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我呸?!背逃懈F瓶诖罅R,“你們想讓我妹子做冤大頭,我告訴你們沒這個道理!大不了我?guī)颐米踊爻碳?,你們老盛家想怎么折騰隨你們便?!?/br> 孩子是無辜的,老族長有些不悅程有福的火氣,便問盛言楚:“楚哥兒,你咋想?” 程氏是軟性子的人,孩子交給程氏族里放心,不過得楚哥兒點頭,畢竟那女孩以后還要靠著楚哥兒撐腰呢。 盛言楚果斷搖頭:“我不要jiejie。” “jiejie?”老族長沒聽明白,“什么jiejie?你該喊meimei才對?!?/br> “爹讓外頭女人生的孩子喊我弟弟?!笔⒀猿蛔植宦涞膶⑹⒃碌脑拸褪鐾戤?,最終添了一句孩童的天真話語,“我才不要jiejie呢 ,那jiejie又不是我娘生的,我喊她jiejie不就意味著我娘也要喊她娘為jiejie?我娘是大娘子,她才不要做??!” 老族長哭笑不得,想說妻室位份不是這么定的,然視線一轉看向盛元德,下一息,老族長怒不可遏的將桌上剛沏好的熱茶往盛元德身上砸去,瓷盞碎地時濺出來的茶水燙得盛元德叫苦不迭。 “該!”盛大林呸道。 老族長站起身羞愧的跟程氏賠罪:“老盛家對不住你啊,當年若是知道德小子品行如此不雅,老頭子我豈能讓他糟蹋了你,家門不幸家門不幸,盛家祖上就是被勾欄女子害的敗了家……” 頓了頓,老族長瞪向盛元德:“你倒好,還沒娶妻就勾搭上那種女人了!” 程氏感激老族長的體諒,帶著盛言楚拜了又拜后,只聽老族長大怒道:“大林,請家法!” 老族長一發(fā)火,底下的人紛紛躁動起來,可誰也不敢攔著,就這樣,盛元德被幾個青壯小子架到了長板凳上。 伴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哭救聲,盛元德自打回水湖村后,在遭受了盛言楚的樹枝抽以及程有福的腳踹后,緊接著迎來了三十大棍。 瞅著男人被打的奄奄一息,程氏有些不忍,正欲上前求情時,被盛言楚扯住衣角。 “娘,”盛言楚眼神冰冷,低低道,“爹識字不多,娘可知爹為何給我選了‘楚’字?” 程氏搖頭,兒子的名字是丈夫在她孕中說給她聽的,她一直記在心,至于有什么含義,她真心不知。 盛言楚緊了緊程氏的手,淡淡道:“蜉蝣之羽,衣裳楚楚[注1],娘,那勾欄女子的花名就叫羽夢…” 程氏瞬間珠淚盈眶,顫聲道:“你怎知這些?” “爹在你暈倒后拉著我說的,還說我能有楚哥兒這名字多虧了那女人?!笔⒀猿桓胰鲋e,將外頭那女人會吟詩作詞的事一并交代了。 “難怪她能將德哥的心拿住……” 程氏如鯁在喉,目如堅冰,好半天才狠狠罵道:“惡心,他真叫我惡心!” 第13章 重新分家,程氏和離 有了盛言楚的‘挑撥’,程氏是死了心要和離,老族長因著盛元德背著老盛家擅自在成親前和勾欄妓.子勾搭在一塊,早已羞得捶胸遁地,擰著盛老爺子的耳朵罵了半天家門不幸后,又去院子照著半死不活的盛元德鞭笞了一頓。 直至盛元德一身肥rou被打的血rou模糊,老族長方才罷休,好在老族長身子骨硬朗,不然今天這樁丑聞簡直能要了老族長的命。 “抬走抬走…”老族長啞著聲,大喘氣道,“我們盛家一門斷不可姑息這種yin奔之人,大林,你去找村長來,今個趁著老頭子我還在世,我要將這丟人現眼的蠢貨趕出盛家?!?/br> “老族長,萬萬不可啊……”盛老爺子心肝欲裂,“我娶了三個婆娘才得了三個兒子,如今趕走一個,這不是要我長房一脈斷了香火嗎?不可啊不可……” 程有福一臉譏諷,將盛言楚往眾人面前推:“親家公,枉你還念著‘長房’二字,你大兒子盛元德他擔得起長房孝子嗎?這七年里,是誰在你跟前陪著過年過節(jié)的?是我妹子程氏和楚哥兒!” 盛言楚適時的開口:“爺,您忘了我娘每年給你做的清明粑了嗎?娘說你牙口不好,所以我娘特意擇了田埂上最嫩的毛香芽,還從牙縫里拿出十幾文銅板讓我去鎮(zhèn)上割rou回來,只盼著她做出來的毛香rou粑能合您的胃口……” 說一會就抽泣支吾之下,然后問出致命一擊:“爺,在孝敬您上,二嬸子遠不及我娘,為什么爺就是不喜歡我娘呢?” 盛老爺噎住了,能為什么? 大兒子盛元德十來歲就染上了嫖賭,外頭那勾欄女子的事,其實他早就有耳聞,但他不愿擺在門面上過問,鬧大了傷的只會是老盛家的名聲,何況男人貪玩些又怎么了? 程氏在閨中時以勤儉聞名,他當時就在想,若是將程氏說給德小子,德小兒會不會收收心?誰知程氏竟是個木訥的,管不住德小子就算了,還讓德小子卷著家中大半銀錢和妓.子yin奔了。 這樣的媳婦他能喜歡嗎?不能! 見他爺說不話來,盛言楚眼巴巴的看向老族長:“老族長,我昨天交給夫子的一兩半束脩還是我舅舅墊付的,您之前說過的,等我爹回來了,您要替我向我爺討要長房銀……” “什么長房銀?”盛元文忽然插嘴,不滿道,“我爹不是給了你家五兩銀子嗎?” “五兩銀子……” 程氏凄然一笑,悵然道:“我兒是老盛家的長房嫡子,他怎么能只分得五兩銀子呢!若不是你們看我好欺負,又怎會連夜淌著大雨將我和楚兒趕出來,老族長,今天我就僭越一遭,我旁的銀錢不要,我就要和離,若您老人家不同意,就別怪我長了嘴四處說,我倒要看看老盛家還要不要臉!” 盛言楚暗自竊喜,心想他娘還好沒有掛在渣爹那棵樹上吊死,有如此的膽魄和心境,不怕以后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和什么離!”盛老爺子頭疼不已,“程氏你別攪合,還是留著力氣勸老族長饒了你男人吧。” 程氏鐵了心要和離,便不再順從,徑直跪倒。 盛言楚立馬效仿,母子兩人在偌大的祠堂內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 砰砰砰的聲響不由讓在場的人將目光落到兩人身上。 程氏嫁進來后上敬公婆,下教幼子,的的確確是個好兒媳,虧就虧在男人是個風流種。 楚哥兒呢,人小機靈,說話一套一套的,比他那個無用爹要聰明的多。 可就是這兩個身子單薄的人愣是讓老族長不知如何是好。 思忖了會后,老族長有氣無力的擺手:“大林,把族譜拿過來……” “不可?!?/br> 盛老爺子嚇得委頓在地,拉住盛大林的腿撒潑,“要和離也成,我馬上就讓德小子寫了和離書,但斷不可讓楚哥兒跟她走,老族長,楚哥兒是咱盛家的種,給了程氏像什么話!” “我看你平日也沒把楚哥兒當你盛家的種啊?”盛大林反唇相譏。 “我……我……” 我了半天,盛老爺子詞窮了。 見座上眾人俱是不幫他,盛老爺子滿心大窘,暗罵老盛家當初自作孽,酸楚苦澀百感交集后,盛老爺子大聲道:“我堅決不同意將楚哥兒分出去,他生是我老盛家的孫孫,死也是我老盛家的孫鬼!老族長想踢德小子出族,這事我認了,要那程氏和離回娘家,我也認了,唯獨楚哥兒不行,他娘要走只管走,他必須留下!” 盛言楚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爺,忽然覺得頗為好笑。 這時候裝慈祥大度給誰看呢,七年前他還是個襁褓幼兒的時候,這位老爺子不是第一個點頭將他趕出去的人嗎? “要楚哥兒留下來也行。”老族長道,“德小子是你原配長子,楚哥兒是德小子的獨子,按族規(guī),他得受你們老盛家七成的家產?!?/br> 此言一出,祠堂一片寂靜,盛元文不顧旁人的拉扯,面色漲紅的跳起來。 “憑什么!”盛元文滿腔憤慨,“我娘伺候我爹十來年,前頭大娘,二娘有誰比我娘辛苦?說長子得七成,我怎么就不能是長子了?我娘又不是妾!” 話還未落,周圍就起了嘲諷笑聲。 盛大林憋著笑拍拍盛元文的肩膀,意味深長道:“朝廷不讓你讀書是對的?!?/br> “大林叔……”盛元文神經大條憨憨的喊,一臉理所當然的道,“我娘不是妾,那我也是長子,憑什么楚哥兒一個晚輩拿走七成?” 盛元文這種想法都怪越氏,誰叫越氏見天的在家里跟盛元文灌輸這種扭曲的價值觀。 盛言楚幾乎噴笑,老盛家的禮哥兒腦子里裝的全是rou湯,而他這個小叔呢,滿嘴都是長子。 老盛家這一代怕是就止步于此了。 越氏在院子里聽到動靜是又憂又急,她是填房,還是第二任填房,便是死了也不能跟當家的合葬,只能在前頭那位棺槨后邊挖個坑淺淺埋了,她死后的殊榮只有這些,那她生下的兒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前頭兩個短命鬼沒留下種,拿老盛家所有的東西全是她文哥兒的,可老天爺不長眼啊,愣是派了德小子和行小子折磨他們母子,這就算了,底下竟還有兩個小崽子,禮哥兒是當家的心肝rou,她一個填房奶奶拗不過這心肝rou,可楚哥兒呢? 生出來就是專門來克她的! 越氏擔心盛元文的胡言亂語得罪老族長,然老族長心胸何其寬廣,怎么會怪罪盛元文的不懂事呢? 老族長微瞇眼睛,輕笑的對盛老爺子道:“老頭子我不管你家里那位怎么管教孩子,但有些話你最好緊一緊你家文哥兒的嘴,別叫外人笑話老盛家沒規(guī)矩?!?/br> 盛元文大驚失色,還想理論呢,被盛老爺子一拐杖打倒在地。 “閉嘴吧你,”盛老爺子狠厲的警告,旋即訕訕而笑:“娃年歲小,您擔待些?!?/br> 老族長毫不客氣的瞪著盛元文:“他小?十三四歲了吧?聽說這兩年在議親?都要分出來單過的人了嘴巴還這么口無遮攔!他是長房?那德小子和行小子是鬼投胎?” 老族長甚少這么生氣,一番話數落的盛老爺子抬不起頭。 “仲平啊,你家內里得整頓整頓了。”老族長邊說邊讓盛言楚上前。 盛言楚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只見老族長枯瘦如柴的手拍拍他的頭,慢吞吞道:“楚哥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小識大體,端看他才去私塾一天就學了好些學問就能看出這娃日后能耐著呢……” 盛老爺子倏而皺眉,盛大林忙勸說:“ 你也別揣著了,該給楚哥兒的銀錢趕緊給,趁著楚哥兒尚小還能補救趕緊補,別等他大了到時候不認你這個爺?!?/br> 盛老爺子有些不甘心,小聲道:“楚哥兒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罷了,讀書方面未必有禮哥兒好……” “你……”盛大林肺都氣炸了,失望的指責,“你心里既沒楚哥兒,又何必說剛才那一大串?你不疼楚哥兒,那就留著我來疼!” “大林哥,我啥時候不疼他了……” “你那叫疼人?”盛大林都不稀罕說,“程氏是長媳,又給你們老盛家添了頭一個孫兒,你給她五兩分家銀,你這叫疼人?” 盛老爺子紅著臉狡辯:“程氏是兒媳,德小子又不在家,我做公爹的不能太關心她,會讓外人笑話的。” “那你也不能糟踐他們母子!” 盛大林替盛言楚叫屈,將盛言楚軟軟的身板抱在懷里,字字真切道:“我是盛家人,自然也不想將這孩子拱手讓程氏帶著改嫁,這樣吧,這孩子就歸我養(yǎng),日后他的前程是好是壞,全算我頭上,爹,您覺得這法子妥不?” 盛老爺子反正沒拒絕,他不讓程氏帶走盛言楚不過是為了老盛家的顏面,至于盛言楚以后怎么樣他懶得想,左右都是盛家人,日后若是飛上天當官了,他敢不來孝敬他這個爺爺? 這邊,老族長冷眼旁觀著,見盛老爺子無異議,便讓人拿來族譜,當場將盛言楚一脈歸順到盛大林膝下。 順便還將盛元德和程氏的名字劃掉了。 從此以后,盛言楚就真的沒爹了。 不過盛言楚很開心,因為這樣一來他算徹底擺脫了老盛家。 在場高興的還有盛元文,因為盛言楚被挪到盛大林這一脈后,就意味著長房銀不會落到盛言楚頭上。 其實盛言楚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銀子,能讓他娘脫身,能讓他遠離老盛家,他已然滿足。 - 待傷痕累累的盛元德在老盛家醒來時得知唯一的兒子給了盛大林后,焦灼的在床上又哭又鬧,盛老爺子顯然不是‘隔代親’的人,盛元德這么糟糕,盛老爺子依舊不舍得將除了族名的大兒子趕出去。 然而盛元德恨透了盛老爺子。 “我不在家,你個老不死的就放任你婆娘糟踐我兒子?嗯?”盛元德不是不知道越氏厭惡盛言楚,尖叫道,“楚哥兒是我親生的,你咋能不經過我同意就將他送人了!是不是越氏那婊.子拾掇的?我砍不死她!快快還我楚哥兒!” 越氏正美滋滋的念叨盛言楚這崽子終于離開了老盛家,一心想著以后沒人能克她了,突然聽到盛元德的咒罵聲,越氏心一橫,怒氣沖沖的掄起掃帚就沖進了屋。 哼,治不了小的,就治老的。 然而越氏下一息就摔了個大跟頭,門牙接連崩斷了兩顆,越氏不禁悲從中來,伏在地上鬼哭狼嚎,一時間老盛家的院子‘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