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無奈韓姨媽氣頭上,那肯善罷甘休,越鬧越來勁。 眼看著劉推官將令箭丟出,韓原海眼疾手快在令箭未著地時便撲去接住,回頭對韓姨媽道:“娘,你這般大鬧公堂,到時就算爹來了,也救不了你?!?/br> 此時,韓孟悠悠轉醒,姚捌的師爺趕緊出去和劉推官耳語幾句。 韓原海則在堂下?lián)渫〒渫ǖ乜念^,“大人,這些銀票雖不是我母親的,可也并非竊取而來的,是……是我家表妹的?!?/br> 韓姨媽一聽想去捂住韓原海的嘴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胡說些什么,這些銀票就是我的,就是我的?!?/br> 韓原海羞愧難當?shù)靥ь^看韓姨媽,“娘,表妹已經(jīng)被你逼去廟里了,為何你還不放過她,還要奪她的銀子,你讓她一個姑娘家以后如何度日?娘,當年姨父對我們家百般照顧,如今且不說以涌泉相報,卻將他留在人世的唯一血脈逼迫至此,姨父姨娘泉下有知……” 韓原海的話戛然而止在韓姨媽的一個耳光中。 而韓孟則恨不得再度昏厥過去,以眼不見為凈姚捌那種看他們一家子是“奇葩”的目光。 姚捌的算盤不過是看在如今皇帝對韓施巧多有偏袒,不論韓家今后是否得雞犬升天,如今攀上幾分交情不得罪了去總是沒錯的。 于是便有心做順水人情請韓姨媽保媒,可如今見識了韓姨媽的德行,姚捌尤為擔憂兒子的姻緣。 請這樣的人保媒,別到時親家沒結成,倒成了仇家了,姚捌不由對韓孟道:“吃了這場官司,嫂夫人怕是也沒心思為我兒保媒了,這還是延后再做打算罷?!?/br> 這兩家結親那有延后的道理,這無疑是借韓姨媽保媒拉近兩家關系的事黃了。 韓孟就覺得臉面丟盡,連吃了韓姨媽的心都有了。 堂上,韓原海摸摸火辣辣的臉頰,卻堅決繼續(xù)道:“大人,這些銀票的確是我表妹袁瑤的,絕非來路不明的不義之財。表妹如今就在南山寺,可請她來作證?!?/br> 嗷的一聲,韓姨媽哭罵開來。 劉推官看看堂下捶打著兒子的韓姨媽,又看看身邊的師爺,見師爺點頭,雖心中不悅被干預,卻也不得不扔出令箭,讓衙役去南山寺請袁瑤來。 回頭再說袁瑤。 袁瑤主仆正被南山寺的知客尼帶往的寮房。 不用看寮房里頭,就看房外堆放雜亂的破舊農(nóng)具,便知那寮房原就是雜物間。 再推門進去,果然滿滿當當一屋子的雜物。 青玉不由得質(zhì)問其知客尼,“為何早先沒將屋子清理了出來,這如何住得?” 知客尼一臉的尖酸刻薄,“就給寺里半吊錢的供養(yǎng),還想寺里把你們當千金小姐地服侍,想住舒坦就自己動手?!闭f完,用鼻子哼了聲就走了。 想也知道韓姨媽不會多給銀子供養(yǎng)她袁瑤在寺里的,可也沒想到會只給半吊銅板而已。 青玉恨得把銀牙都快磨碎了,只悔在大興錢莊只說是失竊輕了,該說被謀財害命了才是。 無奈之下,主仆三人只有自己動手清理屋內(nèi)的雜物。 也只一盞茶的功夫,從外頭又來了三人。 一是去而復返的知客尼,二是方才連面都不愿和袁瑤她們見的掌院出于師太,最后一人是時常跟在霍榷身邊的小廝——鄭爽。 人未近,鄭爽聲便先到了,“這等地方怎能住人,虧你們還是出家人,這般勢利。” 知客尼姑一路低頭不敢言語,出于師太一臉媚笑剛要說些什么挽回面子,就被鄭爽甩了袖子,往袁瑤這邊來了。 來到袁瑤跟前,鄭爽深深地拜禮,“袁姑娘,我家二爺進宮了,一時脫不開身,讓小的來轉告姑娘,二爺始終與韓家無親無故,沒道理強迫他們將姑娘帶回,但請安心住在寺中,姑娘的一切供養(yǎng)皆由我家二爺支付,絕不讓姑娘給人狗眼看人低,欺辱了去?!?/br> 鄭爽最后一句,瞥向了出于師太,讓她臉上一陣青紅。 正文24第四回聚散離合(五) 自從袁家敗落,袁瑤飽嘗世間的人情冷暖。 雖然知道霍榷也不過是受韓施巧所托,但依然對他心存感激。 因她這樣的孤女就算把銀票拿回了,少不得也要看別人的眉眼高低,更有懷璧有罪之險,親姨媽尚且要算計她的銀票,更不用說外頭的人了。 但若有鎮(zhèn)遠候府為依靠,旁人就有了顧忌。 袁瑤向皇宮的方向福身,“大人的恩情,袁瑤銘記在心?!痹幨墙^對說到做到,且還有心圖報。 袁瑤主仆從寮房搬到了精舍。 這寺中的精舍雖比不上富貴人家的院子,卻也是難得的清凈雅致的。 而且袁瑤選的是最為偏遠的院子,離后山的竹林最近。 那日里滿山飛舞的竹花只剩下枯黃的竹枝,可若是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新的碧翠正在破土而出。 相信不久的將來定又是一片生機蓬勃。 剛收拾好箱籠,便有姑子來報說是順天府的衙役有請。 袁瑤知道能拿回銀票了,心說:“還以為姨媽多少都能忍耐個一兩日的,沒想這般迫不及待?!被仡^吩咐青玉,“你留下?!庇謱η嗨氐溃骸案??!?/br> 青玉聽說韓姨媽吃官司了,正是瞧熱鬧的時候怎么會愿意留守,便攛掇起青素來。 青素不多想便來給青玉當說客,邊給袁瑤換上青灰的僧袍,邊道:“姑娘,聽說韓太太吃上了官司,此番叫你過去,就怕她為求自己脫身栽贓姑娘。我是個笨嘴拙舌的不如青玉,姑娘帶上青玉到時也能在口舌上多個助力,不至于吃了虧?!?/br> 袁瑤將長發(fā)高高綰在頭頂,束成一髻,別上一支木簪,從銅鏡中看了眼青素,悠悠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只道:“傻丫頭,去把青玉叫來。” 青素以為事成了,高高興興就去喚青玉。 青玉進來時,見袁瑤正品著南山寺特有的竹殼茶。 這茶說是茶卻不是茶,是十多中草藥配制而成,有清熱去濕的功效。 開水沖泡后茶湯不夠清亮,但味甘爽口,春夏兩季喝最是得宜。 見袁瑤未做聲,青玉也不敢說話。 “倘若我成了棄子,你覺得你在十三娘那里可還有利用價值?”袁瑤聽似輕飄飄的一句,卻把青玉嚇得不輕。 袁瑤放下茶碗走到青玉身邊,“你是聰明的,以后如何向十三娘報信,該是清楚了吧。” 青玉剛要辯解,袁瑤卻一拍她的肩頭,“別以為我不知道姨媽為何會吃了官司,這次是我默許你的,但若是日后你再敢對我的話陽奉陰違,我就是悄無聲息地把你給處置了,十三娘也不能對我如何。” 袁瑤輕輕拍拍青玉的肩膀,卻讓她不禁雙膝及地,跪坐在地上,如快要窒息般地喘息不止。 青玉的心思不是這一番敲打就安生的,想以后有安穩(wěn)日子過,這人是不能留在身邊的。 袁瑤話雖說得殘忍,可真要動手她也做不出這傷天害命的事,只能另想一法了。 當袁瑤到來時,堂上已經(jīng)換姚捌端坐,劉推官一同匯審。 未見韓孟,韓姨媽則被賜了座,韓原海站在韓姨媽身后。 韓姨媽看劉推官和大興錢莊賬房的眼神,仿佛世仇。 本來姚捌是不愿這般折騰的,想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既給了韓孟面子,又給了錢莊交待,無奈他大舅子又開始認死理了,只得等袁瑤來。 袁瑤一身出家人的簡樸,神情恭謙,落落大方,進來便贏得了劉推官和姚捌的好感。 袁瑤低垂著頭帶著青素從容下跪,道:“民女袁瑤,叩見大人。” 姚捌想速戰(zhàn)速決,便指指韓姨媽道:“你可認得堂上這兩人?” 袁瑤不急不徐抬頭看向韓姨媽和韓原海,這才道:“認得,他們是民女的姨媽和表兄?!?/br> “那你是否又認得這些?”姚捌讓衙役將銀票遞給袁瑤。 袁瑤細看托盤中的銀票,又道:“認得,這些是大興錢莊應闌珊坊特制的銀票?!?/br> 姚捌又問:“可是你的?” “姚大人可是慧眼如炬,”韓姨媽忽然插話對袁瑤道:“你可要老實回話,不然……公堂之上有的是手段?!蓖{的話毫不掩飾。 “娘?!表n原海心情極是復雜,雖知道他們家對不住袁瑤,袁瑤這回幫他們是人情,不幫也怪不得袁瑤,換做是他也沒道理再幫他們家。 韓原海心是如此說,可看向袁瑤眼神,還是滿滿的懇求。 姚捌一拍驚堂木,“肅靜。” 袁瑤又磕了一個頭,“回大人,一來這些個銀票闌珊坊的姑娘大多都有,二來票面上未記名,是否是民女的還真不好說?!?/br> 韓姨媽則蹦了起來,指頭幾乎戳到袁瑤的鼻子上,“好你個袁瑤,果然是戲子無義,婊*子無情呀?!?/br> 韓原海瞬時痛苦地閉上了眼,喃喃道:“娘,現(xiàn)世報,因果報應?!?/br> 韓姨媽又回頭呵斥兒子,“你胡說什么?!?/br> “咚”姚捌再拍驚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袁瑤看到后堂門口內(nèi)一角衣袍露了出來,那滾邊袁瑤是認得的,韓孟穿過。 劉推官在旁涼涼道:“她這般說有何不對?倘若她說就是她的,本官還不信呢?!?/br> 姚捌也點點頭。 袁瑤又道:“但若是這些個銀票是從我姨媽處得的,那便是我的,是我交給姨媽保管的?!?/br> “算你識相?!鳖D時韓姨媽心平氣和了,挺著腰桿坐回椅子上,一臉得意地看著劉推官。 韓原海則難以置信地看著袁瑤,感激在心。 劉推官又問道:“你一個姑娘家為何會有妓坊的銀票?” 韓姨媽大聲道:“她曾被貶官妓,如今才脫的籍?!?/br> “娘。”韓原海第一次對母親有了怨懟。 韓姨媽冷哼道:“我有說錯嗎?” 藏在后堂門內(nèi)的韓孟,似乎想沖出來揍人了。 袁瑤雖一身樸素卻也難掩姿色,聞言微露幾分黯然再添柔弱與無奈,令人憐憫,也將韓姨媽反襯得越發(fā)的面目可憎。 劉推官不由道:“你這般說你親外甥女,你就有臉了?” 不說劉推官,就是姚捌也對韓姨媽生了厭惡。 韓姨媽頓時語塞。 大興錢莊的賬房在旁多時未說話,因他有秀才的功名堂上可不跪。 平日里去兌銀子的是青玉,賬房是認不得袁瑤和青素的。 只見賬房向姚捌拱手一拜,“大人,此銀票特殊之處在信物,這位姑娘說銀票是她的,可有信物?” 袁瑤道:“有?!被仡^讓青素將沉香刀幣信物遞上。 “先生看清了,可是此物?”姚捌問道。 賬房先生看過后,“沒錯正是。那這些銀票的確是這位姑娘。是我等誤會了這位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