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他在一棵大樹下蓋了房子,養(yǎng)了小狗，澆水種花,和朋友聚會,看朝陽觀晚霞,聽春雷賞冬雪，四季一篇一篇流轉(zhuǎn)。

    在他的樹下,他過完了這一生。

    清晨天亮。

    尚揚熱醒了，金旭摟著他睡了一晚上，酒店暖氣很足，一個人睡可能都要熱得撩被子。

    “幾點了？”他感覺到金旭也醒了。

    “不知道?！苯鹦竦?。

    尚揚動了下，馬上又不動了。

    與此同時，金旭的呼吸聲也變了。

    房間里黑暗,遮光簾嚴(yán)嚴(yán)實實地把晨光擋在外面。

    走廊里偶有其他客人經(jīng)過的聲音。

    金旭小聲說了一句話。

    只聽尚揚道：“不行，還有正事，和刑偵的人約了八點半聯(lián)系?！?/br>
    金旭不說話了,床墊響了一聲,是他從尚揚身邊退開。

    尚揚道：“哪兒去？”

    金旭道：“自力更生?！?/br>
    “……”尚揚道，“等一下?！?/br>
    金旭：“？”

    被子布料一陣悉悉索索，床墊也一陣輕輕的響動。

    金旭：“！”

    金旭：“?。。。。?！”

    幾分鐘后,他實在忍無可忍,把被子一把掀開,手碰到尚揚的額頭，尚揚的頭發(fā)和臉上都是汗水，整張臉guntang。

    金旭其實還想把燈也打開，猶豫了下最終沒有，知道尚揚不喜歡。

    如果開了燈，別說繼續(xù)，沒準(zhǔn)還會挨打。

    近八點，兩人去吃早飯。

    從出房間門前，金旭就一臉臭屁，不是去吃早飯，是要登基當(dāng)皇帝。如果人要是有尾巴，他能翹到天上去。

    尚揚一臉不高興。

    等在自助餐廳坐下，過分得意的金副局才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尚主任已經(jīng)有一會兒沒理他。

    為什么呢？結(jié)束后接吻，尚揚的反應(yīng)也還算是比較享受。

    是過了這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了？當(dāng)時只是頭腦發(fā)熱，現(xiàn)在后悔不該了？

    “想吃什么？”金旭迅速放下尾巴夾起來，問，“西式還是中式，我?guī)湍隳??！?/br>
    尚揚：“……”

    他不說話，一雙眼睛似嗔似怨地看金旭。

    金旭又疑惑了，看這表情，也不是他猜的那種情況。

    尚揚走開，自己去取餐。

    金旭尾隨他，看他拿什么，自己也拿什么，酸奶、水果、布丁、粥。

    兩人端著餐盤坐下，默默吃飯。

    漸漸地，金旭悟了。

    “是不是……”他低聲問，“喉嚨痛？”

    尚揚：“……”

    金旭仿佛看到他頭頂在冒煙，臉色比桌上的圣女果都要紅。

    八點二十五。酒店房間里。

    尚揚端著平板看“甜樂甜”的視頻，時不時看下時間，準(zhǔn)備一到八點半，準(zhǔn)時致電首都負(fù)責(zé)這案子的刑偵同事。

    房門滴一聲被刷開，金旭一身寒氣地進(jìn)來，提著附近藥房的袋子。

    “這么快？”尚揚忍著咽喉痛，開口問，“怎么這么大一袋子？”

    “你老公的腿也很長?！苯鹦竦馈?/br>
    尚揚不說話，眼神要殺人。

    金旭假裝看不見，走過來，把袋子打開給尚揚看。

    金嗓子枇杷膏喉糖利咽茶沖劑，還有一包羅漢果。

    他拆開金嗓子，尚揚接過去，掰了一片含著。

    正好到了八點半，尚揚以眼神威嚴(yán)地示意他，別搞出太大動靜，然后自己到窗邊沙發(fā)椅坐下，開始打電話。

    金旭泡了一杯羅漢果，還有剩的熱水，他又順便拿了酒店提供的紅茶包，給自己也泡了一杯茶，從外面回來手太冰了，知覺遲緩些，端杯子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下手，忙捏耳垂。

    尚揚一邊打電話，一邊回頭看他。

    心里對自己感到無語，這模樣不蠢嗎？怎么還覺得他好帥。

    尚揚和同事告別，掛了電話。

    金旭道：“這么快打完了？有發(fā)現(xiàn)嗎？”

    昨天尚揚請對方查一下樊星九月份的活動軌跡，主要是想查證，在樂曉雯發(fā)布抨擊“全職太太”那期視頻之前，樊星有沒有和樂曉雯正面接觸過的可能。

    終究是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月，很多監(jiān)控視頻都已經(jīng)被覆蓋，知情人也會忘記當(dāng)時的情況。想要查到線索，工作量和難度都很大。

    約了今早八點半聯(lián)系，看看會有什么進(jìn)展。對結(jié)果，尚揚和金旭也并不太樂觀。

    尚揚擰著眉，道：“他們要整合下信息，說，十點和專案組指派的代表開個視頻會。”

    金旭道：“視頻會？讓你也參加嗎？”

    尚揚道：“是讓你和我都參加?！?/br>
    金旭：“……”

    負(fù)責(zé)女網(wǎng)紅被殺案的專案組指派了負(fù)責(zé)同志，特意要與遠(yuǎn)在西北的他們倆視頻討論關(guān)于該案的進(jìn)展。

    他們既不是辦案人員，也沒有直接和死者、嫌疑人有過接觸，唯一的關(guān)聯(lián)點，就只有樊星，就只有昨天尚揚向刑偵人員反映過的，他和金旭對樊星的懷疑。

    兩人都明白這視頻會議意味著什么——

    專案組也發(fā)現(xiàn)了樊星的疑點，甚至可能已經(jīng)有了確鑿的線索或證據(jù)。

    尚揚心情很復(fù)雜，說：“很可能是我們把師姐又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br>
    金旭道：“如果她真做過什么，就是她把自己推到這個位置上，你只是在做你該做的事?！?/br>
    尚揚道：“道理我都懂，只是……”

    法理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它們往往是割裂的，是對立的。

    “反正第一個懷疑她的人是我，”金旭刻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以后想起來，你大可以怨我冷血?！?/br>
    尚揚：“……”

    最后他只得重重嘆了口氣。

    “你覺得，專案組調(diào)查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問金旭。

    “猜不到，不亂猜了?！苯鹦癜蚜_漢果茶端給他，問，“喉嚨好點了嗎？”

    尚揚咳了一聲，道：“好多了。”

    他又拿平板，準(zhǔn)備再看一會兒“甜樂甜”的視頻。

    金旭把電腦椅拖過來，挨著和他一起看。

    昨天他倆一起看過一遍，尚揚昨晚還二刷了兩期，兩人捕捉信息的能力和記憶力都還不錯，對樂曉雯說過的話記憶猶新，因此重點自然而然落在了彈幕和評論區(qū)。

    樂曉雯自己很年輕，很會跟風(fēng)網(wǎng)絡(luò)熱點。

    看她視頻的粉絲也很年輕，玩梗層出不窮，還真有不少好玩的、有意思的彈幕和評論。

    慢慢的，兩人同時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春梅是誰？”金旭道。

    “我來查查看。”尚揚道。

    彈幕和評論提到“春梅”這名字的頻次不能算太高，每期數(shù)千條彈幕中，只有幾條提到這個名字。

    化妝視頻里飄過：春梅也推過這色號

    和閨蜜去玩的vlog里有：你忘了大明湖畔的春梅嗎？

    數(shù)量不多，可都還挺扎眼。

    尚揚查了查，說：“也是一個做美妝視頻的女網(wǎng)紅?！?/br>
    他找到這位美妝up的頁面，給金旭看，這位的昵稱是“你春nicole”，最初粉絲叫她“春妹”，后來被粉絲玩梗，叫成了“春梅”。

    “你春nicole”有三百六十萬粉絲，每個視頻的播放量最少都有大幾十萬，過百萬的也不少。

    而“甜樂甜”，一百二十萬粉絲，視頻量播放大多都是十幾到二十萬，個別熱門視頻能有四五十萬。

    兩人都是美妝領(lǐng)域的頭部up主，粉絲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但她視頻里有人刷“春梅”，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這個叫春梅的網(wǎng)紅，和樂曉雯以前是閨蜜。”尚揚翻著八卦帖，聯(lián)想到昨天金旭對樂曉雯和閨蜜周末一起玩的vlog的分析，道，“這些網(wǎng)紅大概率都是塑料姐妹?！?/br>
    他一目十行地看帖子，看到的信息大致是：“兩人關(guān)系以前一度很好……互相在vlog里露過面……一起賣姬……然后就沒有然后了?！?/br>
    金旭：“？什么叫賣姬？”

    尚揚道：“和直男賣腐的意思差不多。”

    “懂了。”金旭又問，“他倆為什么掰了？”

    尚揚快速爬八卦帖，說：“沒說，去年年初最后一次互動，然后就忽然不來往了。怎么了？你懷疑這個網(wǎng)紅和案子有關(guā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