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其中以王諲一黨的面上最為驚愕。 都以為霍榮此番請罪是無理取鬧,事到如今總算有人看明白了。 原來是霍榮這是在試探禎武帝的態(tài)度。 令南陽伯王諲罷官閉門于府中思過,乃禎武帝金口玉言,可如今南陽伯卻又官復(fù)原職了,豈不是朝令夕改了,禎武帝以后如何服眾?可想而知這絕非禎武帝之意。 若非禎武帝之意,那只有一人能讓禎武帝朝令夕改了,就是太后。 太后要卷土重來了,霍榮只想知道,禎武帝是否一如當(dāng)年那樣,還會百般退讓。 若是一如當(dāng)年,定會似當(dāng)年處置都察院副都御使許都(不記得他是誰的親,回頭看楔子。)那般,懲治了霍榮。 可禎武帝卻只一句不咸不淡的就算了,也難怪王諲一黨的人面上訕訕了。 太后既然有心重掌大權(quán),自然在早朝之上也有耳目。 就見一小內(nèi)侍從千和殿后,偷偷往寧壽宮跑去。 李尚宮得了消息就往太后處報。 聽了,太后又將新得的誦珠給摔散了,一掌拍在鏡臺上,“宋淵,你這個逆子。來人更衣,哀家倒要去看看,霍榮如何一個狂法?!?/br> 太后公然前往議政的千和殿,大漢建國以來還從未有過,就是當(dāng)年的太皇太后也不曾。 李尚宮緊忙勸道:“太后,這可使不得,倘若太后去了,只會授予他們非議的權(quán)柄?!?/br> 可現(xiàn)下太后那里還聽得進(jìn)別人的勸諫,自以為是道:“就是要給他們權(quán)柄去非議,哀家倒要看看宋淵這個逆子,如何處置?!?/br> 千和殿中,此時正商議胡丹國中最大的部族赤爾干,竟然不聽胡丹汗王之命,率先率兵來襲。 一時間主和派與主戰(zhàn)派唇槍舌劍,忽聞一聲,“太后駕到。” 群臣皆往外望去,見殿外丹陛月臺之上,太后的鳳輿儀仗緩緩而來。 鳳輿落下,女官上前挽出一位頭戴九龍四鳳冠,身著深青滾金云龍紋緣的織翟紋翟衣,隨衣色的織金云龍紋的蔽膝,描龍紋的玉革帶,青紅相半的大帶,手持玉谷圭,儼然是按大漢律后妃朝會時的裝扮。 太后雍容端莊,盛氣而來,目光直指龍椅之上的禎武帝。 見太后到來,王諲一黨自然是歡欣鼓舞的。 而霍家父子卻視若無睹,因太后這般無疑是在踐踏禎武帝的尊嚴(yán)。 禎武帝已非太皇太后之時了,他如今已羽翼漸豐。 就在王諲一黨要山呼太后千歲千千歲時,太后被守在殿外手持大刀的御前侍衛(wèi),雙刀交叉一攔,給擋在殿門外了。 頓時群臣又向高位之上的禎武帝看去。 只見禎武帝恍若未見,低頭翻開御案上的奏折。 王諲給其堂兄周陽伯王允遞了眼神,王允出列對錦衣衛(wèi)呵道:“大膽,竟敢阻攔太后鳳駕?!?/br> 雖說內(nèi)閣黨如何亦被禎武帝削弱了,但既然王家兄弟敢挺身而出了,那內(nèi)閣黨自然不能讓他們?nèi)缫狻?/br> 禮部侍郎周斌出列道:“周陽伯,千和殿乃前朝,非后宮,就算是太后亦不得擅入?!?/br> 王諲隨之出來道:“放肆,我大漢那條律法表明,太后不得入朝?” 內(nèi)閣首輔馬閣老邁出一步,道:“律法是沒有,可我大漢祖訓(xùn)有云,后宮不得入朝?!?/br> 殿外,太后自然也是聽到了里頭的爭辯,眉眼一吊,“來人,還不快把這兩個對哀家不敬的逆臣賊子拿下?!?/br> 太后在殿外發(fā)威,可殿中侍衛(wèi)卻無人聽命,到底尷尬,王諲便向一旁的同黨使了眼色。 這時從武官隊列之中,涌出數(shù)人將馬閣老和周斌按壓在地。 周斌依然不屈,大叫道:“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br> 見王諲一黨竟敢動粗,內(nèi)閣一黨的人自然也不會束手讓擒的。 頓時千和殿中拳腳相向,叫罵之聲不絕,那里還見往日里衣冠濟(jì)楚,道貌岸然,只怕比之市井流民潑婦也不過如此了。 霍榷雖為文官,是半路棄武從的文,可為強(qiáng)身壯體,習(xí)武未斷過,便仗著身手,暗中專挑人極痛處踩去。 就是王諲在混亂中滾到霍榷腳邊了,都被他順腳踩了腰窩。 見鬧得都不成了體統(tǒng),霍榮向禎武帝振臂而呼,聲如轟天之雷,力壓全場,“我大漢江山姓宋,我大漢的天子姓宋,名淵?!?/br> 頃刻間混亂大定,高位之上的禎武帝全身一震,定睛望向霍榮。 霍榮凜然正氣,立于朝堂之中。 禎武帝豁然站起,道:“來人,送太后回宮?!边@話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堅定不移。 太后氣得渾身亂戰(zhàn),可不等太后發(fā)難,就聽此起彼伏,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在一片稱頌聲中,太后被御前侍衛(wèi)送回寧壽宮。 其實禎武帝那里會不知,今日若是默許太后進(jìn)了千和殿,那明日太后就能和他同朝聽政了,所以他在等一個時機(jī),可讓他名正言順,無可厚非的違抗太后的時機(jī)。 霍榮就是那時機(jī)。 那日王諲一黨可說是大敗而歸。 王諲因此還傷了腰,站都站不直了,是被抬著回的南陽府,一路大罵那將他踩傷的人陰損。 這日朝堂之上的熱鬧,霍榷是解氣得很的,回府就告訴了袁瑤。 袁瑤在高興之余,將這對母子終于對上的事,也記在了心上。 到了臘月,幾乎滴水成冰了。 在霍榷小心的呵護(hù)下,袁瑤膝上的傷大好,已能下地行走了。 到了臘月初八一大早,袁瑤再度大妝,在霍榷的陪同之下,和霍榮一道前往長君伯府。 不用說,袁瑤自然是第一次來。 入了進(jìn)了長君伯府大門,便往左拐去,不多時便見了五間大門的“霍氏宗祠”,細(xì)看這四字竟然還是先帝御筆。 再看粗粗看了宗祠占地,竟然占了伯府前院半壁。 過了大門,白石甬道直通月臺,月臺之上就是正殿。 袁瑤謹(jǐn)慎地跟在霍榷之后步上月臺,只見少君伯夫人和另一人并肩站在正殿前。 在府里時,霍榷就告訴了袁瑤,原長君伯才是霍氏族長,不想早逝,少君伯才繼了族長之職。 所以那和少君伯夫人一道的想來就是少君伯了。 雙方廝見行禮后,少君伯高唱一聲開祠。 祠堂正殿大門緩緩被推開,只見里頭數(shù)軸先祖遺像,除了長君侯、少君侯還有長君伯的遺像乃麒麟玉帶的公侯服侍外,其余皆是平民的裝束。 少君伯夫人進(jìn)內(nèi)供上臘八粥,少君伯與霍榮一同進(jìn)內(nèi),霍榷列二人后,三人捻香上敬,罷了,方是袁瑤入內(nèi)。 袁瑤低頭屏氣,恭敬跪拜而下,少君伯夫人執(zhí)書念誦霍氏族史,再讀族譜,在念道霍榷和王姮時,少君伯舉筆在和王姮并列處寫上袁瑤的名字。 禮畢,袁瑤這方算是霍榷名正 正文10814日的更新在這里 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如今袁瑤成霍榷妻,每日向霍夫人晨昏定省侍奉在前才是規(guī)矩。 今日是袁瑤第一回向霍夫人省視問安,不敢大意,早早便細(xì)細(xì)打聽來霍夫人和霍老太君的作息。 鎮(zhèn)遠(yuǎn)侯霍榮如今也不太歇在姬妾世婦們房中了,多在霍夫人房中安置,所以霍夫人為服侍上早朝的霍榮,都隨霍榮一般五更便起。 服侍了霍榮更衣出門后,自己洗漱完也差不多五更末了,故而一般說來卯時去就沒錯的。 而霍老太君則有時卯時起,有時辰時起,還有時日上三竿也不叫兒孫媳婦們過去問安的。 因此,霍老太君那處的晨省,袁瑤只需跟著霍夫人行事,也不會有大錯了。 還有就是昏定,霍老太君一般亥時就寢,但霍老太君只喜歡館陶服侍就寢的,故而兒孫們也只是過去點個卯就算了。 霍夫人則是隨霍榮的作息,自霍榮不再是閑職后,也說不準(zhǔn)什么時辰就寢,故而一般也不用兒媳婦們過去服侍了,在霍老太君那處一塊點個卯也就算了。 由此可見,一日之中晨省是關(guān)鍵。 可霍榷心疼她雙身子還要大冬日里早起,便道:“要不,我去告太太,免了你的規(guī)矩?!?/br> 袁瑤卻道:“如今府里的人,都在看著我出錯呢。再說我多穿些就成了,那里就冷得死我了。” 霍榷知道袁瑤說的是對的,便就作罷了。 按說第一日向霍夫人晨省,穿得喜慶些才是道理,且袁瑤如今為平妻,穿正紅一色也不算僭越了,可袁瑤堅持往日的裝扮。 袁瑤甚有自知之明,到底她不過是妾扶成的妻,和王姮這樣的元配是不可比的,再說如今府里多少雙眼睛瞧著她,要拿她的錯,她無論如何風(fēng)頭都不能越過王姮去。 就見袁瑤今日一身秋香色錦上添花的小袖掩衿銀鼠襖,系長穗五色宮絳,外頭罩了件蓮青羽緞面的鶴氅,也不批斗篷,頭上罩了雪帽,帶著青素和宮嬤嬤出了西院便往正院去。 到了后樓上房,原先袁瑤是真不知霍榮會有這般多的侍妾。 按大漢律,公侯伯可有夫人一人,世婦兩人,妾無定例。 瞧著站上房前的這些個,當(dāng)真是壯觀。 見袁瑤來,那些個也都看來了過來,都竊竊私語了起來。 按理袁瑤向她們見禮倒是不用的,只是招呼還是得打的,可袁瑤又不知怎么稱呼她們。 正為難之時,霍夫人的管事媳婦包民家的給袁瑤解了難題。 包民家的過來給袁瑤蹲了個福,“奴婢給榷二奶奶請安?!?/br> 如今袁瑤受她的禮無可厚非,可袁瑤卻半側(cè)了身避開了,還還了半禮。 袁瑤這份抬舉,包民家的自然是受用的,親熱道:“太太在里頭聽到動靜,猜一準(zhǔn)是二奶奶來了,說天冷,讓二奶奶趕緊進(jìn)去?!?/br> 可袁瑤卻抬眼看了看站游廊里的人,面上有些不知該如何進(jìn)退。 包民家的便小聲給她提個醒,道:“二奶奶勿用管這些個東西,太太都不理她們的。” 袁瑤點頭便往上房里去,包民家的卻宮嬤嬤挽住了,宮嬤嬤直接從自己腕上將一個鐲子過到了包民家的腕上。 包民家的低頭一看,鐲子雖有些細(xì),可成色好,再掂量掂量,分量不輕,心里直道,這榷二奶奶果然是知趣的人。 因著霍榷,如今再大再好的東西袁瑤也有,只是袁瑤明白財不露眼的道理,故而只選這等符合她身份,別人又挑不出錯來的東西送。 雖說抄手游廊上也有火盆,可四處通敞著那里比得上屋里暖和的,袁瑤進(jìn)了屋子迎頭就是暖氣,寒氣就去了三分。 袁瑤摘了雪帽,脫了鶴氅便隨包民家的往東次間那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