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這些話是在飛花她們房門前說的,飛花和葉影自然是聽見了的,恨得只差沒沖出去咬死了清風。 飛花越想越難過,看著自己滿身的傷,卻忽然靈光一閃,回頭問葉影道:“今兒可是輪到你娘巡夜了?” 葉影正哭得傷心,被飛花這么一問有些愣,但還是點了頭。 飛花陰笑著,“那就好?!庇譁惤~影耳邊低語了幾句。 葉影頓時眼前一亮。 …… 霍家的家廟叫靜心堂,先頭是前廳,供奉著菩薩,過了前廳是天井,天井左右是廂房,中正是享堂,供奉的正是霍父的靈位。 青素和清風趕到時,正見袁瑤因著是上不了族譜的妾室不能進享堂,就站天井處著急。 除了病重的喬明艷,霍杙的一干侍妾也都在天井里站著了。 而享堂門內(nèi)宋鳳蘭泣不成聲的,王姮則有些不耐煩地站一邊。 再往里頭些就是霍夫人和霍老太君。 只聽霍老太君正對霍榮氣道:“……今兒一家子都到這來了,你就往死里把老大給打死去,等我氣死了,你再把她們娘們一個個送走,就干凈了,沒人再管你下回再打死誰去?!?/br> 霍榮無奈地跪下,一時不管里外都跪了一地。 就聽霍榮道:“娘,你這不是讓兒子背負不孝名嗎?兒子教子也是為了他好,您不知,他對兒子的話陽奉陰違,竟然要置他弟弟于死地,要不是老二機警,今日怕是就回不來了,皇上批他一個刻薄寡義,已是網(wǎng)開一面,倘若兒子再不嚴加教訓,下回便不僅如此了?!?/br> 聞言,霍老太君的面上頓現(xiàn)震驚,她知道兄弟早就不和了,可不曾想竟然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而跪一旁的霍夫人先是驚,后看向霍杙隱含的眼神隱含了恨。 這時天井傳來慌亂的叫喊聲,“姨奶奶,姨奶奶你怎么了?” 眾人回頭,就是見青素和清風正扶著跪得搖搖欲墜的袁瑤在喊著。 聽見青素的聲音,一直跪在享堂內(nèi)側(cè)的霍榷跪著挪了出來,見袁瑤臉上蒼白,不禁心都揪緊,驚慌失措了。 可看到他安好,袁瑤頓時松了口氣,臉上慢慢地緩了回來。 只是眼神的相對,卻都讓對方明白了心意。 這時霍老太君重重地拄了拄龍頭杖,喝道:“如今都什么時候了,還來添亂,還不快扶出去?!庇种钢柑炀锏钠渌?,“還有你們,也都散了?!?/br> 一時小祠堂里就只剩下,霍老太君、霍榮、霍夫人、霍杙、霍榷、宋鳳蘭和王姮。 王姮不時地捶著跪得酸麻的腿,霍老太君看著也是煩躁得很,一揮手讓宋鳳蘭和王姮也走。 宋鳳蘭看看后背被霍榮抽打得血rou模糊的霍杙,到底還是不想離開,可王姮那是巴不得離開的,告了退就走遠了,宋鳳蘭也就沒理由再留下好了。 回到漱墨閣的袁瑤早便鎮(zhèn)靜下來了,只是一時見不到霍榷她沒心思進食,哪怕幾位嬤嬤苦勸著。 冬天的日子就短,再加上今日一天都陰著,便早早的天就黑了。 袁瑤在等霍榷,清風也在盼著。 初開的情竇令清風如沐春風,癡癡地站在上房門外望著。 只是又一人實在是看不慣她,冷嘲熱諷道:“該是的貓,春天還沒到就開始□?!?/br> 清風回頭,見是鄭翠,雖不知道自己才來怎么就得罪了她,可知道她是袁瑤的陪嫁,還是個嫁過人的,就不知夫家是誰,以為被夫家賣了給袁瑤做奴的,再想自己是太太給的,等今夜自己侍候過了霍榷,就是袁瑤身邊的青素也低她一等了,更不用說鄭翠了,就冷笑道:“不過是個下堂的東西,也敢來要我的強?!边艘豢冢蜁堇锪?。 鄭翠被氣了個仰倒,可也不敢追到屋里去。 只是沒等清風盼來霍榷,卻等來了田嬤嬤帶著她meimei寶丫來見她了。 寶丫才六歲,一路哭著過來的,見著清風哭得更凄涼了,直喊著,“阿姐快回去瞧瞧娘,不好了?!?/br> 清風愣,早時她回去收拾東西見著她娘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子就不好了,急忙問道:“哭什么,好好說。” 寶丫用手背抹抹眼淚,道:“有位jiejie來和娘說,說你有事,讓娘到來西院一趟??赡飫傔M二門就被打了,幸好娘一直喊著,不然就被當成賊給打死了?!?/br> “我沒讓娘來呀?!鼻屣L知道有人開始在她背后使絆子了,她最先疑的就是飛花和葉影,但無憑無據(jù)的她也不好告到主子跟前,于是便問:“jiejie?是哪位jiejie?叫什么?” 寶丫抽噎著搖頭,“沒瞧見,只在家院子外頭喊了一聲,就走了?!?/br> “娘傷得可重?”清風又緊忙問道。 寶丫剛要說話,田嬤嬤便道:“問再多也不如去看一眼,都安心不是?!?/br> 雖焦心于她娘,可眼看著霍榷要回來了,清風一時兩頭為難的。 田嬤嬤便幫她拿主意了,“可是擔心姨奶奶不答應?你當姨奶奶是什么人了,這樣的事兒一定準的,你只管去,我?guī)湍慊匾棠棠叹褪橇?。”說著就推了清風姐妹出去,又支了守戶(就原來是派來到小廚房的,被霍榷弄去看門了的婆子)去打聽清楚回來后才到上房給袁瑤回話。 “……說是清風的娘摸黑進了二門,鬼鬼祟祟的,巡夜的婆子以為是賊就打了?!碧飲邒呒毤殞⒋蚵爜淼脑捀嬖V了袁瑤。 袁瑤有些魂不守舍地問道:“傷得可重?” 田嬤嬤回道:“說是傷著骨頭了,沒百日是不能動了。” “若是真當賊,只會先捆了送到主子面前再做定論的,那里有就先下了重手的?!痹幍馈?/br> 田嬤嬤指指楓紅院,道:“看來是那兩個丫頭出手了,聽說清風她娘百日不能動彈,飛花的娘立馬就去接她的差事?!?/br> 袁瑤點點頭,“先瞧著吧,這只是個開始而已?!?/br> 青素指指院子外頭,“那可讓家里那些笤帚簸箕的知道?也好讓太太也知道知道?!?/br> 田嬤嬤笑道:“傻丫頭,我讓守戶去打聽的,還愁她們都不知道。” 完了,袁瑤便再沒心思和她們說這些了。 “海棠兒。”外頭傳來霍榷焦急的喚。 袁瑤就似被喚回魂魄了,一陣激靈過后,急急忙忙就要下炕去靸鞋。 就見霍榷帶著一身寒氣匆忙解了斗篷丟給鄭翠,就往袁瑤這來了,剛要去接過袁瑤跑來的身子,可一想自己身上的寒氣又縮了手,只得緊張地問道:“別近我,我身上寒氣重,讓先我在熏籠邊上趕趕寒氣再過去。方才瞧著臉色可不好,可請?zhí)t(yī)來瞧過了?” 袁瑤那里管他說什么,就往他身上撲去了,“怎么就差點回不來了?” 自在周家見過年少時飛揚的袁瑤一回后,再見袁瑤,發(fā)現(xiàn)她已變得冷清,就是大難臨頭她都很少將驚慌現(xiàn)在臉上的,如今她卻不顧及地恐慌了,若是沒幾分對他的真心是不能這般的。 霍榷就覺著,周祺嶸,那最后一點哽在喉嚨的刺兒,終于沒了,心中歡欣不止,抱起她往炕上去,哄道:“看著兇險,可都在我意料之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嗎?我還為你掙回身份了?!?/br> 袁瑤怔忡地看著他,“身份?什么身份?” 事已成,霍榷也不打算再瞞她了,就把最危險的部分掐頭去尾地將如何幫袁父沉冤得雪說了一遍。 可就算如此,袁瑤還是能想得到這其中有多艱險,一時心驚rou跳的,只是她一直俯在霍榷的胸口,沒讓霍榷發(fā)現(xiàn)她淚水潸然。 袁瑤震驚于真相并非當日周廣博所說那般的同時,心中更是愧疚悔恨翻騰,他全心全意待她,可她卻暗中謀算著他家。 良心的譴責,如同繩索封喉,幾乎讓她窒息。 “……南陽伯的職務才被罷黜,大皇子便有意讓大哥去染指西郊大營了,皇上有意要警告大皇子,我不過是借了這個便宜罷了。”霍榷說得十分輕巧。 可他越是這樣,袁瑤心里就越難過的,就在袁瑤要脫口而出向霍榷坦白自己進府的初衷時,外頭又傳來了哭天搶地的嘈雜聲。 雖說還沒到安寢萬籟俱寂的時候,可到底也是用膳的時辰,不管是主子還是下頭人都不敢高聲的,就顯得靜了,令那些哭喊聲分明了。 正和袁瑤說著貼心話,聽到外吵鬧,霍榷就覺著被攪擾了,立時命宮嬤嬤出去看究竟了,“宮嬤嬤,你去瞧瞧,到底是誰在喧嘩?” 聽到叫喚,宮嬤嬤從上房外頭進來,回道:“回二爺,是二奶奶又整治飛花和葉影那兩個丫頭了。” “飛花,葉影?什么人?”霍榷雖不常去楓紅院,可也知道王姮身邊的人,只是沒聽過這兩個。 宮嬤嬤恭恭敬敬地回道:“是今早太太傳二奶奶和姨奶奶過去時,新賞的丫頭?!睂m嬤嬤故意將袁瑤說在里頭了。 這種丫頭賞來做什么的,霍榷一想就明白了,又聽宮嬤嬤說霍夫人連著袁瑤也一并傳了去,于是又問:“那你們姨奶奶有沒得?” 剛問出口,就覺著一直埋首自己的懷里的袁瑤動了動了,似乎想埋得更深。 宮嬤嬤遲疑地看看霍榷,道:“也得了?!?/br> 霍榷想起在小祠堂天井的時候,似乎是看到另外還有一個丫頭和青素一塊的,想來就是她了。 揮手讓宮嬤嬤退下,霍榷又把袁瑤攏在懷里緊了幾分,“那樣心思近我的人,我最是討厭的,明兒我就尋個由頭打發(fā)了她?!?/br> “別,到底是太太給的,二奶奶都不敢這么打發(fā)的?!痹幃Y聲甕氣道:“只二爺瞧都不瞧她一眼,妾身就有法子打發(fā)她?!?/br> 霍榷不由笑了,滿口應下,“好。” 正文101 現(xiàn)在再來想,在幫王姮除去眼線之余,到底有沒一絲私心? 袁瑤捫心自問,當然是有的,且不止一些。 再想方才幾乎沖口而出的坦白,經(jīng)外頭的喧鬧打岔,那一鼓作氣已再而衰了。 就在袁瑤猶豫苦惱間,忽然察覺霍榷正悶悶笑起,只聽他道:“早知這般能引你為我喫醋拈酸的,早早就該將府里的人跟走馬燈似的,一天一茬地往這里輪換,少說也能輪換個一年半載的。” 霍榷不說,袁瑤竟然想不起原來自己這般竟然是在吃醋,登時似嗔非嗔地瞪著霍榷,一時就把心里的猶豫給放下了。 見他還在笑,袁瑤只好嚷道:“二爺真是愈發(fā)不正經(jīng)了?!?/br> 霍榷見她終于不再悶頭流淚,這才放下心來,又逗著袁瑤笑鬧一會子,方和她一道用了飯食。 袁瑤的口味又變了,中午時還能用些醋椒魚片的,現(xiàn)在又吃不下的,只用了些木耳棗泥羹和茄汁豆腐盅。 那夜霍榷早早便哄了袁瑤去歇息,只道明日有驚喜。 袁家能昭雪,這已是霍榷給她最大的驚喜了,故而袁瑤也不多做他想,也不覺得還有何比這更讓她驚喜的,只是一日的大起大落到底是讓她疲憊了,只靠近他懷中便睡了。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鎮(zhèn)遠府也看不出和往日有何不同來,只是霍榮早朝后匆匆歸來,讓人備下香案,啟了中門,又命一家子全到前院來跪候。 霍老太君得了信兒,不敢怠慢帶著一家子女眷便過來了,就是受傷告假在家的霍杙亦正裝而來。 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竟然袁瑤和霍榷也一道過來了。 袁瑤為妾不算霍家人,就是官陶陽這樣得霍老太君喜歡的也不能出現(xiàn)在候迎圣旨之列中。 因此攙扶著霍老太君過來官陶陽見到袁瑤也一時意外,后覺得可能是袁瑤不知道這接旨的規(guī)矩,便有心提醒袁瑤一句,道:“圣旨快到了,我們趕緊一旁去吧?!?/br> 霍老太君不去看袁瑤,只對一旁的霍夫人道:“到底是從前沒人教過的,迎圣旨可非玩笑,要是因著她而出了什么差錯,便是你身為主母的不教之罪?!?/br> 霍夫人在一旁諾諾應著,霍榷早便聽到了剛要說話,就見霍榮大步從向南大廳里走出來了,對袁瑤道:“袁氏一會跟在老二家的身后聽旨,其余一概遠離,跪接?!?/br> 這話一出,除了霍榷,在場的都難掩訝然,不待細問宣旨使便到了。 只見大門之外,御前總管王永才雙手高捧三色織錦圣旨,恭敬而來,肅穆站于眾人跟前,高聲道:“吏部郎中霍榷,霍門王氏,霍門袁氏接旨意?!?/br> 霍老太君等人,就是霍榮和霍榷都是一驚。 袁瑤為妾,算不得是霍家人,霍老太君的人都說王永才錯了,只是不敢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