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霍老太君的這一決議讓在場的人都驚詫不已,霍杙更是難以置信。 “老太太,我這般做雖有不妥,可到底也是為了侯府上下?!被魱p覺著自己的做法還是對的多,不然難道同霍榷一般被軟禁了起來才是? 霍老太君指著他道:“為了侯府上下?侯府是要被抄查了,還是被禁錮了?就算如今你爹抗命,可到底還是頭一戰(zhàn)便陣前立功了的,那起子小人也不過趁機孤立孤立我們,難為難為我們,他們還敢置我們家于死地不成。這般算來,你倒是說說,你為的是侯府上下的那一般?”到了后頭,霍老太君幾乎是用吼的。 霍杙被霍老太君問得啞口無言。 再說王姮。 得了霍夫人的準,王姮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躍,迫不及待就回了南陽伯府。 進了門,王姮就恨不得腳下帶了風的,奔南陽夫人院里就去的。 王姮到房門時,南陽伯夫人就得了消息,琢磨著女兒也該是為霍榷的事兒來了,可這事兒實在不好辦的,正尋思著如何安撫女兒時,就聽王姮跑著小步就進來了。 王姮進來兜頭就道:“娘,趕緊幫我和離去?!?/br> 南陽伯夫人愣得不輕,好一會子才緩過神來,登時臉上便沉了下來,“你還沒歇那心思呢?” 王姮不去看也知道南陽伯夫人的臉上絕沒好顏色的,吃了一大口茶后,才道:“當初女兒嫁過去也不過是為了找遺詔的,如今霍榷身陷大獄,禍福難料的,遲早要被他們家給拖累女兒的,女兒如今再不抽身更待何時?娘總不會讓女兒給霍榷陪葬吧。” 南陽伯夫人覺著拿這女兒真是沒法子的,只得喝道:“你給我小聲些,你讓世人都知道了才是?!绷T了又壓低幾分聲音,道:“你也知道你去找遺詔的?!蹦详柌蛉藢⑹忠簧?,“遺詔呢?在那里呢?” 王姮一口氣把茶水給吃干了,回道:“娘,你怎么還看不明白的,如今鎮(zhèn)遠府上下災劫重重的,他們要是真有什么遺詔,到如今還不使的,難不成是在等鎮(zhèn)遠侯和霍榷都人頭落地了,再拿出來給他們接上脖子不成?” 對于這些,南陽伯夫人還真沒細想過,“你是說……他們家根本就沒有遺詔?” 王姮看了看左右,讓屋里侍立的人都退了,對南陽伯夫人道:“女兒同袁瑤進宮謝恩的事兒,娘可還記得?” 南陽伯夫人點點頭,也是心有余悸的,“后頭給太后召了去,你還跪傷了身子,幸好沒落下病根的?!?/br> 王姮接著道:“就那回,聽袁瑤對太后說,其實根本就沒有遺詔,不過是……”說著拿手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那位放出的謠言,意在讓太后有所顧忌,不敢妄為罷了。” 南陽伯夫人抬手就敲了王姮一記,“你怎么不早說?” 王姮委屈道:“那時也不過是袁瑤的一個疑影,誰知道當不當?shù)谜娴摹!?/br> 南陽伯夫人卻喃喃自語道:“難怪太后忽然就和皇上正面對上了?!?/br> 又想了一會子,南陽伯夫人趕緊打發(fā)人去找南陽伯王諲來。 “娘,事到如今你倒是要幫我脫離霍家那泥潭才是。”王姮再提和離。 南陽伯夫人那里會不懂的,可這事兒真辦不得,便訓斥王姮道:“都跟你說多少回了,這是皇上賜婚,和離不得?!?/br> “誰說和離不得,沒有看著人死,還推著自家女兒陪葬的。”王諲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爹?!币宦犕踔N這話,王姮立時高興得沖了出去。 王諲從外頭進來,“就是皇上也不能不講孝道,只要求來太后懿旨,沒有不成的?!闭f著又對王姮道:“既然回來了,就留下了,余下的自有你爹和你娘給你做主的。” 興高采烈都不足以形容現(xiàn)在的王姮。 王姮賣了好一會子乖,哄得王諲開懷大笑,這才回自己以前的閨閣去。 等王姮走了,南陽伯夫人才憂心忡忡道:“伯爺就是要安慰姮兒,也不能說這種大話的?!?/br> 王諲歪在炕上,捻起一個小點也不吃就看著,很不以為然道:“我敢說,自然有太后的意思。先造勢,讓外人皆道鎮(zhèn)遠府要樹倒猢猻散了,等他們再式微些,就借機將霍家上下連根拔起,永除后患?!闭f罷,小點被王諲一手捏扁。 正文1481日的更新在這里 禎武帝從內(nèi)閣大堂出來,背手長望寧壽宮的方向。 寧壽宮已經(jīng)打發(fā)過好幾波人來請了,作為御前總管太監(jiān),王永才該提醒禎武帝的,可禎武帝和寧壽宮那位如今關系,卻是微妙二字都不足以表達的,一時王永才也不敢多言,只得一旁候著。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禎武帝忽然道:“起駕寧壽宮?!?/br> 王永才這才甩了甩拂塵,隨鑾駕往寧壽宮去了。 寧壽宮的香火看似依舊,可也只有那拜佛的人知道,向佛之心到底有多少。 李尚宮早早侯在寧壽宮正殿檐下,見禎武帝緊忙跪拜。 禎武帝也令她平身,只一人進了去。 李尚宮急急便要起身跟進去,卻被王永才給攔下了。 “李尚宮進來可好?你我同出一鄉(xiāng),又是多年在外,思鄉(xiāng)之情難愈,如今機會難得不如你我借這閑空敘一敘鄉(xiāng)情?!蓖跤啦鸥揪筒唤o李尚宮拒絕的機會,就讓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們給簇擁走了。 而此時殿內(nèi),太后正好誦完《金剛經(jīng)》,見禎武帝來,讓坐下,問了幾句便直奔目的了。 “如今霍榮自以為兵權在握,就敢公然違抗君命,日后若是有人以他為例效仿之,可不得了,所以斷不能縱?!碧蟪粤艘豢诓?,又接道:“霍家大郎還算是好的,只可惜那霍榷還執(zhí)迷不悟,枉他還是滿腹圣賢書的,連君為臣綱在父為子綱前頭都想不明白,想來也是個糊涂人?!?/br> 禎武帝不答,一味吃茶。 “想當初哀家還以為他是個好的,讓姮丫頭嫁了他,如今哀家不能讓這么個糊涂人害了侄女一生?!闭f罷,太后偷偷覷了禎武帝一眼。 只見禎武帝正在輕刮著茶碗中的浮茶,太后不禁蹙眉。 到底是太后,是生母,禎武帝也不好過于駁太后的臉面,只得順著太后的話問道:“那太后的意思?” 太后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姮丫頭還年輕,如今再回頭還來得及,就讓他們和離吧。” 禎武帝也不意外,只道:“太后說得是。” 太后很滿意的禎武帝的回答,點點頭道:“也罷了,皇帝政務繁忙,你就去吧?!?/br> 禎武帝出了正殿,并未上鑾輿,而是一步一步走出的寧壽宮,立于寧壽門前,回首,瞇著眼看檐下的牌匾。 “傳旨?!钡澪涞壅f這話時,聲音很輕,要不是王永才離得近,又或是分心了,定是聽聞不到的。 “奪霍榷大理寺少卿一職,留中憲大夫銜。”罷了,禎武帝闊步去。 霍榷和司馬空被軟禁在宮中已五日,再出來往日同僚對他們避之惟恐不及,兩人苦笑置之。 只是讓霍榷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出宮時,南陽伯與大宗正便帶著太后的懿旨,逼迫欺壓他的家人。 常言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親。 到底是要拆了一對姻緣,故而就是太后也不想給人留下憑證,落人口實的,也不過是她的口諭罷了。 霍老太君領一家老小接旨。 大宗正宣道:“太后特旨,鎮(zhèn)遠侯次子霍榷與南陽伯之女王氏,緣分已盡,不可強求,準其和離,此后各自婚嫁,不得爭執(zhí)?!?/br> 王家此舉實在欺人,就是大宗正亦是如此想,更不說受此屈辱的侯府上下。 霍老太君和霍夫人早便氣得渾身發(fā)顫。 霍夫人道:“犬子不堪,可到底也是皇上賜婚,賜婚圣旨如今依舊供奉在上,白紙黑字,黃紙固封,是皇上洪恩,亦是霍家滿門之榮耀,可謂是有憑有證,世代傳承。如今二位大人卻是口空白話,便想讓犬子和離,即違制亦不合禮?!?/br> 南陽伯上前一步,陰冷冷道:“夫人這是要抗命了?” 霍老太君領頭站了起來,道:“南陽伯,老太婆的媳婦說得極清楚了,我們侯府得與伯府結(jié)兩姓之好,全是皇上隆恩,昭告于天下的,豈是伯爺與宗正大人一句和離便算了的。請二位大人出示懿旨文書。” 南陽伯自然是拿不出來的,“你……” “說得沒錯。”一聲應和從大門外傳來,眾人望去。 只見霍榷雖滿面倦容,形容消瘦了不少,可到底是平安歸來,霍老太君、霍夫人和袁瑤都不禁松了口氣。 霍榷大步過來道:“并非我要抗旨,而是當初皇上賜婚,天下皆知,如今伯爺一句和離便算,無憑無依,太過兒戲,只要伯爺取來懿旨文書,我立時照辦?!?/br> 南陽伯一甩衣袖,哼了聲就走。 大宗正想說些什么,卻只嘆了一氣,也走了。 霍榷不失禮數(shù)地將他們送出門去,等他們都走遠了,看著自家門庭冷落車馬稀,縱然心中早有所料也難免感慨。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霍夫人一疊聲道。 霍老太君拄著龍頭杖看向霍榷,未說什么就回了壽春堂。 霍榷目光越過這兩人呢,就見袁瑤眼中微含淚水和他相望。 今日太后和南陽伯未能成事兒,日后定會再來,于是眾人都移步壽春堂商議。 待到一一落座,霍老太君從里屋走出來,做堂屋正中的榻上,道:“今日太后和南陽伯擺明是定要和離的,老二你打算如何應對?” 霍榷道:“這門親事不要也罷,就怕南陽伯趁協(xié)議和離之時,有意為難打壓侯府,讓人以為是人皆可對侯府踩上一腳的?!?/br> 霍老太君點點頭,“沒錯?!?/br> 霍榷道:“所以明日,不但要請來族中耆老,孫兒還想請來京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坐鎮(zhèn),讓南陽伯有所顧忌?!?/br> 說是輕巧,可鎮(zhèn)遠府如今形勢,還有幾人會來幫他們。 可霍榷帶著霍榛依舊要硬著頭皮去吃閉門羹。 霍榷的動作,自然有耳目探了來,回南陽伯的。 “……霍榷和霍榛正四處周旋,可待見他們兄弟就那么幾家?!蹦详柌偣苁虏绦孪蚰详柌胤A道。 南陽伯王諲邊逗弄著掛抄手游廊上掛著的鸚哥,邊問道:“都是哪幾家?” 蔡新又回道:“首輔馬殷,國子監(jiān)祭酒衛(wèi)老,督都察院左都御使趙子括,內(nèi)閣學士馮華星,還有翰林院里的幾家?!?/br> 王諲嗤之以鼻,“也就是這幾個油鹽不進的了。馬殷,哼,馬家后繼無人了,看這老頭還能蹦跶多久,遲早太后把他們一勺燴了?!苯o鸚哥再添了一點水后,王諲又問:“霍榷就沒去找他的恩師于正?” 蔡新想了下,道:“沒有?!?/br> “哼,那些個自以為清貴的,經(jīng)‘那場’劫難還剩下誰?”王諲兩手拍拍干凈,背著手就往后院去了。 此時南陽伯夫人正和王姮說話,見王諲進來南陽伯夫人就打住迎了上來,要服侍王諲更衣。 王諲擺擺手,讓南陽伯夫人不要忙活,“一會兒還要出去,就這一身了。” 王姮坐炕里邊,正撥著胡桃,道:“爹,太后當真肯寫懿旨了?” “你爹我被人質(zhì)問到那田地,打的可是太后的臉面。太后此番不但會頒旨意,還會申斥鎮(zhèn)遠府的?!蓖踔N道。 王姮一聽這事兒準成了,沒有不高興的。 “拿那玉給我。”王諲又道。 “玉?”王姮愣了片刻,后恍然,打發(fā)了秋風回她房里取來,又問王諲道:“爹要那欲做什么?” 王諲胸有成竹,笑道:“那霍榷比霍杙不得了,名聲在外,如今又敢直言而諫,又多了忠直之名,想來要打擊鎮(zhèn)遠府,首先就得毀了霍榷的名聲。那玉給你娘,明日讓你娘拿著這玉,令‘暗子’從旁協(xié)助。你不是說她一直在霍榷身邊的,她應該知道不少霍榷不可為人道之的辛秘,有她我們事半功倍?!?/br> 王姮點頭,“倒也是,那袁氏的確是有些法子,自她進了侯府后,就把霍榷牢牢捆在她身邊,只是袁家如今得昭雪,她已非昨日,是否還會聽令于我們,難說了吧?!?/br> 王諲一拍炕桌,“她敢?!?/br> 夜色冥冥之時,霍榷方拖著滿身的疲倦歸來。 漱墨閣燈火未滅,袁瑤坐于窗下炕上的身影,印在窗紗之上,忽然丫頭大叫,“二爺回來了?!蹦谴采系牡褂膀嚾坏耍N著那一排的窗紗向門口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