了些許不對。 霍榮為侯時,爵位可是世襲罔替的,如今雖得進封為公,圣旨中卻不提世襲罔替,可知是降襲的,那便意味著霍家三代之后若無出息的兒孫,便不在勛貴之列了。 而不論是霍榷還是蕭寧等,亦是降襲。 就在群臣靜等平身之時,城樓之上又傳來孩童的聲音,“噢噢,噠噗。” 霍榮瞥見霍榷笑望著那孩子,驚詫之余也什么都明白了。 霍榮再看孩子,只見孩子眉精目亮,笑臉純真,縱然此時百官俯首叩頭,濟濟一堂,陣勢不小,孩子卻無半分怯場之意,霍榮不由得以為傲。 此時禎武帝再展圣旨,“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主圣則臣直,故思志義之臣;家人利女貞,尤賴賢明之助。威震伯霍榷之妻霍門袁氏,蘭行彰信,蕙風滿盈,使爾夫鴻冥遁跡,鴻漸升階。嘉茲懿范,是用加封爾為夫人。子霍佑,立為威震伯世子。欽此?!?/br> 霍榷的威震伯非世襲,霍榷有生之命若無法再進爵,爵位亦到霍榷這一代止,可禎武帝卻還是將佑哥兒封為世子,享世子俸祿,這里頭的用意,不禁又值得讓人費心揣摩了。 袁瑤雙手接過圣旨,“謝主隆恩?!?/br> 佑哥兒天真懵懂,見袁瑤答應,他亦興高采烈,“噠噗,噠噗,噠噗?!边€要伸手去抓圣旨。 禎武帝莞爾,真將圣旨遞給了佑哥兒。 佑哥兒兩手抱住圣旨,見上頭兩金絲繡的騰龍耀眼,立時就被吸引,伸出小指尖又摳開了。 禎武帝一日班下詔書數(shù)道,先是罪己詔,將過失一一歸咎在自身,既然都是皇帝的錯,那袁家便無過錯,正 昨夜聽驚濤拍岸,今朝看風云江山 正文16824日的更新在這里第二六回小佑哥兒 如今已是鎮(zhèn)遠公的霍榮和霍榷等,得封賞后又到華蓋殿領宴。 鎮(zhèn)遠府中早在聽聞霍榮大勝時便開始籌備,如今各色齊備,只見府內簾飛帳舞,彩綢爭輝,瓶插報春之蕊,鼎爐焚春來之香。 那些身上無官無品的親朋也一早便至,隨著府里的家人進來,只聞香煙繚繞,繁花簇景。 可如今卻是寒冬臘月,何來的百花爭艷? 不禁有人走近了去看,才知道是那些個花草枝葉,無不是綢扎紗堆的,遠看以假亂真,近前還能有香。 再聽那絲竹聲喧,真是好個富貴風流的盛世鎮(zhèn)遠公府。 霍老太君和霍夫人亦是早早起身準備了,因霍榮只剛得的公封,還不來不及給霍老太君和霍夫人請誥封,所以這兩人依舊是候夫人的穿戴。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霍老太君和霍夫人自然是要喜慶一番的。 就看霍老太君頭戴翠云翟冠,身穿赫赤云肩通袖膝襕翟紋圓領的通袖袍,腰系白玉革帶,身下是瓔珞紋襕的湖綠裙。 霍夫人亦是通袖袍,卻是大紅海水通袖膝襕翟紋交領的通袖袍,腰圍雕花玉革帶,頭上到底沒戴翟冠,但卻戴上了一整套的金玉頭面。 兩人都是按大漢命婦常服的規(guī)矩,雖沒禮服的隆重,卻也鄭重十分了。 因著馮環(huán)縈前些時日被霍榛捶掉了一個孩子,如今正坐著小月子,霍老太君和霍夫人不得不又起用宋鳳蘭。 如今府里上下一概是宋鳳蘭在照料著,故而忙碌十分,看她也是一身綴補子的圓領祥云紋袍子,系革帶,仕女紋襕的天青裙,頭上是銀絲覆烏紗的鬏髻,配上一整套的頭面,當中的拔金觀音最是點睛之筆。 而同陪在霍老太君身邊的官陶陽,也一改往日的低調。 官陶陽雖是貴妾,可再貴也是妾越不過宋鳳蘭去,正紅一類不能穿,她便穿洋紅,站霍老太君身邊果然是分外奪人眼目的。 只是洋紅這色鮮活粉嫩得很,霍韻這樣的小姑娘穿了還合適,一比上她略顯了老態(tài)的模樣,就同老摳臉上抹胭脂,顯得不倫不類了。 從早上天蒙蒙亮就等到如今日上三竿了,還不見動靜的,就在眾人都有些不耐煩了,這時打發(fā)到朱雀門候著的家人回來了。 壽春堂外的婆子得了那家人的話,來回,可回得不清不楚的,霍老太君著急,可屋里一概都是女眷,不能讓人進來回話的,就命那家人近在上房門邊回話。 那家人回道:“天剛亮時,皇上才出的宮,卯時中才完了受俘禮,直到辰時才封賞完畢,如今公爺和二爺都在華蓋殿領宴,這一時半會的恐怕還回不來?!?/br> “公爺?”想鎮(zhèn)遠府這樣人家里的人,一聽這稱呼就知道定是進爵了的,但霍夫人還是要問,如今風光了難免沒有炫耀的心思。 “是的,皇上加封公爺為鎮(zhèn)遠公,二爺封威震伯,二奶奶為威震伯夫人,三少爺立為威震伯世子?!奔胰艘灰环A道。 有聽說袁瑤誥封了夫人,心里就泛酸的,可都聽到說了三少爺?shù)?,又都怔了怔?/br> 按府里的排行,官陶陽所出的俍哥兒是老大,宋鳳蘭所出的僅哥兒為老二,接著就是他們這一輩里唯一的女孩,霍去疾,怎么忽然來個三少爺,還被冊封為世子了。 便有人問道:“三少爺?是你們哪位三少爺?” 家人回道:“正是我們二爺?shù)牡臻L子?!?/br> 霍夫人同霍老太君不同,一聽立時高興得不得了,直雙手合十,不住地念著佛。 霍老太君心思就有些復雜了,可到底也有歡喜的。 “既然公爺和二爺都進宮領宴去了,那二奶奶怎么還不回來的?”官陶陽忽然說話了。 官陶陽仗著霍老太君的寵,平日里這等場合也能說上一兩句話的,可如今宋鳳蘭和她,和霍老太君都撕破臉了,就不會再給官陶陽留這樣的臉面。 宋鳳蘭立時就喝道:“沒規(guī)矩的東西,你是個什么身份,不說二弟妹如今是一品夫人,不是你能問的,就是看這等場合,也沒有你一個侍妾說話的規(guī)矩。你這就給我回去抄寫《女戒》百遍,不然休怪我再請皇后娘娘的玉尺了。” 這明面上教訓的是官陶陽,實則也有打霍老太君的臉,挨著這等場面霍老太君也沒道理拂宋鳳蘭的臉面,只得隱忍下了,拍拍官陶陽的手讓她先出去。 霍夫人脧了官陶陽一眼,對外又道:“外頭的,你接著說?!?/br> 那家人只得接著道:“公爺和二爺進宮后,小的一直在青龍門外侍候的,后來二爺出來吩咐小的,說皇上華蓋殿擺宴慶賀,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也得了旨意要宴請二奶奶,所以二爺說多少早晚才能回府,還不知,讓老太太、太太都別等著?!?/br> 得了這消息,府里上下沒有不安心的,這可是一門三封賞,夠羨煞旁人的。 一直到了申時,才有家人來回,說都出宮了。 只是都到長君伯府去開祠堂,給佑哥兒入族譜。 家人回過后,也就一刻鐘的功夫,從外頭一抬一抬地涌入賞賜來。 打頭的是一套禎武帝御賜的金翅盔魚鱗升龍甲,接著是古玩玉器,最后是綾羅綢緞,金銀元寶,自然還有些別的,但就不一一說了,這些攏共有五十抬,都是霍榮得的賞賜。 接著是霍榷的,打頭的是一柄銀月精鋼的長槍,余下同霍榮差不離,約莫三十抬左右。 就連小佑哥兒都有,由一內官手捧著一長方的添漆托盤,里頭一副赤金小弓箭,只道將門無犬子,這無疑是暗定下佑哥兒的前程了,禎武帝希望霍家再出一位大將。 然,讓府里人最為意外的并非是這祖孫三人的賞賜,而是袁瑤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