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期間巴柳子想跟盛言楚說話,盛言楚彈了彈身上的灰,皮笑rou不笑道:“巴叔好自為之吧,這回小子救你是為了我娘的清譽,您若娶了素姑娘,那就是坐實了我娘插足你們二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準許有人栽贓到我娘頭上,所以巴叔,我今天在這里大鬧一場,并不是為了您?!?/br> 他可不想讓巴柳子誤會他這么做是不甘心他娘失去了巴柳子,有些話,還是說明白了好。 “我知道?!卑土訃肃殚_口,嘴角的傷口扯的他冷嘶了一聲,忍著痛意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謝謝楚哥兒,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我就要被那婦人給……” 說到傷心處,巴柳子深吸一口氣,一行悲憤的清淚緩緩落下。 “我是個沒用的人,昨夜我挑擔子從你娘那邊回去,回村的半道上隱約覺得身后有人跟著,果不其然,是幾個生面孔。” “后來呢?”盛言楚心下一凜,忙道,“里邊可有人嘴角有痦子的,或者臉頰處有傷疤的?” 這幾個印象深刻的人就是之前在酒樓后院帶頭起哄的幾人,他料想這幾人都是聽了素姑娘的主意才在外邊肆無忌憚的辱罵他娘。 “你咋知道?”巴柳子心一緊,“他們難道還找你麻煩了?可有傷到?哎喲,這幾人身上配著刀呢!” 見巴柳子急的上手要檢查他的身子,盛言楚忙搖頭:“我倒沒事,只是我娘那邊……巴叔怕是不知道吧,素姑娘命這幾人在鎮(zhèn)上散布謠言,導致我娘被眾人唾罵?!?/br> “簡直無法無天了!”巴柳子愕然的捶打桌子,用力壓低嗓門道,“可恨我雙手難敵眾拳,不然我也不會被他們綁到了素家……楚哥兒,都怨我,要不是我,春娘咋會受這種委屈,怨我啊…” 盛言楚覺得現在怨天尤人根本沒用,思慮一番后,道:“當務之急就是咱們看著素家人,包括她那哥嫂,這幾人狼狽為jian,一個都不能放過,為了日后的安寧,這一次務必要斬草除根?!?/br> “楚哥兒做的對。”巴柳子用力點頭,“前些年我就想治一治素姑娘了,只可惜我那時心太軟,想著若是告了官,她的名聲就……再有便是官府并不一定會理會我,不像楚哥兒你和劉縣令有交情好辦事?!?/br> “摔了一跤自然就知道疼了?!笔⒀猿朴迫坏?,“巴叔,今后你可別這么優(yōu)柔寡斷了,小子幫的了您一次,卻幫不了您一世,且這次若不是牽涉到我娘,想來我是萬萬不會淌這趟渾水的。” “巴叔曉的?!卑土佑靡滦渲刂氐牟亮艘话涯槪樕媳幌材稂c的紅胭脂團團暈了色,顯得滑稽極了,然而巴柳子卻一臉凝重:“這次的教訓夠我受用一輩子了,有道是人越仁善越會被有心人踩踏,我今個算是領悟到了,若我早些年就讓她斷了對我的念頭,今日之事定不會發(fā)生?!?/br> 盛言楚回憶著素姑娘跟哥嫂吵架時說出來的瘋話,輕輕問道:“巴叔…你可知道這素姑娘為何對你如此執(zhí)著?” 用他的話來說,巴柳子并非頂頂風流倜儻的男子,家中是有些積蓄,卻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更何況巴柳子還是一個鰥夫,條件一般,人又過于憨厚,這樣的人在莊戶人家是一抓一大把,為什么素姑娘一個黃花閨女要等巴柳子好多年呢? 至于素姑娘所說的什么‘前程無憂’,什么‘闖出了名聲’之類的話,不由的讓盛言楚將目光定格在巴柳身上。 巴柳子被盛言楚看的坐立不安,臉頰上的rou輕輕鼓動,頂著審視的目光小聲問道:“楚哥兒,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 “我是在想巴叔從前是個什么樣的人,竟惹得女人如此鐘愛?!?/br> “渾說什么呢!”巴柳子臉色漲的通紅,支吾羞澀道,“不過是婆娘死后發(fā)了家而已,從前找上門給我說親的媒婆都是看中我這個的,要說我身上的好條件……” 巴柳子撓撓梳理得體的長發(fā),道:“村里的人總說嫁給我就是享福的命?!?/br> “這又是什么說法?”盛言楚笑了笑,“莫非是算命先生批的?” 巴柳子若真的有這樣的福氣,那他前頭婆娘怎么會早死? “不是算命先生說的。”巴柳子說起這個神色有些黯然,“不過是因為我從小就失了爹娘,底下又沒有兄弟,姑娘嫁給我,上不用受公婆的氣,下不用跟妯娌拌嘴,倘若給我生了孩子,我這幾年打下的家產都會是孩子的。” “就這?”盛言楚驚的瞪大眼,這古代女子的幸福標準期待值未免也太低了吧? 他掃了一眼素家小院,搖頭道:“我覺得素姑娘看中巴叔,未必是盯上了這些,素家哥嫂待素姑娘極寵,想必素姑娘當年講妥的婚事應該相當不錯?!?/br> “可不是嘛!” 旁邊有人過來插嘴,道:“我瞧著那人的家境相貌都在巴柳子之上,可她愣是不嫁人,那天喜轎都抬來了,她卻躲在房里又罵又摔,說逼她嫁人她還不如上吊死了算了,為此她哥嫂只能退婚?!?/br> “喜轎既然抬來了,說明下聘禮的時候素姑娘是同意的,為什么臨到頭卻反悔了?”盛言楚問。 “誰知道呢!”有人嗤了一聲,“我記得素姑娘以前可是十分重視那家兒郎的,也不知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罵那家兒郎是個負心漢,為此吵的死去活來,兩家因為這樁婚事徹底翻了臉。” “說來也是巧合?!?/br> 旁邊一個婦女突然放輕了聲音,下巴點了點素家的堂屋,古怪道:“盛秀才有所不知,悔婚后那新郎立馬又娶了一位,嘿,這一位可了不得,竟是大著肚子進的門?!?/br> “嚯咦~”周圍一陣吸氣,盛言楚眨眨眼,道:“也就是說還真的讓素姑娘說中了,這男人的確是個負心漢?” “對頭。” “素姑娘沒嫁給那人是對的,不然一進門就要給男人納妾,還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妾室,擱誰誰心里都不好受?!?/br> “素姑娘看人的眼光挺賊的啊?!?/br> “可不嘛?!?/br> “看人的眼光?”盛言楚琢磨著這幾個字眼,余光一瞥落在對面男人身上。 巴柳子身材健碩又有一定的經商頭腦,這也就是為什么巴柳子能跟南域那邊的商隊打好關系,難不成素姑娘口中的‘闖出了名聲’是指巴柳子日后的家業(yè)會越做越大? 至于素姑娘的金口一說,盛言楚覺得很好解釋,他都能胎穿重來,素姑娘指不定也碰上了什么機遇,定是早早的知道了巴柳子日后的成就,所以才佯裝成深情人設緊抓著巴柳子不放。 倘若真被他猜中了,那他只能說這素姑娘屬實有些心機,一個人能浪費多年的光陰等一個人,可見心思是有多深! - 盛言楚原以為要守著素家兩天,沒想到天還沒亮,梁杭云就帶著一小隊官差進了村。 “孟雙大哥!”朦朧的晨光下,他隱約覺得領頭的人很眼熟,走近一看,竟然是劉縣令身邊的得力助手孟雙。 “盛小兄弟?!泵想p略頷首,道:“我和兄弟們正在外邊收春稅,不巧在官道上看到一輛牛車壞了,上前一問,才得知此人手持你的舉薦信,想著那日你在禮院碰到小人尚且輕而易舉的就解決了,如今卻要求助于劉縣令,一問才知道你攤上了棘手事?!?/br> 盛言楚眼睛一亮:“孟雙大哥來的正好,我正愁著呢?!闭f著就將素姑娘誣陷巴柳子的事說了出來。 “還有沒有王法了!”孟雙冷哼了一聲,旋即憐憫的看著巴柳子。 巴柳子不敢遲疑,將素家兄妹和歹徒聯合綁他的來由全交代了。 天將將亮的時候,素家兄妹倆就被孟雙押走了,臨走前 ,素姑娘猶自唾罵程春娘的不是,盛言楚氣不過想追上去打人,被梁杭元攔住。 “楚哥兒消消氣,既然有官府插手,那咱們就只需等待消息即可?!?/br> “光抓素家兄妹有什么用!”盛言楚揉了揉困眼,道,“我還得跟著孟雙大哥去指認那幾個造謠的歹人,巴叔說那幾人手有佩刀,不似良民?!?/br> “我去吧?!卑土油蝗坏溃俺鐑耗惆玖诉@么久身子吃不消,趕緊回去歇著,正好我認識那幾個人,我?guī)Ч贍斶^去?!?/br> 盛言楚還想說什么,孟雙走過來道:“讓他去吧,左右這回最受罪的人是他,合該讓他過去教訓一下這幾人,這幾人我瞧著是有命案在身的,若是進了大牢,以后你們再想報仇可就沒機會了?!?/br> “那巴叔替我多掌掌他們的嘴!”盛言楚憤憤道,“一個個長得人模人樣,卻跟市井婦人一樣嚼舌根污蔑我娘,真氣人?!?/br> “楚哥兒,這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卑土游站o拳頭,“昨夜他們能桎梏我,不過是因為我一時沒防備住他們手中的迷香,這會子有幾位官爺在,我勢必要他們嘗一嘗我的拳頭。” 幾人商量了對策后,立馬就出去找那幫子歹人去了。 盛言楚和梁杭云則回了康家,睡了兩個時辰后,盛言楚蹭的一下跳下床。 “怎么了楚哥兒?”守在矮桌前溫書的梁杭云嚇了一大跳,“可是夢魘了?我瞧著你睡得極不安穩(wěn)?!?/br> “沒,”胡亂的洗了一把臉后,盛言楚趕緊穿衣裳,邊穿邊道:“我夢見巴叔將那幾個歹人繩之以法了,只不過素姑娘卻趁著官差不備逃出來去找我娘泄恨去了,我剛才驚的后背發(fā)汗,就再也睡不著?!?/br> “還說不是夢魘呢!”梁杭云穿好鞋,笑道,“昨晚那位官爺半個時辰前就來了信,說幾個歹人已經被他們制住,至于你說的素姑娘,根本就沒有逃出來,這會子應該坐上了去縣衙的牛車,再過幾個時辰,怕是劉大人就該審此案了?!?/br> “巴叔人現在在哪?” “他跟著去縣里了,說此次非要跟素姑娘算個賬才好?!?/br> “去了縣里?”盛言楚眼眸里泛起一絲興致,“我原本打算讓素姑娘去遞狀子的,畢竟朝廷律法有云女子不會拿自身清白說事,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巴柳狀告素姑娘,杭云兄,你覺得這場仗誰會贏。” “不好說。”梁杭云看的律法并不多,“不過有那么多的人作證,且那幾個歹人也招了供,想必素姑娘的罪行過不了多久就會昭告于天下,屆時你娘那邊的臟水也會清了?!?/br> “素姑娘頂多會被定為那幫歹人的同伙?!?/br> 盛言楚深知朝廷律法對男子受女人迫害并沒有什么保證,所以巴柳子狀告素姑娘的案子一定會敗下來,正因為如此,他才急迫想著該如何將素姑娘治個徹徹底底。 “要不讓劉縣令直接給她許個人家吧?”梁杭云道,“這樣一來,她就不能再纏著巴柳子了?!?/br> “嫁人?”盛言楚哼了一聲,“我才不想讓她后半生順遂呢,這兩年,她找了我娘多少麻煩?如今又鬧了這么一出戲后還想收拾收拾嫁個人家?想都別想?!?/br> “那你想怎么辦?” 盛言楚瞇起眸子,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毀了她最想要的東西?!?/br> - 和康夫子請了幾天假后,盛言楚跟著舅舅程有福去了一趟靜綏縣。 一進衙門,劉縣令就笑著招手。 “盛秀才不愧是本官的福星。”劉縣令擼了把胡子,笑的眼紋都堆到了一塊,“孟雙抓到的那幾個歹人正是前不久獄里逃出去的人,本官為此事好幾宿沒睡安穩(wěn),不想你幫了大忙?!?/br> 盛言楚斂衽笑開:“恭喜大人。” “哎——”劉縣令拉長聲調,大手一伸將盛言楚攬住,活似多年的老友一般,“本官欠了你兩次人情,你只管說,想如何懲治牢里那個女人?!?/br> 說起素姑娘,劉縣令緊緊皺起眉頭,嘖道:“這女子嘴臟的很,嗷了一上午了,非說我們關了什么夫人,這不是笑話嗎?一個未嫁女成天坐著他人婦的美夢,要本官來斷案,定要判她一個不知廉恥的大罪名?!?/br> “大人說的是?!笔⒀猿槃荻鵀?,拱手道,“此女敗壞我娘的聲譽,逼迫巴柳子娶妻,實乃強人所難,何況她和歹人勾結深夜謀害巴柳子,罪加一等,按我朝律法,該以黥刑處置?!?/br> “黥刑?”劉縣令楞了一下,旋即贊許的點頭,“這女子毫無羞恥之心,若是放任不管,定會成為咱們靜綏縣的一大笑話,本官過些時候便要去郡城上任,倘若這時候出亂子可就遭了?!?/br> “施了黥刑后,量她也沒臉出來鬧事。” 當天,素姑娘就被強行在臉頰上刻了“恥蕩”二字,并涂上墨炭再也洗不掉,從此淪為罪犯一流。 下午官府的人將素姑娘的雙手綁了,然后用一根長長的繩子拉著在縣城大街上巡了一圈,盛言楚心下暢快,便扯著程有福過去看熱鬧。 進了大牢的人,沒罪也要脫層皮,何況是受了黥刑。 此時的素姑娘全然沒了前些日子的囂張和嘚瑟,臉上滿是血跡,雕刻的“恥蕩”二字深入骨頭,因澆了千年黑墨,兩個字顯得格外的滲人。 盛言楚拉著程有福過去的時候,身邊有不少長輩指著被拖行的素姑娘,低聲對身邊的孩子道:“看到沒,此女放縱任性不加檢點,所以才臨街問罪來了,你可不能學她?!?/br> 小孩懵懂的點頭:“娘,她好丑哇?!?/br> 清脆的說話聲陡然引得披頭散發(fā)的素姑娘瞪了過來,似是沒想到盛言楚會大老遠過來看她笑話,素姑娘忽然像被狗咬了一樣,張牙舞爪的朝這邊撲了過來。 小孩嚇得哇哇亂叫,盛言楚上前一步擋住小孩的視線,面無表情看著瘋瘋癲癲的素姑娘被衙役用力拖走。 “舅舅認為我做的狠心嗎?”回懷鎮(zhèn)的路上,盛言楚突然問。 程有福微笑聽著,緩緩道:“要舅舅說,你該跟劉縣令提殺了素姑娘才對?!?/br> 嘆了口氣,又道:“這件事你娘受了不少的氣,你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怯懦膽小,當年盛元德帶著外室回來,她跟我說,哥,我不想活了,我就問她為什么有這種偏激的想法,你猜你娘咋說的?” 盛言楚縮在牛車角落里,聞言搖搖頭。 “你娘說她活著就是你的累贅,她若是死了,盛家族里肯定有人會收養(yǎng)你,可正是因為她沒死,才導致你被盛大林退了收養(yǎng),她說你跟著她就是受罪,她一個弱女子護不住你,村里孩子聚眾欺負你的時候,你總是咬著牙不跟她說,其實她都知道,可你娘沒本事去跟這些人拼。” 程有福說的很慢,牛車搖搖晃晃的向前行,甥舅二人就這樣背靠背說著話。 “你娘之所以放下戒備和巴柳子有來往,其實也是為了你,她總覺得家中沒有男人就不能在你頭頂撐起一片天,說句不好聽的,你娘看中的就是巴柳子的能干和健碩,可這回素姑娘輕而易舉就讓歹人擄走了巴柳子,你娘心中恨素姑娘的同時,還有些埋怨巴柳子不中用。” “不中用?”盛言楚驚了一聲,他真的不知道他娘選男人的標準竟然是能不能給他安全感,“莫非我娘真的要跟巴柳子生分了?” “我瞧著是?!背逃懈H鐚嵳f,“你娘覺得巴柳子就是一個外強中干的繡花枕頭,她這人其實認死理,別看她平時唯唯諾諾的不成氣候,真要把她惹毛了八頭牛都拉不回去。你這回來縣里,她還跟我說呢,說你以后別跟巴柳子來往了,還說巴柳子一個男人還沒你下手麻利,總之巴柳子在她眼里沒了半分能看上眼的東西,被批的一無是處?!?/br> “舅舅難道沒幫巴叔解釋嗎?” 盛言楚哭笑不得:“巴柳那晚趕了一天的路,又因著急趁著酒樓打烊之前看一眼我娘,所以那一晚巴叔累的很,這才不幸在小樹林里著了那幫歹人的道,若擱平常,這些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孟雙大哥就知道了,那幫歹人全是巴叔一個人打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