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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落地的一刻,人群不自覺讓開了一條路。 趙婆卻是傻傻站在原地,當宋知勉的視線掃到了自己時,隱隱生了幾分愜意。 宋知勉拉著宋樂舒一路回到了家中。 棍子上的木刺隱隱扎進了他的手掌中,他卻也無暇顧及,直接將棍子丟在了門口。 他的手心滲著汗液。 宋知勉不敢和父親說這些事,宋樂舒亦如此。他們實在是太了解宋勤了,戎馬一生叱咤風云的肅陵侯,即使落魄也心高氣傲。 就連前朝太子的婚事宋樂舒都拒了,如今縱使落魄,又怎么能委身于一個年逾四十的商人? 宋樂舒和宋知勉沉默不語。 直至夜晚,宋勤歇下后,宋樂舒才舉著蠟燭來到了宋知勉的身邊。 宋知勉的側臉映在燭火中,朦朦朧朧不太真切,他木著一張臉,眼中隱隱露出哀戚。 宋樂舒將餐桌照亮了一些。 “meimei來了——”宋知勉啞聲道。 宋樂舒點點頭,坐在他身邊不語。 “今日的事萬不要放在心上,那婆子不長眼。等我再見到她,我就打斷她的腿!看她還敢不敢來sao擾你!” 宋樂舒嚇得心里一緊,不禁想起了紀文賦。她知道宋知勉絕不是說什么氣話,按他的性格,絕對是做得出這件事的。 于是她忙勸道:“哥哥!不過是件小事罷了,你同那媒婆置氣做什么?眼下我們要過好自己的日子,風言風語再所難免——” “宋樂舒,你什么時候這么忍氣吞聲了?”宋知勉道。 宋樂舒一怔。 她桌案下的手不斷攥緊,嘆氣道:“哥哥,我不忍氣吞聲,你和父親都在獄中時,我是如何度過?” “我們的生活一日好不起來,我們便會一日受這些人的欺負。今天是媒婆,明天就是路邊和我一樣的小販,后天就是街邊的乞丐?,F(xiàn)在你我能瞞住父親一時,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的?!?/br> “你想讓父親知道嗎?” 宋知勉怔在原地。 宋樂舒攏了攏衣服,站起身,無奈嘆息一聲:“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 她拿起燈燭,轉身走進桌案上燭火照不進的角落。手中的光一點點退去黑暗,留宋知勉一個人在陰影里。 宋知勉心中的酸澀和愧疚,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第二日宋樂舒比尋常起得晚了一些,宋知勉早早準備好了飯菜,看著宋樂舒睡眼惺忪坐在桌案前的樣子,宋知勉嘆了口氣。 宋勤正坐在一邊喝著湯。 宋知勉同宋樂舒道:“今天書齋你就別去了,讓我去吧?!?/br> 宋樂舒一怔,宋勤亦是一愣,早起時他便察覺到了這兄妹二人間的古怪氣氛。 “嗯,哥哥先替我?guī)滋彀桑以诩遗闩愀赣H?!彼螛肥婢従徎剡^神,像是怕父親察覺出端倪,匆匆應了一聲。 宋勤狐疑的視線在這二人之間掃了掃,而后囑咐了宋知勉幾句,什么讓著meimei不要和meimei發(fā)脾氣之類的云云。 兄妹二人干脆將錯就錯,做出了一副互相發(fā)脾氣鬧別扭的樣子。 從前在肅陵侯府時,這兄妹二人便時常因為一些小事吵架,宋知勉這人是有些小脾氣的,有時候無名火竄上來,宋樂舒便成了自家哥哥撒火的對象。 不過幾個時辰之后,宋知勉又會滿面愧疚來和meimei道歉。 但今日他們都知道。 橫亙在兄妹二人面前的絕對不是什么小別扭、小麻煩。 透不過氣的生活,有限的能力,沒有希望的未來。 一頓飯就在古怪氣氛中度過,吃完后宋知勉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哥哥路上小心,不要同人起爭執(zhí)?!彼螛肥鎸⒏绺缢偷介T口,捏著他的手腕囑咐道。 看著meimei似有暗示的目光,宋知勉心中了然,壓低聲音道:“meimei放心,若是那趙婆再來,哥哥會小心應對的。” 宋樂舒欣慰一笑。 父親已經(jīng)回屋去休息,宋樂舒坐在爐火前聞著苦澀的藥味,不知不覺竟發(fā)起呆來。 眼前是一片氤氳的霧氣,身后的父親因為腿的疼痛而若有若無的嘆息。 長安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 下午時,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宋家的寂靜。 宋樂舒打開門,看到一個穿著富貴的婦人站在門前,她穿著貴氣難掩,手上提著一些盒子,身后依稀站著幾個人。 透過掩映的身影望去,宋樂舒無意一瞥,竟是對上了趙婆的視線。 霎時,宋樂舒冷下臉便要闔上門:“請回!” 既然趙婆在此,那么這些人只能是安員外的人了! 不成想,那婦人伸手一卡便掩住了門,叫這門再也關不上了。 “可是宋姑娘?我是安府的嬤嬤,”她不動聲色打量著宋樂舒,而后緩緩綻出一抹微笑,“果然是宋姑娘······” 屋內宋勤聽到了聲音,大聲問道:“筱筱,是什么人啊?” 宋樂舒臉色一慌,生怕父親知道這件事,連忙應了一聲:“啊,沒事,是訂書的客人——來拿書的!” 宋樂舒扯著謊,可那嬤嬤卻是不依。 “屋內可是宋老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客人,我是奉命特意來見你的,你女兒堵在門口,我進不去啊——” “你——”宋樂舒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