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旭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清楚的事實面前，金旭卻表現(xiàn)得很曖昧。

    “沒什么發(fā)現(xiàn)，”金旭卻道，“她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你也在場，我知道的情況，和你知道的沒區(qū)別?！?/br>
    尚揚道：“你這樣我可要翻臉了?！?/br>
    金旭：“……”

    他最終說：“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和你說了，怕你會有心理負擔。”

    尚揚道：“你不說我才會有負擔?！?/br>
    金旭道：“首先肯定是因為你感情牌打得好，打動了樊星，她才愿意說出實話……但這還有一個隱藏前提?！?/br>
    尚揚：“？”

    金旭道：“她從我們透露出的消息，知道顧天奇是吸了毒以后，失手殺了樂曉雯?！?/br>
    尚揚沒有太明白，說：“所以呢？”

    “所以，”金旭道，“她知道，就算承認自己做過的一切，也不會承擔刑事責任，因為樂曉雯的死是意外事件。所謂的她教唆顧天奇殺人，不會成立。”

    尚揚：“……你這猜測是不是太陰暗了？”

    金旭道：“你就當我是陰暗吧。本來也不想和你說?！?/br>
    尚揚：“……”

    他和金旭在這個問題上無法達成共識，是由他倆的經(jīng)歷、經(jīng)驗和性格所決定。

    同樣沒有事實依據(jù)的情況，他更愿意相信人性中的真善美，金旭對不能被證明的真善美，也永持懷疑。

    事實上樊星究竟是不是出于與光明相悖的動機，才做出了看起來光明的選擇？

    這見仁見智，看你愿意選擇相信什么。

    “我堅持我的看法，”尚揚道，“我覺得師姐沒有你想得這么暗黑?！?/br>
    金旭顯然也沒想在這種問題上爭論出究竟，隨意地回答道：“你的看法本來也沒錯，我這只是職業(yè)病。何況警察查案和法官斷案，都還是要看證據(jù)。樊星脫罪的可能性很高?！?/br>
    尚揚：“……”

    他沉默下去，想了很久，在服務(wù)員陸續(xù)上菜后，才說道：“真是這樣的話，我會為她高興?！?/br>
    他愿意相信自己對樊星的相信。

    這不是對樊星這個人本身的信任，而是對一位離職多年仍懷著職業(yè)敬畏心的前女警。

    “這很重要?！鄙袚P對金旭道，“其實我對你最初的信任感，也是從職業(yè)上來的?！?/br>
    金旭好奇一問：“什么時候覺得我值得信任？”

    尚揚說：“很久以前。你記不記得，大一剛?cè)雽W(xué)軍訓(xùn)，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你說你唯一的理想就是當警察，如果不能當警察，你不知道還能去做什么?！?/br>
    金旭道：“那時候就看我長得帥了吧？早說你有那種氣質(zhì)了，我都覺得你是深柜?！?/br>
    尚揚道：“你少來，我說的是那回事嗎？”

    “是不是你問你自己，十幾年前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得這么清楚?！苯鹦裼行┑靡?，又道，“現(xiàn)在也沒變，如果不讓我當警察，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尚揚被他說得險些有點懷疑自己真是深柜，細想也知道不可能，自己不像金旭什么都不懂，要真是當時就有男同傾向，哪會落得現(xiàn)在才脫單。

    “后來盡管我不太喜歡你，”尚揚沒好氣地說，“也一直覺得你還行，比較靠譜……把警察當理想的人，認同這個職業(yè)神圣性的人，不會是陰暗的小人。”

    金旭：“……”

    “領(lǐng)導(dǎo)，你說服我了?！弊詈笏@樣說。

    但尚揚并不是想說服他放棄對樊星的最后一點懷疑，只是想對他表達自己的這些想法。

    聽他這樣說了，也有一點高興就是了。

    思想上的同頻和共振，是戀愛之中最讓人動容的地方。

    樊星這事塵埃落定，他們能完成的部分已經(jīng)告一段落，最終走向怎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不在他們的職責和權(quán)力范圍內(nèi)。

    “吃完飯去買點東西?！鄙袚P輕松了一些。

    “給我買嗎？我不要。”金旭道，“想回去搞對象，想……要領(lǐng)導(dǎo)的獎勵。”

    “可以?！鄙袚P大方地答應(yīng)了，又說，“買東西很快的，不會耽誤時間?！?/br>
    金旭故作好奇實則撩sao地說：“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想要什么獎勵？”

    “我不知道?！睕]想到尚揚學(xué)壞飛快，接受度陡然間就拔高了許多，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撩人意味更強烈的話，“反正我喉嚨已經(jīng)不痛了?！?/br>
    加劇了金旭搞對象的急迫，道：“你到底去買什么？不買不行嗎？”

    半小時后，在商場選好了東西，結(jié)過賬，兩人從店里出來。

    金旭提著那一盒樂高，皺眉道：“這積木是鍍金的嗎？竟然要一千多？”

    又說：“他才六歲，能拼得了嗎？”

    尚揚道：“在飛機上他說過最喜歡拼賽車，他mama不相信他會拼，就不給他買。”

    這盒拉力賽車的積木，是要送給樊星的小孩。

    金旭沉默下去，不再糾結(jié)于小孩會不會拼。

    可是他實在忍不住想表達這積木太特么貴了，怎么這么貴？

    他換了個角度：“這么小的小孩，就有商家為他們生產(chǎn)這么貴的玩具，難怪城里年輕人都不愿意結(jié)婚生小孩，韭菜都要從娃娃割起。”

    尚揚：“……”

    “你是不是很喜歡小朋友？”金旭道，“接機那天，你跟他們倆一起出來，抱著這小孩，還挺像一家三口?！?/br>
    尚揚奇怪地看他，說：“喜歡同類幼崽是動物的基因本能，你想說什么？”

    金旭道：“沒什么。我怎么沒有這本能，小孩太吵了?！?/br>
    尚揚道：“你不要拐彎抹角，直接點，是想問我，想沒想過自己當爸爸？”

    金旭本意如此，便道：“想過嗎？”

    “以前想過，”尚揚道，“想過如果結(jié)了婚、當了爸爸會怎么樣。你剛才說得對，養(yǎng)小孩要付出很多金錢和精力，還要付出很多愛。但是孩子是自然規(guī)律帶來的禮物，如果它來了，拒絕它就是在拒絕這個世界?！?/br>
    金旭：“……”

    尚揚看他的臉色，最后說：“現(xiàn)在說這個也沒用了，我都彎了呢。”

    金旭道：“那你會覺得遺憾嗎？”

    “暫時還沒覺得?！鄙袚P也不打算說些花哨的空話，誠實道，“以后的事誰知道呢？也許有生之年科技飛速發(fā)展，男的也能生小孩了。不過生小孩非常痛苦，我高中的時候就聽我媽說過生小孩的痛苦，她生了一晚上才把我生出來，說我腦袋太大了。就算將來男的真能生了，我可能也不太敢嘗試。”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來生好了?！苯鹦竦?。

    尚揚忍不住笑起來。

    金旭以為他沒當真，說：“沒有和你開玩笑，能生我就給你生一個?！?/br>
    尚揚道：“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我是想和你說，比起小孩，愛情是獲得概率更低的禮物。”

    自然規(guī)律會賦予大多數(shù)人繁衍生息的機會，愛情不是，它不在規(guī)律里。

    比起孩子，它是更珍貴更罕見的禮物。

    金旭愕然地站住。

    尚揚朝前走了兩步，回頭道：“怎么了？”

    “我們之間已經(jīng)是愛情了？”金旭站在商場走廊里如炬的燈光下，掩蓋不住緊張地問道，“你愛上我了嗎？沒……你沒說過這話?！?/br>
    尚揚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前走，遠遠扔來一句：“等你先說。領(lǐng)導(dǎo)不要面子的嗎？”

    第71章

    當?shù)毓步o金旭回了信,說已經(jīng)安排妥當，送樊星上了回京的飛機，她本人很配合,情緒也比較穩(wěn)定。

    吹頭發(fā)到一半的尚揚聽到像是在說這事，關(guān)心進展，暫停了吹風機，出來旁聽。

    但金旭和電話那邊三兩句就說完了北京這案子，又聊別的。

    “你們聽說了，消息這么快……也沒準。”金旭客氣道，“如果真調(diào)過來，有時間就聚一聚?！?/br>
    是在說他二季度要調(diào)來省廳的事,這邊的同事也聽說了一些，離得近了以后沒準哪天就要共事，借這機會先熟悉一下的意思。

    尚揚又回去接著吹頭發(fā)。

    金旭余光瞥見,知道尚揚對這種應(yīng)酬既不感興趣還有點煩,就快速結(jié)束了通話，跟到衛(wèi)生間門口圍觀尚揚。

    也有點催促的意思，怎么還沒洗完？什么時候洗完？快點快點。

    精致boy尚揚吹完頭發(fā)，又涂護膚品,他護膚的方式算比較精簡了,就一層水一層乳液。

    金旭等得不耐煩，看尚揚在那里慢條斯理地拍水,說：“別抹了，一會兒都給你親沒?！?/br>
    尚揚：“……”

    他問樊星的情況，金旭把同事的話復(fù)述了一遍。

    尚揚又問：“你要調(diào)來國?？傟牭氖聞e人都知道了？”

    “可能是?！苯鹦癫幌肓?敷衍了句,問,“抹好了嗎？好了吧？”

    尚揚說：“好了，你真是……”

    還沒擰好乳液的蓋子，金旭一步跨進來，抱得他雙腳離地，直接從鏡前抱了出去。

    尚揚：“……”

    他也是沒了脾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被抱著出去按在床上，不掙動也沒說話，睜著一雙杏眼看金旭又把他當史萊姆一樣的諸般動作，只是臉漸漸紅了。

    “你真好看。”金旭吻了吻被捏得松軟的史萊姆，道，“我真沒對你說過，我很愛你嗎？”

    尚揚要哭了，道：“你自己都不記得？”

    金旭說：“總覺得好像說過幾萬次了?！?/br>
    他這時候竟然還有點不好意思，是真的記混了到底是說還是沒說過。

    尚揚受不了了，主動屈起膝蓋催促他，道：“談情說愛往后稍稍行嗎？干點正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