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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先生順勢直起身,行至榻旁,揪著胡子細端量靜姝懷里的小崽兒。 小崽兒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富貴窩里生出來的娃。 更秒的是,這崽兒眉目間竟是與謝瑾年像了六七分,難怪說他是謝瑾年的外室子也沒人見疑。 雖然心里一直覺得這崽兒養(yǎng)在謝瑾年身邊是個禍患,可親眼見了,看著崽兒被燒的滿臉通紅的模樣,藺先生還是心生了不忍。 探手搭在藕節(jié)似的小胳膊上摸了脈,又看過崽兒的舌苔和嗓子。 藺先生揪著胡子跟靜姝說:“還請少夫人把小公子放到床上?!?/br> 靜姝看著藺先生微皺的眉心,心中惴惴,忙不迭依言把小崽兒放到了床上。 小崽兒離了靜姝的懷里,便癟著嘴要哭。 藺先生直接把小崽兒翻了個兒,俯身在小崽兒背上聽了一會兒,退后一步,示意靜姝可以把跟個四腳朝天的小烏龜似的崽兒抱起來了,嘆氣道:“小公子這是寒邪入體,起了寒癥,老夫開個方子,且喂小公子喝著,兩日后若還不見好,再使人去喚老夫過來。” 中醫(yī)術語,靜姝一知半解。 不過觀藺郎中的神色,便也知道小崽兒當無大礙,靜姝立時心神一松:“勞煩先生?!?/br> 藺郎中搖頭,隨著立春到堂間里開方子。 靜姝抱著小崽兒,心疼了一陣子。 立春把藥熬來,給小崽兒灌下去,待小崽兒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靜姝總算有精神審那張嬤嬤了。 * 柴房里。 張嬤嬤被五花大綁著,倒在干柴上。 靜姝坐在柴房門口的圈椅里,面無表情地看著張嬤嬤:“我記得嬤嬤也是府里的積年老人了,又是看著夫君長大的,怎么就忍心這般待瀾哥兒?” 張嬤嬤瞪著靜姝,眼眶子里淬著毒汁:“呸!天殺的狐貍精!賊賤……” “啪!”一聲脆響斷了張嬤嬤口中穢言。 卻是立冬不聲不響地上前,干脆利落地裹了張嬤嬤一巴掌。 打完,立冬甩了下手,面無表情地道:“勸嬤嬤想清楚了再說話,少爺可沒少夫人這般好脾氣?!?/br> 張嬤嬤鼓嘴,連牙帶血一口噴向立冬:“個小賤人!賊直……” “啪!”又是一掌。 打完,立冬堵了張嬤嬤的嘴,轉過身對著靜姝福身,面無表情地道:“這老虔婆口沒個遮攔,沒得讓她污了少夫人的耳朵。若是少夫人放心,不如把她交給奴婢審問,待問出了結果,奴婢必立時回稟給少夫人?!?/br> 謝瑾年親點的丫鬟,靜姝沒甚么不放心的。 只不過心里到底記掛著小崽兒,也懶怠聽個婆子罵罵咧咧,靜姝雖然心中有氣,卻也還是點頭允了立冬:“你辦事我自然放心,盡管放開手段審她,務必問清了她。” 立冬福身應諾。 見靜姝要走,張嬤嬤在干柴上扭著往柴房門口蹭,似是恨不能立時撲到靜姝身上來,跟靜姝同歸于盡。 只不過才拱到門口,便被立冬一腳踹回了柴房里。 靜姝看著緊閉的柴房,聽著里面?zhèn)鞒鰜淼陌Ш客戳R,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不透這婆子對她從哪來的這般大的恨意。 直至立冬審完了張嬤嬤,跟她回稟了結果,靜姝才恍然。 原來先前在花廳里做活那個想爬床的丫鬟紫玲是張嬤嬤的閨女,紫玲被謝瑾年趕家去了以后,一時沒想開,竟是投繯自盡了。 張嬤嬤痛失獨女心中含恨,便想著磋磨死小崽兒賴到靜姝身上,給閨女報仇。 也不知這是個什么邏輯! 靜姝心中生怒之余又有些個一言難盡:“張嬤嬤這是把她閨女紫玲的性命賴在我身上了?” 立冬低眉順眼,聲調沒有一絲波瀾:“正是。畢竟紫玲是因為對少夫人不敬,才犯了少爺?shù)募芍M?!?/br> 這個鍋她可不要背。 那日那丫鬟恨不能撲到謝瑾年身上的模樣,靜姝還記得清清楚楚,她更愿意相信是那丫鬟撲到了謝瑾年身上,謝瑾年才含怒趕了人。 藍顏禍水! 竟害的小崽兒遭了這份兒罪! 想到張嬤嬤對小崽兒所為,靜姝狠下心腸:“發(fā)賣了吧!” 立冬微不可察地揚了下眉:“可是全家都發(fā)賣了?” 靜姝抱緊懷里小崽兒,點頭:“自然?!睕]得單賣一個,給自己和小崽兒留一堆隱患的道理。 只為了護好懷里的小崽兒,她也得趕緊適應這書中世界的生存法則了。 * 小崽兒斷斷續(xù)續(xù)燒了一宿。 只要燒上來便需得靜姝抱著,瞅不見靜姝便跟貓兒似的哼哼。 靜姝寸步不敢離,衣不解帶地守著,直守了一宿。 直到天蒙蒙亮,小崽兒總算退了熱,靜姝松了一口氣,困意上來,在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之際,驚覺謝瑾年竟是徹夜未歸。 靜姝頓時便沒了睡意。 想起昨兒個謝瑾年離開時那反常的神色,靜姝不禁有些心神不寧。 左右睡不著,靜姝索性披了件披風出了碧紗櫥,到院子里去等謝瑾年。 殘月漸而西斜,火紅的晨陽緩緩爬出云頭。 早起的鳥兒飛出安樂的窩開始覓食的時候,謝瑾年總算踏著悠揚的晨鐘聲歸來。 謝瑾年臉色被晨輝映得有些白,身上還是昨兒個那件牙色縐紗道袍,系著一條雜彩呂公絳,肩頭掛著晨露,步子不疾不徐,仿佛從容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