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在里面洗澡。

    金旭站在那里琢磨了一會兒，在沙發(fā)上躺下了。

    暖氣很足，房間里彌漫著尚揚身上常有的味道，可能是他慣用的洗滌劑，也可能是他身體里發(fā)散出來的某種氣息，很難形容。

    有時候金旭會覺得，也許這氣息，世上是只有他才能感應得到，說是味道不夠準確，更可能就是一種專門用來捕獲他的餌。

    他舒服地躺在那里，被籠罩在這讓他向往很久的溫暖氣息里，靜靜注視著這房間里的一切，感到很幸福。

    這場景讓他想起了一個多月前在白原的某個夜晚。

    那夜也是如此，他躺在自己客廳的沙發(fā)上，尚揚睡在幾步外的房間里，豎起耳朵仔細聽，能聽到尚揚輕輕的呼吸聲。

    那時他與尚揚之間還隔著迢迢銀漢，他也感到久違的幸福。

    像八年前，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尚揚的夏夜，對方就睡在他的下鋪。但他那一整夜都沒有朝下偷偷張望，不是怕被尚揚發(fā)現(xiàn)，而是怕把自己從那綺麗夢境中驚醒。

    今夜的幸福感比之從前，變得更真實了百倍。

    尚揚也如夢里一樣，匆忙洗完澡，敷衍地吹著頭發(fā)。

    他也想起了在西北時的一些事。

    在金旭那里幾天，他睡次臥那張小床居多，回來的前夜因為酒醉，才霸占了主臥大床。

    那幾天里，他只以為是普普通通同學情，還感慨過好幾次，畢業(yè)這么多年了還有機會能和老同學有這樣平靜美好的相處。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金旭會在想什么？

    吹好頭發(fā)，他穿著睡衣出來，看金旭躺在沙發(fā)上是要睡的樣子。

    “懶得洗漱了嗎？”他也不知該說什么，道，“也行，太晚了，睡吧?！?/br>
    “我說，你對我這客人是不是太不客氣了？”金旭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說著像質(zhì)問的話，但那語氣就是想逗一下對方。

    尚揚心念一轉(zhuǎn)，指了指臥室的門：“那你來睡床?。俊?/br>
    金旭道：“不了吧，怎么好意思?！?/br>
    尚揚故意道：“那一起睡？我床很大的，別不好意思?！?/br>
    金旭：“……”

    他沒想到尚揚會這樣說，一時語塞。

    尚揚一臉得逞地說：“又不敢，還要硬撩，金副局，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嗎？”

    他已經(jīng)摸透了金旭這家伙，明明就是個很害羞的人，以前他會屢屢中招，那都是因為沒防備，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金旭盯著他看了片刻，霍然起身，朝著他這邊大步走過來。

    尚揚：“！”

    他馬上改口道：“不是，我在開玩笑，沒有要和你一起……睡？”

    他語氣急轉(zhuǎn)的原因 ，是金旭到他面前，卻繞過了他，是要進洗手間的意思。

    尚揚：“……”

    金旭在洗手間門口停了下，戲謔道：“又不敢，還要硬撩，尚主任，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嗎？”

    他進去，把門關(guān)上。

    尚揚：……很好，又輸了。

    他進房里，給金旭另找了一條薄被子。

    金旭在外面問他：“你這熱水器是開了恒溫鎖嗎？不會用，教我一下?！?/br>
    尚揚進洗手間，在淋浴玻璃房里，教了金旭用法，道：“被子我給你放在沙發(fā)上，我先睡了?！?/br>
    “好。”金旭心不在焉地說了句，“你的沐浴露好香?！?/br>
    兩人對視了一眼，這里還氤氳著剛才尚揚洗完澡的熱氣，空間狹窄，站著兩個大男人幾乎就是擠在一起。

    尚揚突兀地感到自己臉上發(fā)燙，說：“我去睡覺了。”

    金旭：“好?！?/br>
    他想朝邊上讓開好讓尚揚出去，可兩人此時像演起了默劇，同時朝左邊一讓，一怔，又同時向右邊。

    尚揚：“……你故意的嗎？”

    金旭一臉正直地說：“不是?！?/br>
    尚揚皺眉道：“那你倒是讓開啊?！?/br>
    他發(fā)現(xiàn)金旭沒在看他眼睛，視線是稍稍向下的，他試探地一抿唇，金旭忙不迭轉(zhuǎn)開眼睛，也讓開了路。

    尚揚：“……”

    他整個心跳得要瘋掉了，這是在干什么？

    他說：“我可還沒有要和你談戀愛?！?/br>
    金旭瞥著一邊，語氣里有點喪氣，道：“我知道。”

    “我問你個問題?！鄙袚P道。

    “什么？”金旭道。

    “上次在你家，我喝大了那天，”尚揚道，“我最后沒親你，是這樣嗎？”

    “沒有，都說了真沒有，你不相信我？”金旭不知道他忽然問這個是什么意思。

    “我沒親你是合理的，我是個行為不受控制不需要邏輯的醉鬼。”尚揚把手插在睡衣兜里，道，“為什么你也沒親我？”

    金旭：“……”

    尚揚道：“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們那個樣子……你都不親我，這合理嗎？”

    他有當時大概的模糊印象，他揪著金旭的衣領(lǐng)強迫人家靠近他，兩人的鼻尖幾乎可以蹭到對方。據(jù)金旭說他之后就睡著了。

    從尚揚的角度看，是認真覺得這個事情很可疑。

    換成是他，和喜歡的人以這種親密姿勢，就差一點點，還是對方主動，不親一下……說不過去吧？

    金旭受到了極大沖擊，一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看著尚揚。

    尚揚：“……”

    “算了，也不重要?！彼f，“我去睡了?！?/br>
    他要走，金旭又抬手攔著他的去路。

    “不合理。”金旭道，“當時確實很想親你，還給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就如你所說，當時當刻，親你才是合理的。最后沒有，是覺得就那么親了，很可惜?！?/br>
    尚揚不太明白，問道：“可惜是什么意思？”

    金旭的臉有一點紅，低聲道：“人生中第一次接吻，不想和一個人事不省的醉鬼，感覺虧了?！?/br>
    尚揚：“？？？”

    “你沒接過吻嗎？”他簡直不敢相信，道，“你怎么會沒有接過吻？”

    金旭是有過女朋友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學姐。

    “還沒到那一步，就分手了?！苯鹦竦?。

    “這……”尚揚心里微妙的開心起來，故意扼腕嘆息道，“這才是真虧了吧？你談的是什么戀愛？你知道當時多少人羨慕你嗎？結(jié)果，就這？”

    “走你，睡你的覺去吧?！苯鹦褡岄_去路，還一臉不滿，尚揚竟然替他惋惜這種事。

    “好啊?！鄙袚P兩手還插在衣兜里，但姿態(tài)已經(jīng)和剛才完全不同，揚了揚下巴，道，“初吻是要有點儀式感，你刷過牙了嗎？”

    金旭：“？”

    尚揚自己也是有點紙老虎，心里想得好好的，盛氣凌人的樣子裝到一半，真到了關(guān)鍵時候，又卡著裝不下去，說不出口，不由得心里暗罵，金旭是不是個笨蛋？真聽不懂嗎？

    “沒刷就好好刷，別浪費班長哥哥給你買的牙刷?！彼缓玫?。

    “沒浪費，已經(jīng)用過了。”金旭道。

    “行，晚安?！鄙袚P決定放棄，改天再說……吧。

    “領(lǐng)導，你是不是……”金旭道，“想和我接個吻？”

    尚揚無語地想，你有病嗎這種話不需要直接說出來吧？

    于是他說：“沒有那回事?！?/br>
    金旭很有禮貌地問：“那就是我想了，可以嗎？”

    尚揚：“……”

    他與金旭對望了數(shù)秒，兩人都紅著一張臉，眼神里漸漸都流露出相似的意思，是有些羞澀的，成年男性望之即懂的軟鉤子。

    彼此都在輕輕叫囂著，別等了，快靠近一點。

    “可以。”尚揚道。

    第46章

    關(guān)于初吻的儀式感,尚揚在還對戀愛充滿少男幻想的那三兩年里，不可避免地想象過，還不止一次。

    只是那些想象畫面中,他的初吻對象都是面容模糊的不知名女士，按他自己的審美,有七八分可能是個偏溫柔型的女孩。

    玫瑰花、紅酒、氣氛蠟燭等等這些，應該至少要有一兩樣，在旖旎的氛圍里，他把女孩的長卷發(fā)撩起來一點，紳士地提問：我可以吻你嗎？

    得到對方首肯后，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開始浪漫的初吻。

    而現(xiàn)實，是由他自己回答了對方：可以。

    然后也不怎么浪漫。

    沒有玫瑰花、紅酒、蠟燭這些，連句情話都還沒有說。

    離溫柔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以上，是他被金旭按在浴房玻璃門上，親得七葷八素腦子里一團漿糊，又被從浴房稀里糊涂地抱出來,不知怎么就進了他的房間,又被按倒在床上繼續(xù)親，等他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后,一邊被親一邊冒出來的想法。

    中途一段時間里，他感覺自己和酒后斷片差不多，只有一直在不停接吻的感覺，浩瀚宇宙生靈百態(tài)人與自然警務規(guī)范守則……什么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