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姜云起大咧咧道:“知道,讓你去臥底嘛,吳楣隊長說讓我跟著你?!?/br> 尚揚:“?什么鬼?。?!” 姜云起理所當然道:“就是那個孔躍,他知道咱們倆是一起來出差的,我走了留你自己,合適嗎?什么單位公務(wù)員這么隨便?我當然要好好給你打輔助的,你想,萬一這次立了功,我就一雪前恥啦,看以后誰還敢叫我咸魚,誰還敢說我關(guān)系戶?” 尚揚:“……” 他倆快吃完了,金旭才下樓來,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拿了盒飯過來也坐尚揚這桌,和尚揚眼神一碰上,滋啦帶火花的狗糧味道。 姜云起道:“你倆太惡心了,吃不下了,我走了?!?/br> 尚揚對發(fā)小毫無感情:“爬?!?/br> 金旭卻道:“先別爬。八點半一起開個會,小姜記得去?!?/br> 姜云起道:“小姜知道了,小姜爬了?!?/br> 他走了以后,尚揚還想給發(fā)小挽尊,對金旭說:“他就是愛玩,活潑,話多點,沒防備心,人品真的……真的還不錯?!?/br> “我看小姜也不錯。”金旭道,“我覺得……” 尚揚:“什么?” 金旭隱約猜到了姜云起拿的是獵人牌,出于嚴格的保密性,最后他還是說:“沒什么。等下開會你跟著我,這邊同事知道你是我對象,別不好意思?!?/br> 尚揚一早猜到了,要尷尬也早就尷尬過,無奈道:“你出柜是有癮嗎?怎么走到哪兒出到哪兒?” 金旭道:“你這不是冤枉我么,你看看這幫人?!?/br> 尚揚看了看其他桌還在吃飯的幾位同事們,道:“怎么了?” “不是老刑偵就是老國保,我倒是想關(guān)緊柜門,”金旭說,“整個柜子在他們眼里就是透明的,我關(guān)它有什么用,還不如大方點自己踹開?!?/br> 尚揚一下笑起來,說:“人外有人,你也感受一下我總是被你智商碾壓是什么滋味?!?/br> 金旭卻道:“我沒碾壓過你,你很聰明,經(jīng)驗少而已。任何工種都是熟能生巧,多來幾次就熟練了?!?/br> 尚揚點頭道:“所以這次就是我積累經(jīng)驗的絕佳機會。” 金旭提起這事還是不大樂意,只是尚揚甘愿,他也沒辦法,轉(zhuǎn)移話題,小聲開黃腔:“沒事多讓我捏捏,等我熟練就不會老是捏疼你了?!?/br> 八點半,調(diào)查組主要成員,十幾位西北和西南兩地的國保組成的專案組,聚在一起開會。 編外人員:尚揚,姜云起。 第79章 身為組長的吳楣首先介紹了案件主要涉案人的情況。 投影出現(xiàn)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在船上誤認尚揚,稱他“您”的那位老先生。 “這個人名叫黃利國,現(xiàn)年六十五歲,本省人,省會某單位的離退休干部,退休以后,利用在國家單位工作期間積攢的人脈人情,為千里集團推出的‘愛旅匯’拉人頭,打著發(fā)展旅游,弘揚文化的旗號,發(fā)展會員,以高返利為餌,搞非法融資?!眳情骨袚Q了下一張ppt,是關(guān)于“愛旅匯”的組織結(jié)構(gòu)。 顯而易見,“愛旅匯”的人員結(jié)構(gòu)是不斷發(fā)展下線的金字塔形,傳銷組織的模式。 吳楣道:“我們已經(jīng)對黃利國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監(jiān)控,確定他是愛旅匯金字塔的塔尖成員。他和他妻子、兒子名下來源不明的巨額款項以及不動產(chǎn),加起來多達數(shù)億元人民幣。由他直接發(fā)展的愛旅匯下線足有上百人,而這百余人是愛旅匯的首批會員,在金字塔的第二層?!?/br> 第二層會員中有公務(wù)員,有大學老師,有民營企業(yè)家,還有一些文藝工作者……可以說遍布全省各個行業(yè),其中許多人原本都該是推進所在行業(yè)發(fā)展的中堅力量,被高返利所誘惑,成為不法組織攫取利益,破壞社會良性發(fā)展的觸手。 他們繼續(xù)發(fā)展下線,他們的下線再發(fā)展下線,無窮無盡,層層盤剝,上繳入會費用,期待高額回報??上焐喜粫麴W餅,許多人被困在這自上而下的吸血組織里,結(jié)果不過是充當了塔尖少數(shù)人的萬千血袋之一。 更有甚者,像逃回西北才敢報警的農(nóng)民工至今尚未救出的親友一樣,杳無音訊,失去人身自由,是死是活都還不能確定。 而以黃利國為首的這撥塔尖成員能夠成功發(fā)展無窮無盡的下線,除了他們本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更重要是這個所謂“愛旅匯”項目,背靠“千里集團”這棵大樹。 千里集團是本省最大的民營旅游企業(yè),去年的納稅額在全省企業(yè)中排前十位,推出的正向旅游產(chǎn)品在全省范圍內(nèi)的影響力很大,對省內(nèi)有旅游資源但經(jīng)濟欠發(fā)達地區(qū)的旅游線路開發(fā),千里集團曾經(jīng)出錢又出力,積極響應(yīng)扶貧政策,解決貧困地區(qū)就業(yè)問題……正如尚揚在船上看過的宣傳片,在保護非遺方面,千里集團也做過一些實事。 這令不法分子猖狂,也給案件的偵辦增加了不少阻力。 投影上出現(xiàn)了孔躍的照片。 吳楣道:“這是孔躍,三十七歲,千里集團的現(xiàn)任董事長。” 尚揚這時聽她讀“孔躍”是讀作“孔耀”,才知道按照西南官話里“躍”的發(fā)音,是他一直叫錯了孔躍的名字。 吳楣道:“愛旅匯是孔躍一手炮制的產(chǎn)品,五年前這產(chǎn)品問世時,他在千里集團還只是擔任總經(jīng)理,上面還有他岳父和妻子管事,他相當于入贅了千里集團,那時候公司的實際掌舵人還是他的岳父。愛旅匯推出的第二年,孔躍的妻子陪父親出行考察子公司,途中山路,發(fā)生了車禍,孔躍的岳父當場去世,妻子重傷送醫(yī),不久也宣告死亡。千里集團改換門庭,成了孔躍的一言堂。” 金旭在旁邊無聲冷笑,非常看不上孔躍這種軟飯硬吃的人。 尚揚也心道,這場車禍來得還真巧……孔躍還把自己包裝成千里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怎么好意思? ppt上出現(xiàn)了“麗景號”。 吳楣道:“這艘船是愛旅匯的重要窩點之一,愛旅匯每個月會在麗景號組織幾次集會,主要目的是接納新成員,而且只接納已經(jīng)經(jīng)過上線考驗、具有成為高級會員資質(zhì)的人員,由上線直接發(fā)送登船二維碼邀請上船,我們試過幾次,都沒能成功混上去。這次要感謝小姜,他誤打誤撞,被一個想發(fā)展他的上線看中,對我們掌握麗景號上的實際情況有很大幫助?!?/br> 經(jīng)過上線考驗,具有成為高級會員資質(zhì)……就是收入還行,貪玩好色的意思嗎? 尚揚瞥了眼姜云起,姜云起對他露出一個訕訕的微笑。 他心道,還好姜云起及時意識到可能是傳銷,不然一個警察真給非法組織上繳入會費,更要貽笑大方了。 可是姜云起帶他上船做什么?自己去不是更方便? 不等他細想,吳楣又道:“我們提前到這邊來布控,是得到了消息,黃利國這次也會搭乘麗景號,據(jù)說愛旅匯即將舉辦一場特殊活動,我們認為最可能的場地是千里集團開在這邊的度假酒店。先前有同事試圖混上船失敗,我們還擔心這活動會不會就在麗景號上舉辦,現(xiàn)在看來,麗景號并不是活動地點,黃利國下船后入住了度假酒店,這場特殊活動,場地極有可能還是在這家酒店里?!?/br> 尚揚沒太明白,看別人都很明白的樣子,知道大概是金旭出于保密原則,有些事還沒有和他明說,現(xiàn)在既然帶他參與了小組會,那也是時候可以讓他知道全部。 于是他舉手提問:“吳隊長,到底是什么特殊活動?” 吳楣切換了新一頁ppt,照片上是一個黑色圖騰,七芒星為底,每芒的尖角都綴著不同形態(tài)的月亮,逆時針一圈,從弦月逐漸變?yōu)闈M月。 尚揚剎那間明白了。 吳楣亦嚴肅地點破了這次案件的核心:“愛旅匯不只是一個傳銷斂財?shù)慕M織,或者說,愛旅匯只是該組織斂財?shù)墓ぞ撸S利國在臺前搞傳銷,幕后黑手利用龐大的傳銷組織結(jié)構(gòu),在隱秘地傳播邪教。” 尚揚猜到了,還是難掩震驚地看向金旭。 金旭一臉無奈。 吳楣道:“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情報非常有限,只知道他們給自己取的名字叫‘真月教’,除了孔躍和黃利國在臺前瘋狂斂財,其他多數(shù)高層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多數(shù)人從不露面,真實身份無從查起。西北地區(qū)來這邊的務(wù)工人員失聯(lián),我們掌握了一些線索,他們并不是陷入傳銷那么簡單,而是有被騙來搞傳銷的西北農(nóng)民工兄弟,給相關(guān)單位電話舉報了千里集團的愛旅匯,說實際上是在宣揚邪教?!?/br> 尚揚道:“沒查下去嗎?” 吳楣說:“一夜之間,傳銷里那些西北來的務(wù)工人員,統(tǒng)統(tǒng)失聯(lián)了?!?/br> 尚揚:“……” 這話里的意思……一鏟子挖下去,只怕會帶出一連串的關(guān)系。尚揚感到不寒而栗。 “打舉報電話的,就是逃了回去、在西北才報警的那幾位老鄉(xiāng),他們剛從窩點逃出后,就立馬打了舉報電話,然后找地方藏了起來,想等親友被救出再一起回老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窩點立刻全員轉(zhuǎn)移,當場被嚇壞了,”金旭道,“他們不敢信任當?shù)鼐剑s忙一路逃回西北去才報了警?!?/br> 吳楣補充說明道:“好在我們立刻對公安內(nèi)部進行了排查,沒有和這組織有關(guān)系的同事,我們的隊伍還是純潔的?!?/br> 尚揚:“……” “你怎么想?”吳楣看著尚揚,像是也給尚揚時間讓他自己做決斷。 去接觸傳銷頭子和邪教頭目,性質(zhì)上是兩回事。 尚揚道:“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是不是都很難接觸到?” 金旭道:“是。安插進去的同事跟著搞傳銷,發(fā)現(xiàn)至少要入會三年以上,才能有機會接觸到高層。這個案子初步估計,涉案金額可能超千億,卷入其中的有數(shù)百萬人,還事關(guān)邪教……被抓到要掉腦袋的,他們防備心很強?!?/br> “除了我們兩省的國保人員,還有其他省的同事也在協(xié)作調(diào)查,這個教派這兩年陸續(xù)傳播到了周邊省里,”吳楣道,“另外還有幾個其他公安部門,我們只是其中一個小分隊,負責跟的就是黃利國和度假酒店這條線,孔躍的出現(xiàn)是意外,但可能也會變成一個意外的突破口,孔躍近年已經(jīng)很少直接參與愛旅匯的傳銷?!?/br> 尚揚懂了,道:“他的到來,說明這次在度假酒店里舉辦的那場特殊活動,極有可能與邪教有關(guān)?!?/br> 吳楣道:“據(jù)說這次活動來的都會是‘大人物’,黃利國和他們比起來都只是小蝦米,孔躍和黃利國的級別實質(zhì)上差不多。” 尚揚點點頭,孔躍也實在不像大boss的樣子。 “我們提前在度假酒店里已經(jīng)安排了同事進去,大致知道這活動會在這幾天?!苯鹦竦?,“具體哪天,時間地點,與會人員,都不清楚,也沒機會清楚,這幫人手眼通天,有辦法隱藏身份和行蹤?!?/br> 尚揚想了想,說:“如果我和孔躍交往的話,他應(yīng)該會忍不住對我吹噓他都認識誰,他還挺愛吹的?!?/br> 金旭:“……” 尚揚:“?” 吳楣笑起來,說:“不用犧牲那么大……你怎么想的?我們國保也是正經(jīng)公安單位。” 金旭道:“對不起大家,主要是我不正經(jīng),他以為國保都是我這樣的?!?/br> 周圍同事們都笑起來。 尚揚有點不好意思,除了感覺到大家都知道他和金旭在談戀愛,另一方面,他認真以為是要讓他去出賣色相。其實金旭也沒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擔心他會遇到危險。 “有機會能接近孔躍就好。”吳楣道,“不過尚主任,你還是一定要考慮清楚,危險性還是有的?!?/br> 尚揚與金旭交換了下眼神,他們倆都做好了準備。 姜云起開口道:“尚主任考慮清楚了,我也考慮清楚了?!?/br> 尚揚已做了決定,這時的心里既緊張,又努力放松,聽發(fā)小這樣說,好笑道:“你又知道了?” “我也要一起去的啊?!苯破鹦Φ?,“為國為民的好事,義不容辭?!?/br> 他隔著尚揚,注意到了金旭目光如炬投向他的視線,心里一激靈,瞇了下眼睛。 “和尚揚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是孔躍的表弟。”吳楣道。 ppt上出現(xiàn)的是那張尚揚看過的照片,偷拍到“表弟”剛下車的那一張,旁邊保鏢還沒來得及把黑傘撐起來,才讓“表弟”被抓拍到了正臉。 周圍數(shù)位同事都看向尚揚,他與虞真的長相確實是有點相像,特別虞真這照片清晰度不太行的情況下,硬說照片里就是尚揚,對他倆都不太熟的人,大概也會相信。 “他的名字叫虞真,二十九歲,也是本省人?!眳情菇榻B道,“孔躍的母親是虞真的遠房姑母,實際上沒有血緣關(guān)系。兩家親戚住得很近,關(guān)系一直很不錯。虞真高考落榜以后,到表哥孔躍開設(shè)的旅行社里幫忙做工,后來孔躍送虞真出國去上大學?!?/br> 金旭補充了一句:“時間是孔躍結(jié)婚后,把虞真送出去,上了所野雞大學?!?/br> 吳楣點頭,說:“當時孔躍的岳父妻子車禍身亡時,警方懷疑過孔躍,沒查出什么,最后還是當做交通意外結(jié)了案。我們調(diào)了當時的案卷資料,案卷里有存檔,警方當時走訪過不少人,據(jù)孔躍妻子的閨蜜說,她很不喜歡虞真那個人,認為虞真是同性戀,還對閨蜜說過,虞真想勾引孔躍這種話。孔躍為了打消妻子的多疑,花了點錢,把虞真送出國去念書。” 富豪家的贅婿沒那么好當,入門后第一要義是夾起尾巴做人,要三百六十度跪舔老婆才能端穩(wěn)軟飯的飯碗。 是為了打消妻子的多疑,還是怕她發(fā)現(xiàn)真相?這就難說了。 尚揚是接觸過孔躍的,孔躍和虞真的關(guān)系絕不是表兄弟這么簡單,依他對尚揚“一見傾心”的表現(xiàn),也絕不是他老婆以為的虞真單箭頭??总S被千金大小姐看上,為求榮華富貴,放棄了和“表弟”的感情,恐怕才是真。 這虞真有點慘,遇上“表哥”這么一個渣男。 吳楣卻道:“虞真回國后,創(chuàng)建了一個叫‘真月學會’的組織,后來在孔躍的資金支持下,不斷吸引信徒,最終發(fā)展成了今天的真月教?!?/br> 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