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半響,卻發(fā)現(xiàn)殷玖夜停在離自己一尺遠(yuǎn)的地方,認(rèn)真的查看著胸口處的傷,溫?zé)岬臍庀姙⒃谏砩?,讓沐寂北不由得皺了皺眉,臉頰微紅。 剛要躲開些距離,男子卻拿出一只琉璃瓷瓶,小心的灑在傷口上,仿佛對待稀世珍寶,而后兀自轉(zhuǎn)身翻起包扎用的棉布來。 沐寂北突然沒了反應(yīng),只是臉朝著床里面的墻,也不看他。 這樣的呵護(hù),讓她想起了一個人,安月恒。 安月恒曾經(jīng)也是這樣細(xì)心的為她包扎傷口,只是一邊為她包扎卻還要一邊回答她各種纏人的問題,她也問過他會不會不耐煩,他只是笑著告訴她,對她是不會的! 他也曾那樣小心翼翼,甚至滿目柔情,讓她幾度以為自己是他的珍寶。 直到后來,她過慣了在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習(xí)慣了自己去包扎傷口,而安月恒早已經(jīng)將心思用到了旁的女子身上。 男子似乎察覺到了沐寂北在想著什么,大手不由得在胸口處微微用力。 沐寂北吃痛,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殷玖夜因著沐寂北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也不再摁著傷口,只是低著頭認(rèn)真包扎起來,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許多,他小心翼翼,沒有向上次一樣,順著身子纏繞,只是包扎成了一小個方塊,看著到也可愛。 當(dāng)拿著剪子剪好最后一處的之后,殷玖夜頗為滿意沐寂北這次的配合,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 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殷玖夜又將手伸向女子的小腿,可沐寂北卻直接抽了回去。 她不允許自己沉浸在這樣的情愫里,她會溺死在這里,而溺死這種事只需要一次就夠了!安月恒為了榨干自己每一滴血,不惜耐心的陪著自己演了十四年的戲,那么這個男人呢,這個男人又想得到什么? 沐寂北一瞬間像是炸了毛的刺猬。 “別鬧,會留疤?!币缶烈辊玖缩久迹Z氣帶著生硬的溫柔。 “六皇子,這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傳出去可不好,畢竟我現(xiàn)在還是秀女的身份?!便寮疟睅狭俗约旱拿婢撸瑴\笑著語氣溫柔。 殷玖夜一見她這副模樣,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直盯著她看了許久后,才將目光放在她縮回的那條腿上。 見著殷玖夜如此,她的心更沉了,不管自己是這位皇子一時興起的玩物,還是他想要真心相待的人,她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莫不是六皇子喜歡上我了?”沐寂北開口反問道,一雙黑眸盯著殷玖夜,卻帶著淡淡的嘲諷。 殷玖夜看著那雙嘲諷的眼,緊抿著雙唇,心中卻在反復(fù)重復(fù)著一個詞喜歡?喜歡?他喜歡她么? 對于十八年來與人交流少之又少的殷玖夜來說,喜歡更是一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詞匯,他也曾聽過不少情情愛愛,但是始終只是冷眼旁觀,覺得蠢鈍異常,可是今日這個女子卻在問自己,是不是喜歡,殷玖夜一時沉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沐寂北只是看著他,瞧著他默不作聲,只是挑了挑眉,他固執(zhí)的拿起沐寂北的小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雙手宛若鉗子,任沐寂北掙脫不開,卻動作輕柔的敷上另一瓶液狀的藥露。 做完之后,也不看床上的女子,起身翻開衣柜,找出幾件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回頭對沐寂北開口道“以后穿這幾件?!?/br> 沐寂北微微蹙眉,不知道這男人為什么要選出衣服給自己,只是笑著開口“好?!?/br> 可心中想的卻是,等他走了,他又怎么會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 似乎看出了沐寂北的想法,殷玖夜冷冷的開口“若是我發(fā)現(xiàn)了旁的,見一次撕一次。” 瞧著沐寂北默不作聲,忍不住緩緩道“睡吧。” 在女子的目光下,殷玖夜艱難的邁開了步子,他知道,若是他在這她許是該睡不著,這里不屬于他,她該離開了,轉(zhuǎn)身開門的一剎那,沐寂北突然開口,聲音帶了份冷清,沒了平日的溫軟,讓他察覺到她的認(rèn)真“以后不要再來了?!?/br> 殷玖夜的身子一鈍,沒有開口,沐寂北卻是再次開口:“不管六皇子是喜歡我,或者是把我當(dāng)玩物,對我來說都是負(fù)累,所以,希望我們不會再見。” 殷玖夜緊抿著雙唇,拳頭攥的很緊,是啊,他與她本就不該有什么交集不是么,自己這幾日的反常到底是為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殷玖夜回身將兩瓶藥放在桌子上,沒有再看沐寂北一眼,便出了房門。 初一見著自家主子回來的時候,隱隱發(fā)覺有什么不一樣了,確切的說是變得和從前一樣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死寂的沒有一絲起伏,比起從前更甚。 人也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不再暴躁,不再焦躁,也沒有發(fā)脾氣。一如之前眼中有的只是殘忍和死寂,無邊無際,讓人窒息,卻只是對著他平靜道“收拾干凈。” 初一的眼色暗沉了下來,看來是那個女子說了些什么,主子這么多年來有多苦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好不容易以為苦盡甘來,結(jié)果卻是…。 沐寂北說出那番話后,輾轉(zhuǎn)反側(cè)卻是也再難入睡,披了件衣服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看著天上的高懸的明月,手中不斷磨砂著那兩只琉璃瓷瓶,目光幽深…。 第二日清晨 青瓷帶著一身寒露回來,輕推開門,見著沐寂北已經(jīng)靠在床頭,不由得開口道“小姐,你怎么起這么早?!?/br> 沐寂北柔聲道“有人時時刻刻想著害我,我哪里還能睡的著?!?/br> 青瓷點點頭,“是內(nèi)監(jiān)副總管張福壽!” “張福壽?”沐寂北挑挑眉,眼瞇成了一條縫隙。 “沐正德派人查的資料要下午才能送來?!鼻啻稍俅伍_口。 “你先去睡會吧?!便寮疟毙睦镆呀?jīng)有了數(shù),便囑咐著青瓷。 而另一邊,孫露卻是起了個大早,帶著面紗請見了伍貴妃。 “娘娘,孫家的秀女在外求見?!币粙邒邔χ谧屓舜蚶戆l(fā)髻的美麗女子開口道。 “哦?孫家的秀女?”美人微微回眸,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子神韻,難怪這世間的男兒都以娶了伍家的女子為榮。 “是孫秀女?!蹦菋邒唿c頭道。 伍貴妃沒有開口,依舊任丫鬟為自己整理妝容,伍家的女兒都起的及早,絕不會讓身旁的男子瞧見一點自己邋遢的模樣,所以就算是皇帝沒有在她這里留宿,她也是務(wù)必要打理好妝容才肯見外人的。 伍家最初的老祖宗是個商人,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本是一心攀附權(quán)勢,奈何士農(nóng)工商,總是熱臉貼著人家的冷屁股,再好的性子也總是有脾氣的,于是伍家的老祖宗便想出了一條絕妙的計策。 不斷的收羅美妾,許之以珠寶金銀,讓她們給自己生下孩子,與別家不同的是,這伍家的老祖宗不重男丁重女娃,凡是能剩下女兒的姬妾,都會得到重賞,相反生下兒子的便只是待遇平平。 而伍家那位老祖宗更是不惜重金,請專人培養(yǎng)所有的女兒,不管是整理儀容,還是談吐氣度,再或者是閨中秘術(shù),比比皆是。十多年后,那些女子便出落的各有所長,妖媚的,清純的,高貴的,潑辣的,每一種無不令男人趨之若鶩。 越是多的人捧著,那些個達(dá)官貴族便也起了興趣,再加上伍家的造勢,便也紛紛以納了伍家女子為榮,等待真正娶回家后,更是妙趣橫生,那滿身的手段和花樣,讓男子一下子就失了心神。 這樣,伍家便憑借著女子打入了權(quán)利的中心,那些達(dá)官貴人為了取悅美妾,自然會對著伍家男兒多家照顧,處處提攜,伍家便也踏入了官場,時間久后,伍家卻是成了大族,樹大根深,在朝為官者眾多,同時又把持著商業(yè)命脈,真真的是名滿天下的大族。 這時,伍伊人正在心中盤算著,這孫露是孫家的小姐,同柳家都是與安月恒綁在一起的,只不過上一次柳家行事犯了大錯,壞了安月恒的大事,才會對柳家袖手旁觀,這次孫露來也該是有事所求,安月恒已經(jīng)有一次沒有出手幫過柳家,這次若是自己再對孫露所求無動于衷,怕是要激起柳家和孫家的不滿,會對安月恒不利。 對伍家未來的大計更是不利。 “讓她進(jìn)來吧?!蔽橘F妃的聲音自有一股端莊,神態(tài)柔和,宛若落入塵世的女神。 門外的孫露也不急,伍家的那些個規(guī)矩她也是知道的,她這么早來確實有些不合禮數(shù),不過看著那日益猙獰的臉,她實在是等不得了!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沐寂北碎尸萬段! “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睂O露第一次踏入伍貴妃的住處,雖然恪守著禮數(shù),卻免不得暗中打量一番。 這大殿寬敞明亮,整個地面上鋪造的是一層薄金,讓整間屋子一下子就輝煌了起來,四面的墻壁皆是紅色為底,上面鋪陳著黃金雕刻的金鳳凰,輔以牡丹花開。 明黃色的帷幔高高掛起,水晶珠簾隨風(fēng)搖蕩,足以昭示著這里的女子是多么尊貴不凡,孫露的心猛然生出一股強(qiáng)烈的欲望,這里的一切才是她所想要的!總有一天她也要成為這里的主人! 孫露面上不顯,越發(fā)恭敬,只低垂著頭。 伍貴妃也不動聲色的將孫露打量了一遍,開口道“別那么拘謹(jǐn),起來吧?!?/br> 孫露站起身來,依然恭敬,“春花,賜座!” 馬上便有宮女上了一方圓凳,孫露謝恩后謹(jǐn)慎的坐了上去。 “你們孫家與伍家自來交好,本宮還念叨呢,你這丫頭也不與本宮親近,你若是再不來瞧瞧本宮,本宮可是要親自去看你了。”伍伊人一張口便給孫露鋪陳了臺階,讓之后孫露所求之事不必難于開口。 “娘娘這是折煞臣女了,臣女本是想著早些日子來拜會娘娘,可不曾想,臣女實在是沒臉見人了,哪里還敢來給娘娘添堵!”孫露唱念俱做,淚水一下子就滾落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是誰欺負(fù)你了,快說出來,本宮一定給你做主!”伍貴妃自然配合著,等著后話。 孫露看了看四周的奴才,再次道“臣女實在是開不了口,說出去真是都沒臉見人,娘娘的好意臣女都曉得,只是這世上哪能人人都向娘娘您這么仁善大度?!?/br> 伍貴妃一個眼色下去,屋子里的奴才便都退了出去,這孫露擺明了是有話要說,她倒是要看看,這孫露想要干什么。 孫露見此,立刻跪在了伍貴妃面前,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巾,帶著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娘娘,您瞧我這張臉,如今是不是真的沒臉見人了,這樣的樣貌真是讓臣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臣女不甘心啊,臣女不甘心看著那禍害了臣女的人逍遙法外,更是擔(dān)心娘娘日后也被這人所累?。 ?/br> 伍貴妃也立即做出心痛狀:“你這可憐的,這好端端的臉這是怎么弄成了這個樣子?!?/br> “臣女今日全拜一人所賜,此仇不報,我實在無顏再活在這世上!還請娘娘助我一臂之力,臣女必然感念娘娘大恩大德!” 伍貴妃打量了一眼孫露那猙獰的側(cè)臉,端起手邊的茶盞,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想怎樣做?” “我要那個賤人生不如死!”孫露滿眼陰狠。 伍伊人沒有開口,而是在心中盤算著孫露這張臉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聽聞娘娘得了一西洋瓶,臣妾只需娘娘設(shè)宴邀眾多秀女共賞這西洋瓶便可?!睂O露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 伍伊人不為所動,孫露再次開口“此事絕不會損害娘娘的利益,而那人若是不除,將來必然是娘娘的一大敵手?!?/br> “哦?”伍伊人有了些許興致,她是伍家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女子,在這宮中鮮少有能與她匹敵的人,可孫露卻說那人會是她的一大敵手。 “我那仇人正是丞相府庶出的五小姐!如今他父親歸順于皇帝,日后必然與您分庭抗禮!想必娘娘也知道,我那表姐表哥都是折在她的手里。”孫露滿面陰狠。 伍伊人點了點頭,這孫露說的確實是實話,如今丞相府歸順了皇帝,日后皇帝為了打壓伍家,必然會抬高沐寂北,既然伍家選擇了安月恒,必然是不能任由皇帝繼續(xù)做大。 “你瞧你,盡是說這些生分的話,與本宮還這么客套,不過是借著本宮的名頭設(shè)場宴會罷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蔽橐寥寺渎溟_口。 孫露心中咒罵著伍伊人的虛偽,臉色卻微微好轉(zhuǎn),想到計劃又成功了一步,心中隱隱興奮,只等著要把沐寂北碎尸萬段! 春花在伍伊人身后垂首,伍伊人卻是開口吩咐道,“把這屆秀女的花名冊拿過來。” 很快便有人將之奉上,伍伊人提起筆,圈中了幾人,而后繼續(xù)道:“這些人每人賞一套頭面,沐寂北賞那只鳳穿牡丹的金鑲玉步搖那一套。” “娘娘,那鳳穿牡丹就給了這一個小小的秀女?”春花有些不解,那鳳穿牡丹的步搖可是十分難得,齊妃看著眼紅了好久,幾次討要,伍伊人都死死護(hù)著。 “給,為什么不給?既然孫露要除去沐寂北,我自然要再加把柴?!蔽橐寥藢χ夯ㄐΦ溃e手投足之間盡顯美人風(fēng)氣。 伍伊人輕輕掃了眼下人端上來的一排寶貝,手指輕輕劃過一遍,便擺了擺手,“送去吧,再發(fā)個帖子,說是三日后我要在八仙閣請眾秀女賞寶?!?/br> 伍伊人這樣做自然是極有目的的,一來籠絡(luò)了人心,傳出去才能彰顯她的仁善大度,二來,那套鳳穿牡丹可不是誰都能戴的!沐寂北和齊妃交手,一則她能試試沐寂北的深淺,二則無論誰落敗對她都是有利無弊。 寶瑯閣 這日,沐寂北早早起身,看了眼桌子上殷玖夜挑選出來的衣服,猶豫片刻,還是穿起了衣衫。 等到穿好,沐寂北卻是站在那里,沒了動作,小手輕輕撫上胸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來殷玖夜拿出的這些衣服,都是胸口寬松的,沒有類似抹胸裙或者襦裙一類的,胸口處也都是不帶裝飾的,生怕勒到沐寂北的傷口。 青瓷推門進(jìn)來,不由得再次驚異“小姐,你最近怎么總是起這么早?!?/br> “孫露在那眼巴巴的等著我呢,我自然要早些起來?!?/br> 心理卻道,若是起來晚了,那條跟漁網(wǎng)一樣的腿豈不是要讓你瞧見了。 青瓷只是覺得奇怪,因為以往有什么事,小姐可不會起這么早,莫不是這宮中住的不習(xí)慣,倒是也沒多想。 青瓷道“小姐,昨日伍貴妃派人送了帖子,還有只一套頭面,說是后日在八仙閣舉辦宴會,請所有秀女前去賞寶。” “賞寶?”沐寂北的眉頭微挑。 青瓷點頭“聽說是西洋來的寶貝,前所未見,所以也算是請眾人去開開眼,不過奴婢覺得,伍貴妃是借著這個機(jī)會收買人心,不然哪里舍得送這么貴重的寶貝?!?/br> 青瓷端出來一個托盤,上面擺著的正是那套極為昂貴的鳳穿牡丹金鑲玉頭面,雕工精湛,極為細(xì)致,堪稱絕品。 沐寂北伸手拿出其中一只金步搖,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端詳起來,她可不認(rèn)為伍伊人只是簡單的為了拉攏人心,被伍家送進(jìn)宮來的女子怎么會是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