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那么,被于濤賣掉的“女尸”,只能是他可以支配的另外一具尸體。 周家莊,食品加工廠。 栗杰帶隊,押著于濤,來到了加工廠的小型冷庫里。 順著于濤指認的地方,刑警們把冰柜打開,最深處做了隔層,卸掉那層板子,露出了一具女尸。 她因自縊而死,又被不法分子從墳墓中挖出,幾經輾轉,被藏在了這里,臉上和身上都被凍出了一層白霜,雙目圓睜不能閉合,嘴巴也張著,像還有什么未盡之言要向這個世界訴說。 久經沙場的刑警們都不禁被這駭人的表情驚得向后退了半步。 被押在人群外的于濤,目光平靜而溫柔地看著“她”。 稍后,段雙雙的尸檢報告表明,她曾有過不止一次的墮胎史,法醫(yī)也成功取得了她腹中胎兒的dna樣本,比對結果令人震驚。 不久,段雙雙的哥哥因為長期侵害親妹被捕,因為段雙雙上一次結束妊娠時確定是個未成年人,這獸兄將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就是另一樁案件了。 當下,與食品加工廠里找到段雙雙的同時。 白原市轄區(qū)某縣,某村。 金旭帶著數(shù)位刑警,將一處新墳挖開,露出合葬的兩具棺木。 尚揚沒穿警服,在旁邊與墳墓主人的家人交談。 在墓主家人的指認下,刑警們起出了其中一具棺材。 在場的是墓主的jiejie,一位中年大姐,在鄉(xiāng)政府工作,墳墓里埋的是她的弟弟,唐氏綜合征導致的先天智障,前不久去世。 據她自己介紹,弟弟活著的時候,父母就張羅著想給他娶個媳婦,好生個孫子,她一直極力阻攔,智障人士結婚本來就不合法,并且唐氏極有可能傳染給下一代,最后父母只得作罷。 不久前她弟弟去世,年邁的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雖然照顧這樣一個兒子非常辛苦,但想到活著的時候沒給兒子娶到老婆,死了還不能給兒子配一門冥婚? 這位大姐被父母鬧得受不了,托人打聽有沒有合適的女尸,找到了賈鵬飛,她父母一聽是個十九歲的年輕女孩,才剛死不久,請人算了賈鵬飛發(fā)來的八字,也說十分般配,相當滿意,談好了價錢,八萬八千。 不料賈鵬飛那邊第二天忽然反悔說不賣了。 “我心想這下正好,省得折騰,”大姐無奈道,“結果我爸一聽,飯也不吃了,坐在我弟弟跟前抹眼淚,說弟弟這輩子可憐,苦了一輩子,人都沒了,連說好的老婆都還能跑了。我就也心軟了,又給那個賣尸體的發(fā)了消息,愿意多給點,湊個十萬整,他也同意了。” 三天前的午夜十二點半,雙方約在另一個縣的某處山腳下,一手交錢一手交尸。 這大姐沒有親自去,托付給了一個本家的堂弟,堂弟帶了個朋友一起去,山里沒燈沒火,又是運一具尸體回來,兩個年輕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眼瞧了是具尸體,也沒敢仔細看,把錢給了,就慌慌張張把尸體裝車上拉了回來。 結果回來交給堂姐一看,一起傻了眼。 大姐講到這里,都是一臉荒唐,說:“那倆傻小子,回來還跟我說,這姑娘眉清目秀挺好看,就是不瘦,搬著有點重??墒清X也花了,這事又不能報警。說白了也就是買來給我爸媽安心,讓他倆別鬧了,干脆就糊弄著我爸媽,湊合著把這尸體跟我弟一起埋了,他倆高興我弟在地底下有了媳婦,我也省得鬧心?!?/br> 尚揚:“……” 那具被起出的棺木,里面躺著的,正是被穿了女裝,還涂著紅臉蛋,化妝成“鬼妻”的劉衛(wèi)東。 第23章 受到社會各界關注的白原市“10.26拋尸案”在案發(fā)六十個小時后,正式宣布告破。 忙到晚上,送走了圓滿完成任務的省廳督導組,只剩下自己人。 栗杰很是高興,道:“晚上一起吃個慶功飯!我來請客!” 一眾辦案刑警十分感動然后拒絕了他,都表示:“太困了!要回家睡覺!” 于是大家當場解散,各自回家去睡覺。 兇手歸案,物證齊全,案情塵埃落定,剩下的工作主要是報告與文案之類,明天上班再做也不會耽誤什么事。 天亮,尚揚神清氣爽地醒來,發(fā)現(xiàn)金旭的家里只有他自己在。 剛過七點,就去上班了嗎? 尚揚拿了換洗衣服,到浴室去沖了個澡。 白原市已經正常供暖,室內溫暖如春,也非常干燥。 完后,尚揚只穿了件黑t恤和寬松平角褲,頭發(fā)還沒吹,出來想先喝點水。 金旭開了門從外面進來,正看見他這樣,愣在門口。 樓道里直往家里冷風,尚揚端著杯子,大聲:“快關門!” 金旭反手關了門進來,一身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臉有點紅。 尚揚看他手里提著早點,笑道:“正好餓了。我吹下頭發(fā),馬上來。” 他去吹頭發(fā)。 吹風機的嗚嗚聲里,金旭在外面擺好早點與碗筷,在餐桌邊坐下,像個等開飯的小朋友,充滿期待地望著浴室那扇門。 尚揚吹完頭發(fā),又洗過手,出來也坐下,準備吃早飯。 “拋尸案……”他還想問問后續(xù)的事。 “領導,都結案了,能不聊它了嗎?”金旭皺起眉。 尚揚本著對一線干警的關愛,說:“好好好,不聊不聊?!?/br> “你不換件衣服?”金旭看了眼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 他皮膚一向很好,通身白皙,體毛稀疏,再穿成這樣,完全看不出真實年紀,就像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在宿舍里剛起床的樣子。 金旭收回視線,道:“這……著裝不規(guī)范。” 尚揚說:“休息時間案子都不讓問,你又和我講著裝規(guī)范?少來了,我有什么你沒見過的嗎?” 大學四年上下鋪,早上同起,晚上同睡,確實如此,彼此之間什么樣的打扮,對方是沒見過的么? 就連晾在外面的內褲,看一眼都知道是誰的了。 洗澡也是在同一個澡堂子,人多時間緊的時候,幾個男生還常常會共同一個淋浴頭。 聯(lián)想到澡堂子,尚揚也想起一事。 “有件事我要向你解釋下,”他認真地說,“問你為什么用香皂洗頭,我當時是以為你忘了帶洗發(fā)水,還想把我自己的借你用?!?/br> 金旭沒想到他此時提起這個,笑了一笑,問:“哦。那怎么最后沒借給我?” 尚揚道:“你忘了?我剛跟你說了一句話,你理都沒理我,扭頭就換另一邊去洗,我哪還有機會借給你?” 又不無控訴地說:“類似的事可不止一次!剛開始我對你示好過很多次,你從沒給我好臉色,后來我才不往你身邊湊了。以前我們親近不起來,這都要怪你,我最初對你很友好,你不會都忘了吧?” 他說著這些事,心里其實很高興。 過了數(shù)年以后,他重新認識了從前不了解的金旭,有機會與這名老同學再度聊起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往事。 以前的齟齬經過歲月的滌蕩,似乎也都變成了有趣的回憶。 “實話實說,”他又問,“我給你的初印象,是不是不怎么樣?” 那時他既中二又叛逆,從小被身邊的人捧著長大,剛入學公大還沒被教官們敲打過,難免拿著點討人嫌的驕矜架子。 后來回想當時種種丟臉事跡,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而那些特質,恰恰是會被金旭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極度厭惡的特點。 從鹿鳴鎮(zhèn)回來那一天,他就已經想過了這個問題,自以為這足夠解答他與金旭學生時代莫名就氣場不和的原因,問題應該就是出在這里。 金旭卻道:“不是,我對你的初印象很好?!?/br> 尚揚不信,說:“老實承認討厭我吧,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br> 金旭笑道:“那還真不是,你是不記得了,剛開學那天,你是第一個主動問我叫什么的人?!?/br> 尚揚:“?有嗎?” “我坐了幾十個鐘頭火車到北京,臟得要命,自己都覺得自己一身臭烘烘,也沒衣服穿,穿了套高中校服,短了不合身,普通話還說的特別難聽。別人看我八成就像看個又高又蠢的傻子,其他同學都沒理我?!苯鹦裰v別人的事一樣講出自己那時的窘境,泰然自若,顯然并不在心上了,而后道,“你過來問我叫什么,我當時心想……” 尚揚饒有興味地聽著,好奇他想了什么。 金旭卻不正經地說:“我想,這要是個姑娘多好,怎么偏是個男的?” 尚揚:“……” 他埋頭吃飯,不想和金旭聊了。 金旭收起笑來,目光沉靜地望著尚揚的側臉,說:“在澡堂里也是,不是因為生氣才黑臉走開的,是因為我不好意思看你,更不想讓你看我?!?/br> 尚揚沒聽明白這句話,道:“都是男的,看看能怎么樣?” 金旭:“……” 他突然就有點不高興,端起碗把粥喝了,結束了這場回憶過去的聊天,說:“我要上班去了。你今天計劃做什么?” 尚揚猜測地想,金旭是不是因為從前的一些經歷,很討厭被人看到他的…… “局里或者派出所有需要我?guī)兔Φ氖聠??”尚揚道。 金旭道:“沒有?!?/br> “那我想去看石林,”這是當?shù)赜忻淖匀痪坝^,尚揚道,“下次再來沒準什么時候,沒事的話,我就去看看?!?/br> 金旭道:“你自己行嗎?” 這樣問完,他卻也只得道:“可是我沒時間陪你去?!?/br> 尚揚說:“不用人陪,我又不是小孩兒?!?/br> 他留在白原這幾天,天公作美,天氣總是很好。 金旭忙了幾天拋尸案,派出所里積壓了一大堆事等著他去做,別說給尚揚做地陪,連和尚揚一起吃飯都沒得時間。 尚揚只當是來了白原度假,在市內租了也輛車。 第一天自駕去看了石林,第二天去逛了濕地公園,參觀了一處紅色旅游景區(qū)。還拍了照片發(fā)在朋友圈里,回研究所打雜的袁丁羨慕得嗷嗷叫。 第三天……尚主任累了,開車太累了。 白原市旅游資源還挺豐富,卻也沒能帶動起經濟,和景點分散關系太大了,開車三小時,參觀三十分鐘,還要再開三小時回程。 這一天,他在白原市區(qū)內兜了一天風,看看當?shù)仫L土人情,嘗嘗特色小吃,買了點東西,也還挺有意思。 半下午時,金旭打電話問他在哪兒,說延遲了三天的慶功宴,定在了今晚,叫他也一起去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