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為了避免五皇子的人查到他頭上,盛言楚往配方里面添了薄荷葉,薄荷葉氣味清幽,倒能遮掩白霧的存在。 白霧雖淡,但書生們每日和墨石打交道,定能發(fā)現(xiàn)盛家墨石和別人家的不同。 盛言楚不想過分的依賴小公寓里的白霧,便嘗試著將中藥兌在墨石水中,黃芪、黨參、枸杞等藥材研磨成粉后按照比例摻和在配方中,為了銷量,盛言楚甚至不惜將人參磨碎做出人參墨。 程春娘見兒子將大把的銀子往里花,頓時心疼不已:“這哪里是寫字用的,我瞧著都能拿來補身子吃了?!?/br> 盛言楚笑了笑:“這些墨的確能吃,但吃多了對肚子不好。” 程春娘嘆了口氣:“楚兒,你這又是人參又是枸杞的,就不擔心賣不出去?” 這問題盛言楚不敢亂回答,生意能不能做好要天時地利人和,他盡最大努力將質量提上去,剩下的就由地方商戶去cao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待看到江南府等地的賬本后,盛言楚終于松了一口氣。 江南府有鐘諺青雕刻手藝加持,賣出去的黑色藥墨數(shù)量最多,緊接著竟是臨朔郡,臨朔郡負責的商戶來信說臨朔郡地方書生一聽墨石是盛言楚家鋪子所出后,二話不說就選了盛家墨石。 排在第三的是嚴家負責的淮安府,起初懷安書生是看在嚴家人的面子上才買一兩塊墨石回去,用過后方知這些墨石中的妙處。 墨石研磨開后,里頭蘊藏的藥味撲鼻而來,藥材大多有醒目安神的功效,氣味并不刺激,清清幽幽的很好聞。 有些講究的書生不喜歡用宿墨,所以當擒文齋擺放在外的全是宿墨后,書生們便嘗試著使用盛家的墨石,這一用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口口相傳后,竟有大半人在院試前都換了墨石。 擒文齋主家在京城,為了不驚動周蜜,盛言楚故意沒有在京城擺上黑色藥墨,只單單在國子監(jiān)對面尋了個鋪子賣畫師用的彩墨。 臨近院試,備考的書生們那里有閑心去作畫,因而上門的買客并不算多。 這期間,周蜜一直讓人盯著盛言楚的動向,不成想手底下那人被擒文齋少東家收買了。 少東家知之甚少,再沒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斷言周蜜和盛言楚暗中勾結,還血口噴人的跑到大東家面前污蔑周蜜早就投靠了盛言楚。 周蜜恨得牙根癢癢,費勁地去跟大東家解釋自己和盛言楚不是一路人,從大東家書房一出來,貼身小廝就拿著賬本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到了這一步,周蜜才知道自己被盛言楚瞞到了現(xiàn)在。 京城擒文齋的生意一切照舊,周蜜怎么也沒想到盛言楚會在短時間內將地方商戶攛掇起來替他賣命。 可以說擒文齋守住了京城墨石生意,但外邊的墨石市場早已換了天。 聽小廝說起淮安府,江南府等大府生意皆被盛言楚拿到手后,周蜜氣得頭頂冒煙,這會子找盛言楚算賬根本是無稽之談,周蜜只能將怒火撒在擒文齋少東家身上。 八月初九就是院試,而擒文齋設在地方的鋪面里還存著一大堆陳墨,就在周蜜以為盛言楚會壟斷地方墨石市場時,盛家墨石斷貨了。 周蜜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問第二遍。 小廝喜不自禁:“爺,盛家墨石沒貨了!” 周蜜大喜過望:“那還等什么,趕緊將咱們的貨降價處理!” 盛言楚的墨石周蜜看過了,用的材料昂貴,賣出去的價錢卻又不是頂貴,那到時候擒文齋若還以高價出售,指不定犄角旮旯處會冒出趙家墨石、錢家墨石和他們擒文齋爭搶市面。 為今之計,擒文齋只能自降身價,何況他們賣的是陳墨,合該降價才對。 小廝哎了聲,飛鴿傳書至大江南北,不消兩日,擒文齋剩余的墨石皆折價賣了出去。 少東家得知此消息后,越發(fā)張狂地跟大東家告狀:“爹,再過幾天就是院試,他周蜜這時候降價是何居心?肯定是跟盛言楚串通好想搞垮咱們擒文齋!” 大東家這回陷入了沉思,若之前周蜜還能以耳目被兒子掩住而不知盛言楚在地方上的動作,那現(xiàn)在呢? 為什么盛言楚一停手,周蜜立馬就知道了? 少東家眼睛閃了閃,裝做不知,還聲嘶力竭的控訴自己并沒有收買周蜜的人。 大東家心一直都偏向兒子,加之周蜜擅自做主半價出售墨石,大東家這回也惱了,將周蜜喊到跟前,高聲質問周蜜為什么要跟盛言楚攪合到一起? 周蜜正欲解釋,大東家接下來一句冷冰冰的話砸得周蜜頭暈眼花。 “你怎么跟你爹一樣這么無用?你爹毀了一次擒文齋,難道你這個做兒子的還要再毀一次?” 周蜜真的沒料到大東家會罵他爹,他們…不是最要好的異姓兄弟嗎? 大東家煩躁地翻閱著外邊送來的賬本,望著上面一堆的負賬,大東家直接將賬本往周蜜頭上扔,周蜜沒躲,額頭砸得鮮血直流。 從書房出來時,周蜜和少東家在房門口迎面碰上,望著周蜜臉頰上的血污,少東家傲睨一笑,肥胖的胳膊猛地往周蜜身上一撞,周蜜失血過多,加之身子纖瘦,一時跌倒在地。 書房里,大東家還在喋喋不休的叫罵著周蜜,中間摻雜的臟言碎語聽得周蜜瞳孔發(fā)紅。 原來只是他周蜜一人將大東家當成父親,在大東家眼里他還不如那個草包肥豬兒子吧? - 八月初九貢院大門打開,搜檢完畢后,童生們開始進行院試。 科考前后翰林院忙得不可開交,但只要科考一開始,翰林官們就跟春雨后的野草一樣,閑得發(fā)瘋。 但盛言楚照舊忙,不過是幸福的忙。 大把大把的數(shù)錢能不開心嗎? 因數(shù)量多,嚴棲江便從商戶社學挑了幾個算術好的孩子過來幫忙。 忙碌了兩天加一夜后,各地賬目終于算清。 “叔,”盛允南將賬目給盛言楚過目,小聲道,“您悠著點看…” 嚴棲江和社學的孩子相視一眼,暗中連連嘆氣聲。 盛言楚則輕松結過賬本,啜了口茶后認真看起賬本,看完后盛言楚直接將賬本鎖進柜子。 嚴棲江欲言又止:“盛翰林,您…沒事吧?” 哪有人虧本了還若無其事? 盛言楚挑眉:“嚴兄以為我當如何,該哭?” 哭?嚴棲江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想象不出盛言楚崩潰大哭是什么樣子。 “咱們精疲力盡的忙了個把月,上上下下的打點,到頭來竟一兩銀子都不賺,還倒貼五十兩…這…” 盛言楚坐直身子,莞爾解釋:“其實我本來就沒指望短時間內賺銀子,為了壓擒文齋,我將價錢摁到最低,薄利多銷,嚴兄,我能收回成本就已然不錯了?!?/br> 嚴棲江皺眉:“那日后還賣嗎?總虧空可不成?!?/br> “不會賠的。”盛言楚極有信心,“只要名聲打出去,外頭的書生都知道盛家墨石好用,那咱就不愁掙不到銀子。” “明年有縣試和府試,時間線長,咱們好好準備,定會大賺一筆。” 嚴棲江愣?。骸霸蹅儯俊?/br> “怎么?嚴兄不愿意?” 嚴棲江忙擺手,笑得不自在:“不不不,當然愿意,求之不得呢,只是、只是我和華琦云好過,您當真不嫌棄我?” 盛言楚輕笑:“嚴兄見外了,你我同朝為官,又都是商戶出身,合該惺惺相惜?!?/br> 嚴棲江沒大毛病,除了當初眼瞎喜歡上華琦云。 義父來信和他說了,淮安府嚴家在這次墨石生意中付出了心血最多,當然了,一部分肯定是因為義父。但不管怎樣,嚴棲江幫了他不少忙,他愿意在嚴棲江身上給足信任。 嚴棲江聞言心潮澎湃,迭聲說他定不負盛言楚厚待。 這時,阿虎敲門。 “爺,擒文齋周掌柜找您?!?/br> 盛言楚眼皮子一顫,周蜜這是來找他算賬的?又要來罵他不要臉? 阿虎吞吞吐吐,撓頭道:“周掌柜還帶了行李過來。” “帶行李?”盛言楚詫然,“他被擒文齋趕出來了?” “托您的福——” 門口響起一聲儒雅的聲調,周蜜現(xiàn)身在門口,陰陽怪氣道:“您可真有能耐,外頭墨石做得風生水起,我這個擒文齋的掌柜竟蒙在鼓里一問三不知?!?/br> 說著將肩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摔,痞笑:“我因為你被那對父子倆踹了出來,盛大人,您得負責啊?!?/br> 盛言楚瞥了眼地上的包袱,哭笑不得。 嚴棲江不悅地瞪著周蜜:“周掌柜和擒文齋之間的事,何故要往盛翰林頭上甩?” 周蜜斯文地墊著包袱坐在地上,下巴往上盛言楚身上抬,皮笑rou不笑道:“你問他,問問他都干了什么?!?/br> 嚴棲江迷茫的目光移向盛言楚,事已至此,盛言楚也不打算再瞞著,含笑道:“周大哥怨我是應該的,但周大哥也該反思一二,為何你身邊的人會那么容易被收買?!?/br> 他為了阻攔周蜜攪合,便故意放消息給少東家,說周蜜和他私交甚厚,少東家腦子缺根筋,聽信謠言認定周蜜對擒文齋不忠,此后便有了大東家懷疑周蜜的一系列事。 周蜜臉色變了幾剎,他身邊的人全是大東家的眼線,這么些年,大東家一直在防著他,說什么被少東家收買,實則那些人本來就是那對父子的家奴! 既然擒文齋不愿意要他,那他走就是了。 盛言楚睨了眼包袱,展眉而笑:“周大哥能來盛家,言楚自當歡迎?!?/br> 周蜜沒想到盛言楚這么好說話,臉色倏地張紅,支吾道:“倒也不枉我當初在碼頭拉你一趟…你小子…你小子還算知恩圖報?!?/br> 盛言楚連聲說是,周蜜從小就呆在擒文齋,對墨石生意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熟稔,擱上輩子,想將周蜜從對家公司挖過來,至少得給百萬年薪的總經(jīng)理位置。 周蜜的到來對盛言楚而言如虎添翼,為了給新東家看看自己的斤兩,趕在院試結束前,周蜜將盛家在京城的墨石鋪面重新規(guī)整,但行有行歸,周蜜并沒去對盛言楚透露半點有關擒文齋墨石秘方的話。 盛言楚也沒請求,就在擒文齋父子兩惱恨周蜜的‘背叛’時,京城盛家墨石鋪面重新開張。 里面不再只有畫師才能用的三彩墨石,還有書生們慣常用的黑墨,盛言楚找大夫要了幾副養(yǎng)身的方子,和周蜜等人商量后,依舊花大價錢購草藥做藥墨。 院試一結束,盛言楚就讓鋪子里的小廝拿著寫好的招牌去貢院門口吆喝。 廣告詞和上輩子各種大考之后紛發(fā)的小廣告相差不大,反正就是給下場的書生們送溫暖,只要接傳單,就能免費獲得一小塊盛家墨石。 盛言楚特意讓鐘諺青往京城送了些雕刻著鼓舞人心話語的模具,墨石上印上令人發(fā)憤圖強的字,下場書生們看到后,心里油然而出一股正氣。 考得好的書生會笑吟吟地邀同窗去盛家墨石鋪子溜達一圈,順便買走幾塊藥墨,考得不好的,收到鼓舞后,更要去盛家墨石鋪子吸一吸心靈雞湯。 院試結束不到半天,盛家鋪面的墨石就售罄一空。 嚴棲江散衙后就來鋪子幫忙,見外頭好些人沒買到,忙催促:“貨賣光了,怎么不見人上貨?都跑哪里去懶著了?” 盛允南笑嘻嘻地擦把汗,小聲道:“這是叔特意交代的,說藥墨今天賣完了就不賣了,再賣得等上十來天,從明天開始就只上普通的黑墨和三彩墨?!?/br> 嚴棲江呆了呆:“這是為何?明明外頭好些書生都想要買藥墨,既有存貨,干嗎藏著?” 盛言楚比嚴棲江散衙時間晚,此刻沒辦法給嚴棲江解惑,周蜜撣了撣算盤,眼瞅著今日的賬目要翻好幾頁,周蜜笑得見牙不見眼。 “嚴大人聽東家的總沒錯,東家說好物不能賤賣,要時刻給外人一種供不應求的假象,唯有這樣鋪子里的藥墨才能賣出高價?!?/br> 嚴棲江似懂非懂,但聽盛言楚的總沒錯。 - 盛家墨石鋪子生意紅火,最眼紅的自然是周蜜的前東家擒文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