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大黑狗? 盛言楚猛地回頭,只見盛小黑像銳利的箭刃一般風風火火地沖他這邊跑來。 “小黑!”盛言楚歡喜一笑,盛言楚幾步就跑到了馬兒身邊,嘴里銜著一只紅云般艷態(tài)嬌姿的杏花枝。 盛小黑和馬兒并肩齊驅后,盛言楚以為是要送花給他,誰料盛小黑忽凜起目光瞪向盛言楚身下的紅鬃馬,馬兒似是感受到恐嚇,前蹄抬起仰著脖子嘶吼一聲,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牽馬的侍衛(wèi)都有些手忙腳亂。 盛言楚顛得胸腔膈得疼,狼狽地趴在馬背上以為要接受老百姓的笑話時,忽馬兒掙脫開侍衛(wèi)的手原地抖起來,盛言楚一個不慎被拋出馬背。 “盛賢弟!”李蘭恪和應玉衡大叫。 周圍百姓皆捂著眼不敢看,禁軍臉色一變,忙飛奔過來想抱住被甩出去的盛言楚,可惜遲了一步。 半空中翻了個跟頭的盛言楚只覺失重感就跟深海里的潮水一樣將他重重湮滅,就在他心念完了完了他這條小命要交代在這時,忽聽幾聲尖銳的狗吠。 一個天旋地轉后,盛小黑竟穩(wěn)當當?shù)慕幼×耸⒀猿?/br> 周圍頓起陣陣喝彩和歡呼聲。 “這狗好生厲害,一個大活人竟也扛得動!” “剛才也太危險了,若不是這狗,盛狀元怕是……” 摸著身下軟和的絨毛,再看看盛小黑得意洋洋地昂著頭求他擼毛的眼神,盛言楚當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狗勾駝人的狗毛病又犯了! 果不其然,下一息,盛小黑四爪騰起猛地往朱雀大街跑去。 盛言楚雙手揪著盛小黑的大耳朵,濃郁的花香隨著縷縷春風呼嘯迎面擦過,在狗背上馳騁幾丈遠后,盛言楚忽覺神清氣爽的很,漸漸將手從盛小黑耳朵上挪開。 “啾呼——”身后的李蘭恪吹了聲口哨,扯過禁軍手中的馬鞭,大笑道:“騎馬游街就該像盛賢弟這般瀟灑才對!” 說著一夾馬腹,沖后邊的應玉衡朗聲道:“應兄,我先行一步!” “哎呦,我的祖宗!”混在進士隊伍旁的內(nèi)侍官見狀元榜首皆飛馳而去,當即拍大腿對身邊的小太監(jiān)道:“還愣著干嘛,還不快去前邊看著!” 游街只有鼎甲三人能身騎大馬,見盛言楚和李蘭恪飛奔而去后,應玉衡笑得如沐春風,百姓以為應玉衡也要扯馬韁,誰知應玉衡一點都不著急,還跟后邊的進士調(diào)侃:“我應某居于第三探花之位竟也有騎馬開道的一天…” 后邊步行的進士巴不得應玉衡走慢些,若應玉衡也學著盛言楚和李蘭恪奔騰而去,那他們這些二甲三甲進士如何追的上? - 這邊,盛言楚和李蘭恪先行一步進到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的人并不比玄武街少,甫一進去,盛言楚就聞到了陣陣花香,抬頭一看,呵,路邊或是憑欄處的男女老少皆編了花環(huán)戴在頭頂。 盛言楚下意識去摸耳朵,對哦,他今日還沒簪花呢! 盛小黑心有靈犀的扭頭,望著沾滿涎水的紅云杏花枝,盛言楚哭笑不得的接過來。 敢情他中狀元簪的花是一只狗勾銜過來的? “娘,狀元騎大狗!”旁邊的小孩羨慕的搖晃大人,指著盛小黑:“我也要我也要!” 盛小黑呼出一口氣,越發(fā)的得意,腳下的速度不由加快。 盛言楚掏出帕子正擦拭著杏花枝上的口水,乍然見盛小黑發(fā)瘋地往前沖,慣性使然盛言楚下意識的往后仰,為了不甩出去,盛言楚用力的拽住盛小黑兩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盛小黑吃痛,腳下一個打滑往旁邊的巷道一歪。 就在這時,巷道中沖出一人。 “姑娘小心!” 盛言楚暗叫一聲不好,揪狗耳朵的力度一下加深,盛小黑嗚呼哼叫,竟在撞人的那一瞬間剎住了狗蹄。 華宓君被盛小黑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龐然大物呵得往后一倒,后邊兩個丫鬟手快地將人拖住,華宓君就這樣半仰著腦袋。 一抬頭,見狗背上坐著盛言楚,華宓君跳蝦一樣站起來驚呼:“小書生,你怎么在這?” 盛言楚兩目低垂,尷尬地摸了摸已經(jīng)折騰的花落干凈的杏花枝,羞慚紅臉:“沖撞了華小姐實在對不住,我……” 華宓君歪著頭打量著身著進士服的盛言楚,見盛言楚帽子上沒簪花,而手中唯一一束杏花也只剩個光桿,華宓君臉頰燒紅,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的紅杏往前一伸,眉眼生春:“小書生,不若我來替你簪花吧?” 第121章 【三更合一】 容妃禁足…… 盛言楚呆了幾息, 華宓君望著盛言楚因顛簸而散落撇到額前的黑發(fā),鬼使神差的踮起腳伸手將頭發(fā)撩至耳后。 “你再低一些?!比A宓君嗓門發(fā)干,舉著手中的紅云杏枝, 鼓著臉頰, “我夠不著?!?/br> 盛言楚陡然回神,忙垂下頭。 京城的紅云杏枝花氣襲人, 見華宓君高舉杏枝露出半截潔白細嫩的皓腕, 盛言楚眼神一黯,不自在的撇開視線,只一味的去嗅空氣中的紅云杏香。 “好了。”華宓君咬咬唇角,微往后退了兩步,極小聲的催促, “你還愣著干嘛, 還不快些回去,待會宮里的人找不到你, 怕是又要出亂子。” 盛言楚后知后覺才想起來, 忙支起身,撓頭之際發(fā)現(xiàn)帽檐處已經(jīng)插好一株紅云杏花。 “多謝?!笔⒀猿嫔涎鱿采?,置于狗背上拱手, “今日不便和華小姐久敘, 等來日言楚得空,自當上門致謝?!?/br> 華宓君俏笑如花, 彎如月牙的雙眸亮晶晶,待一人一狗離去后,身后抱花的山梔忍不住瞠目:“姑娘,你剛瞧見沒,狀元郎騎得是大黑狗!” “狗哪里能駝人?” 華宓君雙手捧著紅燙的臉頰, 興味道:“我娘去過西北,她說那邊的蠻族世家身下騎得都是兇獸,似狗非狗,學狗叫卻比狗強壯有力,這些兇獸嗜血,但若喂養(yǎng)恰當,于主家而言,性情比狗還要溫馴忠誠?!?/br> “兇獸?” 山梔驚悚地捂住嘴:“咦,盛狀元瞧著文文弱弱書生一個,為何會想著去養(yǎng)那種東西?到底是兇獸,一不小心會出人命的?!?/br> 華宓君從山梔懷中抽出一支紅杏,敲敲小丫頭的腦袋,含笑道:“你沒看到剛才那兇獸對小書生多溫馴嗎?可見小書生打小就養(yǎng)著它了。此等兇獸雖嗜血兇狠,卻最是粘主家,若養(yǎng)得妙,比養(yǎng)那什么逐日追風的汗血馬不知要好多少?!?/br> 山梔摸頭撇嘴:“兇獸這般好,怎么不見京城官眷圈養(yǎng)它們?” “他們養(yǎng)不來?!?/br> 華宓君撲閃著眼睛,站在巷子口張望,隨口道:“你以為他們不想養(yǎng)一個威風凜凜的坐騎嗎?嘁,那些只顧長硬rou的人壓根就馴服不了西北兇獸?!?/br> “前些年襄林侯就讓人從西北逮了一頭兇獸,我瞧著還沒有小書生那頭威武,哼,襄林侯愣是訓服了半個月都沒能近那頭兇獸的身子,惱羞成怒之下,襄林侯竟拔刀砍殺兇獸……” “殺了么?”山梔心一揪。 見李蘭恪騎馬將要過來,華宓君忙蹦蹦跳跳的揮起手中的紅云杏枝,邊對山梔道:“哪能呢,你沒看到襄林后眼角拉了條疤嗎?就是那兇獸抓的?!?/br> “老祖宗說他活該,兇獸是西北的神獸,因嗜血殘暴才得了兇名,但骨子里其實最為溫馴,襄林侯既對它起了殺意,兇獸焉能放過他?” 后續(xù)華宓君沒再說,而是高喊李蘭?。骸般【司耍⒒ā?/br> 李蘭恪笑著張揚,吁停馬兒問華宓君:“宓姐兒才來么?” “來了有一會子了。”華宓君輕輕松松地將杏花插到帽子上。 李蘭恪抬袖拭汗,挑眉睨了眼前方,暢快道:“可瞧見盛賢弟了?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心中的歡快,原以為游街會累得跟囚徒似的,不成想盛賢弟起了馳騁的頭,從玄武大街一路跑過來愜意極了!” 華宓君笑:“小書生剛騎過來的兇獸過來好生威風——” 一旁的丫鬟山梔打趣插嘴:“盛狀元的首支簪花還是姑娘親自插的呢!” 華宓君臉飄紅霞,上手去撓山梔的癢癢,馬上的李蘭恪見后邊的應玉衡等人要過來了,一時沒空多說,眉心緊擰了三分,只道:“宓姐兒,今日大殿出了事,待我游街回去了再細細說于你聽?!?/br> 不等華宓君回應,李蘭恪抽起馬鞭飛速地往街尾方向奔去。 - 因騎著小黑,不到半個時辰,盛言楚就將京城四大街游了個遍,李蘭恪緊跟其后,兩人歇在街角等得汗水都干了,應玉衡一行人才姍姍來遲。 返回南天門時,盛言楚讓月驚鴻將撒歡的盛小黑牽回家,自己則騎著侍衛(wèi)牽過來的紅鬃馬折回皇宮。 游街結束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禮部堂官將四月三十擺瓊林宴上的禮儀細細說完后,便讓侍衛(wèi)護送新科進士各回住所,進士們均擺手說不用麻煩。 盛言楚作為狀元,一下御馬就被眾進士圍了起來。 “盛狀元,今日既是金榜題名的大喜日子,我欲做東去百花樓吃酒,不若盛狀元一道前往?” 盛言楚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京城本地人,瞧周圍進士對其恭敬的態(tài)度,想來此人非富即貴。 李蘭恪適時出聲:“盛賢弟,這位就是淮親王和二公主之子長孫谷?!?/br> 也是李婉的未來夫婿。 “長孫兄?!笔⒀猿锨耙徊焦笆?。 老皇帝將自己和第一任皇后所生的嫡長女二公主下嫁給了異姓王淮親王,目的是為了監(jiān)視淮親王,不曾想這一代淮親王十分膽小怯弱,不過淮親王對二公主十分敬重,王府留有的姬妾皆是二公主陪嫁的媵妾,除了一媵生有一女,剩余子嗣皆是二公主所出。 眼前這位長孫谷便是二公主最為疼愛的小兒子,因勛爵由大哥承襲,長孫谷便落了個白身,后來二公主進宮求了恩典給長孫谷,誰知長孫谷堅決不要,這便有了科考一說。 長孫谷生性活潑,大步過來攬著盛言楚的肩膀,咧嘴笑道:“走走走,拘著禮做什么?只管叫我谷哥兒?!?/br> 谷…哥兒? 盛言楚嘴角一抽,他叫不出來,堅持喊:“長孫兄?!?/br> 長孫谷一笑而過沒在意,三百名進士歡歡喜喜地往百花樓走去。 桌上,聽長孫谷一口氣報出一堆的菜名,言語間還說起貢院會試的事,盛言楚這才想起那日在貢院聞到的百花樓吃食香味從何而來。 筵席散去時,外頭天已大黑,盛言楚高興之余喝了好幾盞烈酒,出來時只覺腹中燒得難受,扶墻嘔了好幾下后才稍微緩過氣。 就著路邊鋪子檐下掛著的燈籠暗光,盛言楚踉踉蹌蹌地往甜水巷子方向走。 因今日金榜剛出來,各大酒樓里均張燈結彩歡笑一堂,盛言楚頭有點暈,便歇腳靠著墻喘氣,想著靠自己走回去不知要走到何時,便摸了幾個銅板給對面鋪子打雜的小廝,交代小廝幫他叫輛馬車過來。 小廝一走,盛言楚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涌,蹲下身哇哇吐起來。 晚風習習涼爽,盛言楚雙手環(huán)胸坐靠在街口窄巷子口的青石板上,醉熏迷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面酒館看。 酒館比百花樓要小一些,但今夜伶人裙裾飄飛歌聲曼妙,透過半敞的木窗,盛言楚依稀能看到幾個剛跟他在百花樓吃了酒的進士如今又坐進了酒樓開啟今晚的第二場宴席。 望著幾人臉上藏不住的喜悅和驕傲,盛言楚會心一笑,笑容中卻有著道不盡的心酸。 這幾人都是寒門之后,中進士不過一只腳踏上了官途罷了,若想官運亨達,可不得要腆著臉陪長孫谷這樣的公子王孫喝個盡興? 從小公寓里掏出幾塊薄荷糖丟進嘴里醒神后,盛言楚雙目終于清明了些。 酒館里推杯換盞的勸酒聲稀稀疏疏的往他耳里鉆,摸了摸略有些難受的肚腹,盛言楚不由嘆了口氣,他自詡酒量好卻也經(jīng)不起猛喝,這些進士為了前程竟比他還拼…… 正想著呢,遠處傳來馬蹄的嘚吧聲,盛言楚忙起身拍灰,待馬車走近一些,盛言楚瞇著眼睨著黑潼潼的人影,不一會兒他又坐了回去。 看錯了。 行過來的馬車華麗富貴,朦朧燭光下能看到馬車外邊掛了好樣盛言楚沒見過的掛墜,玉質(zhì)清透,瞧著就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擁有的。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