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jié)
軒轅凝霜漸漸體力不支,整個人也沒什么力氣,在這里吊著半天,又遭到這樣大的打擊,讓她身心俱疲。 云啟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在她驚恐慌亂的目光中輕聲道:“軒轅凝霜,再也不見?!?/br> “不。云啟。不。拉我上去,求求你拉我上去,我不想死云啟,我不想死的,我是真的愛你…你要相信我…”軒轅凝霜紅著眼睛,低聲下氣的哀求,那種姿態(tài)是張揚跋扈的她從不曾有過的,悲哀而讓人心痛。 可是云啟卻依舊面無表情,郝然從原來那個默默無聞的守護(hù)者,變成了誅殺軒轅凝霜的劊子手。 軒轅凝霜顫抖的抓著云啟的手,可是卻終究是一場虛空,許是發(fā)現(xiàn)了云啟的決絕,瀕臨死亡的她卻將希望投注在了殷玖夜的身上。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軒轅凝霜的臉上滑下兩行清淚,瞳孔中帶著深深的絕望。 沐寂北和殷玖夜始終靜靜的立在一旁,對于沐寂北而言,能夠不在這個時候再去推她一把,落井下石,已經(jīng)是她的仁慈,又怎么會再去救她。 殷玖夜同樣一臉無波,唯獨在沐寂北腰身上的手微微收緊:“二十年前,我沒有親人,二十年后,我同樣孑身一人。” 軒轅凝霜不肯放棄:“哥哥。你是我的親哥哥啊。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也知道母親是什么樣的人,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存在,我也不想害你的。我只是被權(quán)力迷了心神…” 靜默的空氣里,只剩下軒轅凝霜苦苦哀求的聲音,云啟卻孜孜不倦的將她手指掰開,只可惜,卻顯然低估了這個生性殘忍的女子那過人的毅力。 “只要你救我。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走。我會從此消失…好不好…好不好。”軒轅凝霜滿眼期盼的看著殷玖夜。 殷玖夜同沐寂北依舊沒有一點打算動手的意思,軒轅凝霜徹底慌了神,將目光轉(zhuǎn)回云啟身上:“云啟,云啟我知道錯了。那時我還那么小,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母后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是真的愛你。我愿意用后半輩子來贖罪…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和你遠(yuǎn)走高飛…云啟。你救救我好不好?!?/br> 云啟目光復(fù)雜的看著此刻幾乎卑微到塵埃里的軒轅凝霜,淡淡的開口:“你還是應(yīng)該去地獄里更好。這世間,容不得你這樣的污穢。” “你竟然說我污穢…說我污穢。你明明說我隨性真實…”軒轅凝霜也不再求饒,淚水像是奔騰的河水,一滴滴耗盡著女子的生命。 軒轅凝霜一只手緊緊的抓著云啟,不肯放開,似乎打算就這樣僵持在這里,即便她知道最后耗不過的一定會是被吊著的她。 云啟卻似乎并沒有耐心繼續(xù)陪著她,他等著她死,盼著她死,已經(jīng)整整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他忍辱負(fù)重,甚至不惜成為這個女子的裙下之臣,更甚至手刃了不少無辜之人。 也許,他也該死。 云啟的另一只手拿起了之前軒轅凝霜所用的小俠刀,對著軒轅凝霜纖細(xì)的手指,便砍了下去。 軒轅凝霜一手抓著云啟,一手扒著洞口的石塊。 “??!”一聲痛徹心扉的喊聲,軒轅凝霜抓著云啟的那只手,五根纖細(xì)的手指竟然被生生剁了下來,五斷白嫩的顏色,卻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云啟利落的再次動手,另一只扒在巖石上的手,也一根一根的被云啟給剁了下來。 軒轅凝霜不甘的喊叫著:“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不會放過你們的” “嘭!”一聲巨響,軒轅凝霜整個人掉落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山崖邊的巖石都跟著一起顫動起來,伴隨著她的一聲尖叫,鳥獸驚飛,卻很快就歸于平靜。 云啟淡淡的開口:“手沒了,你便再也拿不了鞭子了,也免得你成了厲鬼還要害人?!?/br> 山洞里的大火依舊在熊熊燃燒,像是一座噴薄的火山,大火很快就吞噬了那張揚跋扈的女子,生前種種,都成過往云煙。 沐寂北的眸色有些復(fù)雜,對于軒轅凝霜,她自然是厭惡的,可是無疑,她也是可憐的。 這輩子她也許曾站在過榮耀的巔峰,只是最終卻一無所有。 因為她的狠毒,不知多少無辜的人枉死,也正是因為她的狠毒,最終卻一無所有。 她擁有的東西不屬于她,她愛的人不卻恨她,她相信的卻終究是鏡花水月,這,也許才是她最悲涼的結(jié)局。 幾人在風(fēng)中靜靜站立了許久,云啟抬眸看向殷玖夜,靜靜的開口:“當(dāng)年陸家滅門,我得以僥幸生還,而后軒轅帝親手將我?guī)У杰庌@凝霜身邊?!?/br> 沐寂北靜靜的打量著云啟,褪去了那一身的陰柔,他整個人都變得干凈起來,帶著一種淡淡的舒心,再也不是之前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殷玖夜依舊沒有開口,軒轅帝?這是他從未謀面的父親,對于父親這個詞,他沒有太多的概念,比起對母親的恨,或許更多的是一種空洞的迷茫。 云啟再次道:“軒轅帝最初并不知曉你和殷玖笙的存在,等到知曉的時候,殷綃卻已經(jīng)手眼通天,但是軒轅帝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即便如此,他也一直在暗中謀劃著要將你們接回去。” 沐寂北回過頭看向殷玖夜,那張冷硬的臉上有微微的松動。 云啟繼續(xù)道:“只是人算不算不如天算,縱然軒轅帝已經(jīng)察覺到殷綃狼子野心,也知曉我陸家不過是替罪羔羊,可是卻也只能被逼著一步步向前走,更不敢輕易派人來尋你們?!?/br> “軒轅帝知曉自己命不久矣,根本無力力挽狂瀾,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布下無數(shù)棋子,只等十年后,紛紛成為不可撼動的大樹,而我便是其中之一?!痹茊⒔忉尩馈?/br> 沐寂北有些驚訝于軒轅帝的布局,世人都說軒轅帝雄才大略,又深愛皇后,是一位難得的明君。 “軒轅帝是怎么死的?”沐寂北輕聲道。 云啟眸色復(fù)雜的開口:“軒轅帝曾經(jīng)深愛殷綃,可是在后宮的波瀾詭橘之中,卻漸漸發(fā)覺了殷綃心中深埋的野心,不過那時,殷綃卻還沒有什么動作,軒轅帝因為愛著她,所以即便知曉,卻也一直縱容著她,甚至封她為后?!?/br> “只是,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野心,她要的可不是南喬的后位,而是整個天下!所以,她給軒轅帝下了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就涂在她的發(fā)絲上,軒轅帝時常親吻她的發(fā)絲,漸漸的,身體便開始一日比一日的枯竭?!?/br> 云啟的話令沐寂北有些驚愕,原來軒轅帝是真的愛著殷玖夜的母親,不然也不會如此縱容于她,最后甚至死在了她的手中。 而殷綃也更是一個心狠的女子,在自己的發(fā)絲上抹上毒藥也就算了,最狠的還是能夠親手害死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帝王,看著他一日一日的在自己面前枯竭。 “其實,軒轅帝早就知道殷綃在她的發(fā)絲上下毒,只是因為心愛的人要他死,他心灰意冷,才不做反抗,他告訴我,軒轅氏對不起我陸家,但是他依然舍不得他心愛的女子,她要他死,他便死,他將這天下給她十年,可最終,他不能對不起軒轅氏族的祖宗,所以,待到十年后,便該是他軒轅家的血脈,做主的時候了?!痹茊⒌脑捳Z中帶著一絲悵然。 對于殷綃的恨,比起軒轅凝霜似乎要少上一些,隨著年紀(jì)的增漲,他漸漸明白,陸家不過是上位者爭權(quán)奪勢過程中的犧牲品,而這最主要的還是他的父親甘被利用,若非陸家跟隨謀反,也不至于滿門抄斬。 可是軒轅凝霜卻不同,在軒轅凝霜身邊的這些人,他發(fā)現(xiàn),軒轅凝霜是一個真正罔顧人命的女子,心術(shù)邪惡,輕賤人命!每當(dāng)看著那一個個剛出世的嬰兒被她殺掉,他對她的厭惡和恨,便不止于陸家的仇恨。 對于軒轅帝,他是敬佩的,軒轅帝一生開疆辟土,興盛了南喬,最后又命人悄悄將他救下。 只是軒轅帝也是痛苦的,他始終深愛著這樣一個不安于室的女子,縱然殷綃萬般可恨,可是到底,她卻是幸福的。 沐寂北攙扶著殷玖夜慢慢的向外走著,心思復(fù)雜。 不過不難看出,殷玖夜似乎無形之中有了幾分歡愉,也許,是因為知道他的父親同他的母親不同,始終深愛著他。 “殷玖夜,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個沐寂北是假的?”沐寂北詢問道。 “你從來不喊我玖夜的。”殷玖夜轉(zhuǎn)臉看向女子,淡淡的笑開。 沐寂北微微一愣,紅了臉頰。 一塊塊圓石安靜的躺在山崖下的溪水里,小河流水的聲音叮咚作響,石頭上冒著綠油油的青苔,小河邊的牙岸上,也長著一簇簇肆意的雜草。 樹林中時不時的傳來鳥兒嘰嘰喳喳的鳴叫,遠(yuǎn)處的茅屋低矮,升起縷縷炊煙。 日光照射在水面上,五彩斑斕的折射出七彩霓虹,殷玖夜一手拄著一根木棍,另一邊被沐寂北扶著,兩人挽起了褲腿,踩著圓石,向前走著。 云啟則是不聲不響的跟在兩人身后,看著那溫暖的背影,微微失神。 初一等人很快就尋了來,見到兩人后鋪天蓋地的喜悅讓人動容。 初一和初二激動的站在原地,青瓷和傅以藍(lán)也紅著眼睛跑到沐寂北身邊。 不同的是,傅以藍(lán)毫無顧忌的撲進(jìn)了沐寂北的懷里,而青瓷則是滿眼通紅的站在原地。 “北北。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你們變成這樣的…”傅以藍(lán)哭的像是個淚人,緊緊摟著沐寂北的脖子險些把沐寂北勒斷了氣。 沐寂北輕輕拍著傅以藍(lán)的背,輕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br> 初二的臉色依舊陰沉,從最初的喜悅中醒來,便瞧見了站在兩人身后的云啟,抽出劍就向他刺去。 云啟本就受傷不輕,哪里抵擋的住初二凌厲的劍氣,很快就敗下陣來。 眾人一時間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注意,傅以藍(lán)抹了把眼淚,趕忙沖了上去,緊緊攔住初二:“你誤會了。他沒有。他沒有。侵犯我?!?/br> 初二微微一愣,木木的看著傅以藍(lán),傅以藍(lán)紅著雙頰,眼含淚珠就那么定定的瞅著他。 云啟掃了眼初二,陰沉著臉從水里爬起來,變回了之前那副陰測測的樣子,開口道:“不過是摸了摸,親了親,還沒做到最后一步?!?/br> 傅以藍(lán)的臉色頓時漲的通紅,初二呆呆的轉(zhuǎn)過頭,看向滿身狼狽擦著嘴角血跡的云啟,半響才回過神來,提劍就要砍下。 傅以藍(lán)緊緊抱著初二的腰身,不讓他去。 當(dāng)日云啟為了救她,才會假裝對她感興趣,若非是他,自己早已被軒轅凝霜身邊的那些臭侍衛(wèi)給侮辱了,雖然被云啟親了咬了幾下,可也相比被那些侍衛(wèi)的侮辱,云啟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二哥哥。你別聽他的,其實是他救了我,當(dāng)時他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他,我今日才真是成了殘花敗柳,按道理說,他還是我的恩人呢?!备狄运{(lán)開口解釋道。 初二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看向云啟的目光依舊沒有一絲友善。 云啟冷笑道:“聽見沒有,叫恩人?!?/br> 初二轉(zhuǎn)身就走,拉著傅以藍(lán),傅以藍(lán)看著踉蹌的云啟,有些猶豫:“二哥哥。要不我們扶下他。他好像…” 不等傅以藍(lán)的話說完,初二一記冷眼掃過去,傅以藍(lán)便立即噤聲,心中卻在嘀咕著二哥哥怎么不呆了,怎么變得這么可怕了。 一旁的云啟卻似乎還嫌不夠,幽幽的開口道:“以藍(lán),你皮膚真好。” 傅以藍(lán)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看看云啟,又看看初二,說不出話來。 初二的臉自然更黑了,奈何被傅以藍(lán)緊緊拽著,又沒法動手。 “我手上的繭子沒有弄疼你吧。哎。你脖子上的痕跡我也不是故意弄的,你知道,軒轅凝霜可不好騙?!痹茊⒖v然是一身狼狽,可是一張卻屢次直指初二要害。 沐寂北在一旁看的歡愉,初一也在那幸災(zāi)樂禍,初二氣的要死,卻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一行人打打鬧鬧走出了山澗,初一等帶來的馬車在那里等著。 可還不等走到馬車旁,沐寂北的臉色突然間白了,一手捂著肚子,整個人臉上開始滲出虛汗。 “怎么了?怎么了!”殷玖夜焦急的看著沐寂北,臉上早已不見了剛剛的歡愉。 沐寂北沒說話,只覺得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第一反應(yīng)就是孩子是不是出事了,一顆心瞬間就冷了下來。 殷玖夜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力氣,將沐寂北抱上馬車后,青瓷和初一便駕駛著馬車瘋狂的沖向帝都。 殷玖夜緊緊握著沐寂北的手,說不出的緊張,沐寂北的臉色依舊發(fā)白,卻勉強(qiáng)的擠出了幾絲笑容。 馬車一路飛快的駛回了西羅皇宮,御醫(yī)早已被宣召到明珠院候命。 沐正德和老太妃在地上來回徘徊著,憂心不已眉頭緊鎖。 沐寂北很快被安置在了床上,早已準(zhǔn)備多時的御醫(yī)開始細(xì)細(xì)看診,一行人大氣也不敢喘,氣氛莫名的緊張。 沐寂北微微睜開眼,殷玖夜正蹲在床頭邊,緊張的看著她,安撫道:“不會有事的?!?/br> 沐寂北點點頭,沒有說話。 御醫(yī)仔細(xì)診治了許久,最后開口道:“皇子并無大礙,只是奔波勞累,再加上修養(yǎng)不當(dāng),所以才導(dǎo)致動了胎氣,只需服用些安胎的藥品和補(bǔ)品便好?!?/br>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沐寂北始終緊繃著的一根弦也終于斷了,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沐正德掃了一眼滿身是傷的殷玖夜,欣慰的點點頭,楚涼,你瞧,我們的孩子找到了一個深愛著她的人,這讓我也放心了。 沐正德示意御醫(yī)給殷玖夜也好好診治一些傷勢,等到確定無礙,這才遣散了眾人,讓他們好好休息。 云啟并沒有跟著眾人一路回來,即便身上有傷,卻也在蒞臨帝都之后,就消失不見。 初二的臉色始終難看,傅以藍(lán)卻早早就趴在他背上睡著了。 她本就受了幾日非人的折磨,接著因為沐寂北和殷玖夜出事,一直放心不下,便跟著尋找,這下大家都安然無恙,她便只覺得疲倦不堪,這才 趴在初二的背上睡著了。 青瓷和初一也都回去休息了,換成了阿三和白鷺在門外守著,聽聞在他們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這樣一件大事,不由得覺得有些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