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令朝中一度爭論不休的人選之爭,落下帷幕。 此番出征對鎮(zhèn)遠侯上下皆是喜憂參半,霍榮勝侯府上下自然是越發(fā)如日中天,可沙場之上勝敗乃兵家常事,誰又說得準后事。 五皇子叛亂逼宮之前,霍榮就以迎戰(zhàn)胡丹赤爾干部為名,家人已為霍榮祭天告了祖宗踐行,此番又是不同的,胡丹幾乎以傾巢之力征戰(zhàn)大漢,相較之下大漢軍號稱二十萬大軍,實則十多萬人而已,實力之懸殊可見一斑,所幸去年禎武帝清野堅壁,各個關口城防都得以加固,攻城戰(zhàn)對大漢絕對有優(yōu)勢。 在禎武帝下旨前的一個多月前,就與霍榮私下議過,霍榮權衡過后才答應,不然怎么會倉促之間定下霍榛成親的日子。 霍榮出征的前夜,霍老太君和霍夫人自然是在佛前虔心禱告的,霍榮獨自在外書房中將邊關城防的輿圖再看了一遍,指著輿圖上的某幾處,心中演習了一遍戰(zhàn)術,這才小心把輿圖收好,貼身存放。 罷了,霍榮讓童富貴將霍榷和袁瑤叫來。 童富貴怔了怔,確認道:“榷二奶奶?” 霍榮也不太抬頭,依舊忙著手上的事兒,道:“嗯,再讓鐵頭帶人把這圍了,沒我命令者不得擅入,硬闖者不論是誰,殺無赦?!?/br> 鐵頭是鎮(zhèn)遠府侍衛(wèi)統(tǒng)領,童富貴也是老人了,一聽連鐵頭都出動了便知非同小可,便親自去給鐵頭傳話,又到二門上找來鄭爽一道去給霍榷和袁瑤傳話。 不說出二門在外院去,就是沒要緊的事兒袁瑤連漱墨閣的門都不出,如今聽童富貴這般鄭重,袁瑤和霍榷雖疑在心頭,可到底還是隨了童富貴去。 霍榷和袁瑤一路坐的青油車往霍榮的外書房倥傯閣而去。 卻見府中侍衛(wèi)在離倥傯閣尚遠便開始戒嚴,里外三層的甚是嚴密,袁瑤和霍榷自然是想到,霍榮這番叫他們來絕對是事情非同一般的。 青油車被鐵頭攔下,霍榷給袁瑤又攏了攏身上的滾白狐毛邊的銀紅哆羅呢斗篷,這才扶著她下車來。 霍榷鐵頭是知道的,可袁瑤是女眷,鐵頭便不敢造次,低著頭問了聲:“可是榷二奶奶?” 袁瑤落落大方道:“正是?!?/br> “卑職冒犯了。”說罷,鐵頭轉過身去讓手下的人劈開一道,手一伸,“二爺、二奶奶請。” 真是只讓袁瑤和霍榷過去而去,鄭爽和童富貴都被留在外頭。 府里的這番動靜自然是驚動了不少人的,又聽說霍榮傳了二房過去說話,有人心下便急了。 霍榮出征在即有話囑托家人,也是應是囑托大房,因大房為長,哪怕是顧忌家有三房,也是三房一起叫去的,那里有就單單傳了二房的道理。 此時宋鳳蘭也顧不上面子氣了,沖到霍杙姬妾的院中,見霍杙在醉生夢死,不禁火道:“你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二房被侯爺單獨傳去了。” 霍杙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宋鳳蘭冷笑道:“侯爺可是要上沙場了,生死難料,所以侯爺才急急給三爺辦了喜事兒,唯剩世子位一事還未有定論,你道侯爺是何打算?” 世子位三字似一盆冷水將霍杙澆醒,“你是說侯爺這是打算要交待封世子的事兒了?” 宋鳳蘭冷眼瞥他,“大爺說呢?” “那怎么得了,”霍杙隨后從炕上抓了件外衣,就要往外頭去,“事關世子,怎能只傳了二房過去,不成我得過去。” 胡亂把袍子一穿,霍杙急急就出了東院,連下人準備車轎的功夫都等不及,沿著夾道就跑。 霍杙只覺這一程山長水遠,好不容易跑到正院側的穿堂,剛要往里沖就見侍衛(wèi)攔下了。 “放肆,我你們都敢攔?!被魱p喝道。 侍衛(wèi)自然是認得霍杙,只是手上依舊不放下,抱歉道:“大爺息怒,侯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闖,違者格殺勿論?!?/br> “大膽,”霍杙伸手一指,“我進出前院多少年了,如今才是知道這叫擅闖,有種你們動動我試試看?!?/br> 霍杙剛往前一步,就見所有侍衛(wèi)刀劍出鞘,把霍杙嚇得往后了數(shù)步。 霍杙那是又驚又氣,指著侍衛(wèi)們道:“造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了你們。鐵頭呢,把鐵頭給我叫來?!?/br> 不等人叫,鐵頭就過來,只是他也不出來,只在里頭向霍杙拱手見禮,事情不用也知道是個什么情形,道:“大爺受驚了,實在是卑職有令在身,冒犯了?!?/br> 霍杙知道一時是闖不進去了,不由眼珠一轉,往繞了個大圈,往壽春堂去。 此時霍老太君剛聽跟官陶陽去家廟的婆子回事兒,說官陶陽日夜佛前誦經(jīng),茶米不思令老傷舊病一并勾起了。 霍老太君那有不心疼的。 這會子就是霍杙來了也顧不上了,只聽霍老太君一直哭喊著,心肝rou,可憐的陶兒,可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在,沒當場就把人給放出來的,一心要等袁瑤生產(chǎn)了之后。 “老祖宗,你還功夫想那賤人的,侯爺就要被二弟他們蠱惑得把世子位給了二弟了?!被魱p道。 “什么?”霍老太君霎時忘了官陶陽這樁,“你說什么?” 霍杙只得重復道:“侯爺把前院給戒嚴了,明日侯爺出征,獨獨叫了二房過去,這是什么道理?” 霍老太君腦子一時轉不快,便問:“什么道理?” 霍杙小聲在霍老太君耳邊說了幾句,登時讓霍老太君蹦了三丈高,大叫道:“這逆子,我還沒死了,他要想我早死,就給二房的請封?!闭f著龍頭杖都不要,就往正院去。 與此同時倥傯閣里,霍榮在袁瑤和霍榷震驚的目光中打開一密室。 霍榮從密室中取出一扁長的匣子和一封書信。 霍榮小心將兩樣東西分開,放在他的大理石書案上。 袁瑤只一眼,卻驀然不動了,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封書信不放,因她認出來了,信封之上的筆跡。 霍榮自然也是看出來袁瑤的變化,也不隱瞞道:“沒錯,這是你父親留下的,給你的?!闭f罷,就將信給了袁瑤。 袁瑤想邁步,卻一個踉蹌,幸好霍榷一直在她身邊,及時護住了她。 好不容易才走到書案前,袁瑤兩手顫顫接過遺書,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滴落。 書信上的蠟封完好,可見霍榮一直信守諾言,小心保存著。 袁瑤從信封中取出信箋來,霍榷本來走開,讓她一人看,卻被袁瑤緊緊抓住了手,袁瑤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話來了,只用淚濕的雙眼無助地望著他。 霍榷明白她的意思,用衣袖拭去袁瑤的淚水,坐在她身邊。 袁瑤小心地展開信箋,細細閱讀。 原來袁父的遺書,給他們還原了當年袁家藏匿庫銀的真相,只是讓袁瑤和霍榷沒想到的是,竟然真是袁父盜取了庫銀,而且這里頭還有霍榮。 當年禎武帝執(zhí)意要征討胡丹,一雪國恥,群臣死諫依舊不能動搖禎武帝。 袁父和霍榮決計釜底抽薪,偷取庫銀。 事發(fā),袁父身為戶部尚書首當其沖,可袁父毅然為之。 袁父和霍榮留意到當時的三庫大臣老北靖往偷梁換柱監(jiān)守自盜,知可利用。 袁父先讓屬下右侍郎廖文,和負責看管庫銀的銀庫郎中龐清取得老北靖王的信任,時機成熟后借他人之手暗示老北靖王偷換庫銀,逼著他請辭三庫大臣之職。 機會就在老北靖王開庫和他們清點庫銀之時。 當日的確同霍榷推理的那般,的確是由袁父、北靖王、戶部右侍郎廖文和銀庫郎中龐清四人一同開的庫房清點庫銀。 袁父先假裝才發(fā)現(xiàn)的庫銀有假,執(zhí)意要上稟天聽,北靖王要狗急跳墻,廖文按計劃給北靖王建議,栽贓嫁禍給袁父。 北靖王令廖文和龐清看守住袁父,他自己先將假庫銀運出。 袁父和霍榮正是趁北靖王忙著銷毀證據(jù)之時,將庫銀偷出。 只是到最后袁父都未在信中提起庫銀到底藏在何處,可見袁父為人之謹慎。 知道當年之事的人,如今都死了,只剩下霍榮了。 看完遺書,袁瑤將信捧在心口,和霍榷一道看向霍榮。 霍榷氣息有些不穩(wěn)了,目光有些凝滯,“庫銀到底藏在那里?” 霍榮面上依舊道:“數(shù)額之巨大,難掩人耳目,并未運出宮?!?/br> 果然?;羧缎闹邪底缘?。 “就沉在銀庫后不遠處的護城河底。”當說出這話時,霍榮只覺心中一松,那壓在心中秘密終于吐出了。 “事發(fā)后有岳父在前頭引人視線,還有誰會想到在庫房四周掘地三尺而找,好個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被羧哆€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袁瑤抽噎問著那份已經(jīng)不可能回應她的遺書,“為什么?爹爹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和娘會如何嗎?” 霍榮將那個扁長的匣子打開,一張明黃的綾緞出現(xiàn)在里頭。 遺詔!!這是袁瑤和霍榷腦中毋庸置疑的。 可當霍榮小心捧出綾緞展開時,袁瑤和霍榷都看清,的確是遺詔,不過并非是先帝遺詔,而是太皇太后的遺詔。 看完遺詔,袁瑤和霍榷都跪了下來,終于明白了袁父的苦心。 霍榮鄭重地將遺詔交給了袁瑤和霍榷。 “只有你們才能繼承太皇太后和袁大人的意志了?!?/br> 正文14326日的更新在這里第二二回協(xié)而和離 等袁瑤和霍榷從倥傯閣出來,霍老太君在外和鐵頭對持了半日。 鐵頭也不愧是鎮(zhèn)遠侯最為信任的人,就算不敢對霍老太君刀劍相向,可也未讓霍老太君近來半步。 霍老太君想要以rou身直撞,鐵頭就用人墻堵,霍老太君自持身份到底也不敢和男人肢體相碰的,見此法不通就讓霍杙帶人打殺出一條通路。 可霍杙能帶什么有用的人來和府中侍衛(wèi)對抗的,也不過是平常里的長隨小廝,東院的丫頭婆子。 只要不是霍老太君,鐵頭對任何人都不客氣,直接砍殺在地。 血紅噴灑一地,殘肢四處,不說霍老太君這樣常年深居內(nèi)院的婦人,就是霍杙這樣的也是看著膽戰(zhàn)心驚的。 霍杙雖為武官,可到底沒上過沙場的,可也知道輸人不輸陣的,大喊道:“反了,反了,噬主了……” “作死的孽障?!币宦暸叵鸦魱p給鎮(zhèn)住了。 霍榮從層層侍衛(wèi)中走來,“來人,把這孽子給我關小祠堂去。” 霍杙立時就抱住霍老太君的腳,哭喊道:“老祖宗?!?/br> 霍老太君雖嚇得全身發(fā)抖,卻還是要護霍杙的,指著霍榮道:“老大是我?guī)淼?,你說他作死,我是不是也……” “母親。”霍榮喝斷霍老太君的話,又回頭吩咐道:“護送老太太到我書房去?!?/br> 也不知在書房霍榮對霍老太君說了什么,霍老太君終于安生了。 而在霍老太君和霍杙大鬧時,袁瑤和霍榷早便繞了遠路回到漱墨閣了。 翌日,除了被關在小祠堂的霍杙,一家老小再送霍榮披掛上馬。 “祝侯爺,馬到成功,早日班師回朝?!奔胰她R聲祝道。 霍榮策馬而去。 到底是兒上戰(zhàn)場,霍老太君久久立于門內(nèi)舍不得離開,兒孫們只得陪著。 待眾人勸說了半日后,霍老太君這才稍稍止住了,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