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剛從食館那邊哄騙了好幾個后生的夏修賢搖著扇子大步踏過來,長腿往欄桿上一掃,伸手就要鉗盛言楚碗里的牛rou卷。 盛言楚低著頭像個護食的小松鼠,見夏修賢不嫌臟的要搶他的吃食,立馬將剩下的牛rou卷一股腦往嘴里塞。 邊鼓著腮幫子,邊將空碗往前推,一臉無辜:“沒了?!?/br> “嘁?!毕男拶t合起扇子敲盛言楚的頭,失笑道,“你果真是變了,記得你初入縣學的時候,對誰都恭恭敬敬的,一口一個兄長好,如今…哎,不說也罷?!?/br> 盛言楚撇撇嘴,喊兄長也要看對象好伐?就夏修賢這種老油條根本無需給好臉色,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鉆了夏修賢挖的坑。 - 程以貴和梁杭云到底是心眼太少,吃了一個月的桂花糯米藕后都沒意識到不對勁,直到六月縣學每半年一次的應(yīng)試結(jié)果公布后,程以貴和梁杭云發(fā)現(xiàn)他們這些吃了桂花糯米藕的后生依舊考不過盛言楚這些老生的時候,兩人這才頓悟盛言楚坑了他們一把。 然而他們沒心思再去找盛言楚‘報仇’,因為三年兩考的院試和每逢子、午、卯、酉年開考的鄉(xiāng)試齊聚在今年的金秋八月。 時光飛逝如流水,轉(zhuǎn)眼間還是后生的程以貴等童生們以及夏修賢等秀才們皆提了一口氣準備出發(fā)前往臨朔郡。 第70章 【三更】 院試缺了學政官…… 嘉和朝的院試原本是設(shè)置在地方府城, 據(jù)說因為有些地方只有郡縣沒有府,導致某些地方的院試地點不好安排,因而老皇帝直接將院試劃到郡城里來。 臨朔郡就是一個典型只有郡縣沒有府的地方, 先前的府試都是安排在臨朔郡城, 衛(wèi)敬做了多年的郡守,對科舉的cao辦還是比較得心應(yīng)手, 然而今年卻難倒了衛(wèi)敬。 因為今年不僅僅是午酉鄉(xiāng)試大比之年還是三年兩回的院試秀才年, 臨朔郡沒有府,就意味著兩場同時開考的科舉都需要衛(wèi)敬到場,衛(wèi)敬可謂是分身乏術(shù),只能上奏求告朝廷。 快馬加鞭的遞了折子進京后,文臣對這個問題一笑而過。 “衛(wèi)大人未免大驚小怪, 這等子事直接請旨讓皇上多派一個學政官過去不就行了?” “衛(wèi)敬到底是在臨朔郡這種小地方拘太久了, 莫不是被年初那場大雪凍傷了腦子?這中雞毛小事竟也能慌了神?” 討伐衛(wèi)敬的都是年初被老皇帝派去支援南邊雪災(zāi)的臣子,這些人無功而返后吃了掛落后恨極了賑災(zāi)有功的衛(wèi)敬, 因而見縫插針取笑衛(wèi)敬做官多年還如此的畏手畏腳。 幾人冷嘲熱諷過后, 立馬有御史官當場彈劾幾人不知悔恨有咄咄逼人的丑態(tài)。 御史官的話一落,老皇帝很快想起說話的這幾人是年初被他派去南邊支援的臣子,這些人回來后遭了貶斥和責罵, 近一個月前因攀著太子和四皇子的關(guān)系才得以重回朝堂。 “都給朕住嘴——” 老皇帝身上迸發(fā)出威勢, 將折子遞給底下的文武百官,怒斥道:“臨朔郡郡守衛(wèi)敬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他將此事上奏朝廷合情合理,你們一個個的指手畫腳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老皇帝雖年紀大了,聲音卻渾厚,一聲質(zhì)問蕩漾在金鑾殿上,嚇得剛才質(zhì)疑衛(wèi)敬能力的幾個大臣雙腿一軟, 紛紛跪地說不敢。 有幾個剛烈的臣子看了折子后,開口諫言:“還請皇上擇選翰林院的人前往臨朔郡等地,山高水長,這些人得早早出發(fā)才能提前到達地方,如此才不會耽擱了臨朔等地的院試和鄉(xiāng)試?!?/br> 派往地方支援當?shù)乜な刂鞒粥l(xiāng)試的主考官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jīng)從京城前往各地,衛(wèi)敬之所以這時候才往京城遞折子,正是因為朝廷分派到地方的主考官人不夠。 換言之,老皇帝忘了像前些年一樣另派一批臣子去監(jiān)督院試,這是老皇帝的疏忽,衛(wèi)敬若直接跟老皇帝要人,那就是在明著指責老皇帝處理政務(wù)上有紕漏之處。 老皇帝之所以罵剛才那幾個嘲笑衛(wèi)敬的臣子,也是基于此。 既然皇帝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那就要彌補,如果順著臣子的意思補發(fā)翰林院的人去臨朔郡,這就相當于老皇帝親自承認自己犯了糊涂。 科舉選的是國之根本,皇帝做出這種疏忽大意的事肯定會被記入史冊,為了在史書上不留一個晚年不保的壞名聲,老皇帝靈機一動。 “此次臨朔郡衛(wèi)敬上奏所言之事,是朕故意而為之?!?/br> 說著,老皇帝大手往旁邊一揮,指向左前方的太子和四皇子以及年滿十五得以上朝旁聽的五皇子。 “朕有意讓幾位皇兒跟著翰林官前往各地磨煉,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底下的朝臣面面相覷,這些人都不是傻子,一想便知老皇帝再給自己找臺階下,眾臣子聞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齊齊高聲稱贊老皇帝一片慈父之心昭昭如日月。 就這樣,三位皇子協(xié)同翰林官前往地方的事敲定了。 至于去哪,老皇帝坐回龍椅表示隨三位皇子做主。 五皇子心里當然有計較,只是他人微言輕,朝中又沒有助力,因而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太子和四皇子為了爭誰去臨朔郡而差點在朝堂重地大打出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老皇帝被太子和四皇子兩班人馬氣的頭疼,直接大手一指:“小五你去臨朔郡。” 五皇子面色如常,不緊不慢的領(lǐng)命直奔臨朔郡而去。 - 衛(wèi)敬上奏朝廷之前就猜到老皇帝會借口讓皇子們出京來抵消自己的失誤,所以當五皇子等人快馬加鞭的往臨朔郡趕的時候,衛(wèi)敬轉(zhuǎn)身傳了一封家書給盛言楚。 “好端端的讓你去郡城干什么?”程春娘問。 衛(wèi)敬為人謹慎低調(diào),信上只說杜氏想念盛言楚,八月有院試和鄉(xiāng)試,書院里的學正和教諭們都會被喊到郡城參與閱卷的事,所以盛言楚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帶著程春娘來郡城玩一玩。 “還要我一道去?”程春娘社恐人的心態(tài)立馬蹦跶出來,“不行不行,我一個農(nóng)婦哪能去面見郡守?楚兒你看看我,我一想到要去郡城見大人物,說話都在抖?!?/br> “娘,義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您怕什么?”盛言楚笑著勸慰,“再說了我與衛(wèi)家結(jié)親已成定局,您總得過去看看兒子認的義父義母是什么樣的人吧?” 程春娘肚子里過了好幾回主意,才壯著膽子道:“那娘就過去看兩眼……” “娘放心吧,您若在郡守府住不慣,咱們就找間客棧住下。” “住客棧多貴?。 币徽勂疸y子,程春娘的心情放松了些,口氣軟綿道,“既認了親,還是住衛(wèi)家府上吧,咱們搬出來單住,總不好讓你那義父義母多心以為咱們娘倆嫌棄他們?!?/br> 見他娘被他忽悠住,盛言楚笑容可掬的點頭:“還是娘想的周到?!?/br> 七月底,程有福和烏氏被盛元楚請到靜綏幫忙看鋪子,他則帶著他娘收拾包裹出發(fā)郡城。 這次去郡城是私事,因而孟雙沒有跟過來,倒是張郢殷勤,得知盛言楚要去郡城探親,便道:“這幾日官道上來往的都是送考的馬車,依本官之間,你們還是走水路穩(wěn)妥些。” 科舉之際路上總是會發(fā)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一般這種時候,老百姓都會自發(fā)的縮在家中不外出,張郢是過來人,他的建議聽一聽總歸沒錯。 靜綏前往臨朔郡的水路因是背風,所以船只走得并不快,夏修賢等人到達郡城安頓好后,盛言楚和程春娘才姍姍抵達郡城。 一上岸,郡守府的轎攆就落在了碼頭之上。 第71章 【一更】 貢院門口目光對…… 盛言楚兩輩子加起來還是頭一遭見識到衙門的官轎, 轎子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一頂轎子只能容納一個人,坐進去后連個躺下的地都沒有。 “娘——”盛言楚有些擔心他娘適應(yīng)不了封閉的空間, 忙撩開簾子沖后邊喊。 他娘的轎子比他的走得要慢的多, 落了他一大截。 在后邊轎子上的程春娘坐立不安的掀開簾子,半含討好的跟轎夫道:“麻煩小哥快些, 我兒子都看不到影了…” 轎夫也是好脾氣的人, 耐著性子解釋:“夫人,不是小人不想快些走,實在是公子坐的是大人特意吩咐改造的轎攆,咱們這頂轎子不能越過他…” 自古官轎出街,民間的百姓都會自然而然的停下手中的活跪拜, 與其一道從巷口出來的轎子或者馬車會下意識的慢幾步在后邊跟著, 以示敬重。 盛言楚平時覺得這種規(guī)定無可厚非,但今天后邊坐的是他娘, 他娘膽子小從來沒出過遠門, 本來就膽怯驚心,如今窩在小轎子里看不到他,這會子指不定心里慌成了什么樣。 “停轎、停轎!”盛言楚側(cè)眼瞥了瞥兩個不知變通的轎夫, 低聲交代, “我要下來走走。” 轎夫傻了眼,遲疑道:“公子, 您不坐了?” 又一轎夫急聲:“公子,這還沒到城門口呢,離郡守府遠得很,下來走會累壞您的腳,到時候我們沒法跟郡守大人交代啊, 您千萬別為難我們,還是坐回去吧?!?/br> “沒事,你們聽我的話就是了,義父那里我自會說明白。” 說完 ,他跳下轎子步態(tài)從容的往后邊轎子奔去。 兩個轎夫沒轍,只能嘆著氣抬著空轎子往郡守府方向跑。 “楚兒你咋下來了?” 程春娘滿心慌亂的坐在轎子里,見兒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一側(cè),心終于定了一些,囁嚅道:“娘給你丟臉了…” 盛言楚齜牙笑著逗程春娘:“那轎子逼仄難受,我腿都抻不開,渾身不舒服。” 邊說邊縮著背躬著身子攥成蝦子,“娘,你看,就像現(xiàn)在這樣——” 程春娘捏著帕子捂嘴笑,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剛好抵在轎門邊上,她坐在里邊剛剛好,倒難為了正在長身子的兒子。 為了緩和程春娘待會見衛(wèi)敬和杜氏的緊張心情,盛言楚一路走一路說,程春娘是個明白人,見兒子不竭余力的開導她,便暗暗下定決心進了郡守府后決不能像剛才那樣給兒子惹麻煩。 衛(wèi)敬的官轎先一步到達郡守府,一看轎子里沒人,衛(wèi)敬忙問盛言楚去哪了。 轎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公子說他個子長高了些,坐在里邊彎著腰難受,所以…所以就步行跟著程娘子的轎子走了過來。” 衛(wèi)敬派過去的轎子當然不是衛(wèi)敬平日做的官轎,而是根據(jù)盛言楚的個頭特意改造過的,上面掛了郡守府的牌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衛(wèi)敬府上的轎子。 轎夫雖說的簡單,但杜氏已經(jīng)明了,微笑道:“楚哥兒是為了照顧他娘?!?/br> 杜氏這些年見了不少農(nóng)家婦人,那些膽量大的人走到她面前腿都打鼓,何況是程春娘這樣的柔弱女子。 “夫君,依我看咱們還是別站在府門口等著了,這樣的大陣勢會嚇著楚哥兒他娘?!?/br> 衛(wèi)敬贊同的點頭,只留了幾個機靈的小廝和丫鬟候在門口,他則跟杜氏進了府在前院等著。 一刻鐘后,程春娘坐的轎子終于停在了郡守府門口。 轎子一落地,大街上百姓的眼睛就跟深林的餓狼一樣死死的釘在程春娘身上。 “這人誰啊,好面生。” “大人家的親戚?看著不太像?!?/br> “連根金簪子銀手鐲都沒戴,怎么可能是大人家的親戚。 ” “這話不好說,京城的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呢!”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上門打秋風的?” 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sao動起來。 “打秋風的能有做轎子的陣勢?”立馬有人嗤笑,“你們光顧著看轎子里的人,咋不看看她身邊站著誰?” 盛言楚扶著程春娘從轎子里走出來,聽到身后傳來議論聲,微笑大方的看向眾人。 街上的百姓一驚:“這、這不是盛家小秀才嗎?” 盛言楚幾個月跟著府學的書生在城中逛了一圈,又是起詩社又是游山玩水,加上兔絨毛衣和鴨絨夾襖的緣故,所到之處都有人爭著搶著看他長什么樣子,可以說,盛言楚在臨朔郡感受了一把現(xiàn)代愛豆的風光。 “真的是盛秀才!” 人群中一片嘩然。 “那他扶著的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