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醫(yī)生，病人已經(jīng)醒了，但是狀態(tài)有點不太對，您過去看看?！?/br>
    護士推開辦公室的門，只站在門口處，望著他。

    蕭何皺眉，“這么快，麻醉還沒下去就醒了？”

    護士重重的點點頭，“我也沒想到她會醒的這么快……”

    兩人說話間，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緊接著某種金屬物質(zhì)倒在地上的聲音。

    蕭何飛快起身，向病房走去。

    走到門口處，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準備鎮(zhèn)定劑”

    病房里一片狼藉，輸液用的金屬桿被推倒在了地上，桌上的放置的各種儀器被亂七八糟的扔在那里，渾身纏著紗布的女孩，雙眼通紅，警惕的看著圍在邊上的護士，用一只沒有纏繞紗布的手，拿著不一塊從儀器屏幕上砸下來的玻璃，像一只受傷的小獸，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叫聲。

    很是嚇人。

    葉靜的指導(dǎo)員在她做完手術(shù)之后，一直沒走，一直站在走廊里，聽到聲音是第一個沖進來的。

    她站在葉靜的對面，小聲的哄著，“小葉，快放下，快放下，乖聽老師的話！”

    葉靜眼神空洞，專注的盯著某一處地方，抽泣。

    嘴唇干裂出血，沒有焦距的眼睛逐漸有了距離。

    蕭何推門進來的時候葉靜猛的一抬頭，隨即發(fā)出一聲慘叫，拿著手上的玻璃片，對著自己的脖子狠狠的劃了下去。

    鮮血如虹一般噴濺而出……

    突變發(fā)生在頃刻之間，指導(dǎo)員還沒來得及尖叫便被推出了病房門外。

    護士一瞬間涌上了去，按住了她的脖子，鮮血仍止不住的向外流著。

    蕭何猛的定在那里，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都涌在了頭上，那些噴濺如泉的血，那些聲嘶力竭的吶喊，那些破碎的零星的記憶，仿佛在這一瞬間涌了上來。

    他胸口悶疼的厲害，不得不大口的呼吸。

    周遭的一切仿佛成了一場無聲的電影，他看見那些穿著白色衣服，忙亂的護士，竟是如此的陌生。

    一股腥甜的味道，幾乎快要沖到了他的喉嚨，劇烈的頭痛讓他產(chǎn)生陣陣的眩暈和惡心。

    他痛苦的彎下腰去，幾乎快要蹲在了地上。

    “蕭醫(yī)生……蕭醫(yī)生……”

    他靈臺猛然一清，護士滿手是血，一臉惶恐的望著他。

    蕭何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他猛的站起身來，“準備手術(shù)室！快！”

    ……

    三個小時后。

    葉靜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

    蕭何從手術(shù)室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凌晨三點了。

    他推開手術(shù)室的門，看見年輕的指導(dǎo)員坐在椅子上，精神恍惚。

    聽到聲音猛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醫(yī)生，葉靜怎么樣了？”

    “沒事了，等她傷好之后，轉(zhuǎn)到精神科?！?/br>
    他扔下幾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指導(dǎo)員聽到精神科那三個字的時候，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猛的追上去問，“醫(yī)生，精神科是什么意思？”

    蕭何垂眸看了一眼，她落在自己衣服上的手。

    指導(dǎo)員只覺得自己的指尖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下意識的縮了回來。

    “哦，對，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轉(zhuǎn)到精神科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需要看精神科醫(yī)生?！?/br>
    指導(dǎo)員愣在那里，其實剛才從葉靜醒來的時候，她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會是這種結(jié)果。

    蕭何走了幾步，忽然頓住，“你說的那個在屋頂偷窺的人叫什么名字?！?/br>
    指導(dǎo)員說“好像叫郭小昆，是個小混混，聽校長說，他剛剛刑滿釋放，唉……”

    “他長什么樣子？”

    指導(dǎo)員怔了怔，隨即以為他只是好奇，便說道“個子也不高，左眼上面有一個很大的痦子，年紀也不大，二十三四歲。”

    蕭何想了想“有賠償能力嗎？”

    指導(dǎo)員搖搖頭，“看他那樣子，應(yīng)該是沒有的，也不知道校長是怎么處理的……”

    蕭何沒說話，轉(zhuǎn)身離開。

    回去后，他提交了休年假審批表，醫(yī)院院長第二天一早看到后，象征性的批了一下。

    反正也是他家的醫(yī)院，不能擔(dān)心開工資的問題。

    ……

    西北某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

    涼殊脫掉了工作服，看了一眼cao作臺上的數(shù)據(jù)，滿意的笑了笑。

    連續(xù)工作十幾個小時，他的身體幾乎已經(jīng)處于臨界狀態(tài)上。

    “修復(fù)成功了，可以回家陪弟妹了?！?/br>
    同事簡好友，梁明把口罩一摘，攬著他的肩膀笑道。

    涼殊摘掉口罩，嘴上都冒出了胡茬，連續(xù)加班讓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嗯，你也辛苦了！”

    主任走了進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辛苦了，快去休息，給家里報個平安！”

    涼殊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微信，最后一次與蘇景懿聯(lián)系，已經(jīng)一周之前，他從京都來到西北進入絕密工作前。

    此時天色漸暗，西北狂野的寒風(fēng)怒嚎，四野無人，天格外的清，一輪碩大的明月，自遠處的荒草尖上升起。

    他看著那一輪圓月，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露出一抹愜意的笑。

    他打開微信，點到了視頻聊天，只響了一聲，蘇景懿就接了起來。

    孕后期的她，看上去和之前并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四肢纖細，皮膚光滑。

    頭發(fā)松散的披在腦后，慵懶的靠在床頭上。

    “沒睡？”

    “難道我現(xiàn)在看上去像是夢游？”蘇景懿笑的很甜。

    涼殊說完這句話，自己也笑了。

    “你……這幾天還好嗎？”

    她停頓片刻，“嗯，你是問我，還是問它……”

    她鏡頭一切換，照在了自己肚子上。

    涼殊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里涌出陣陣甜意。

    “問你！”

    蘇景懿挑眉，“我還好……你呢”

    “我也是”

    “你多久沒刮胡子了”

    “嗯，四五天吧?！?/br>
    涼殊仔細的想了想。

    蘇景懿一臉嫌棄，“都快十點了，快回宿舍休息吧，你們那里冷不冷？”

    涼殊點點頭，“冷，現(xiàn)在氣溫是零下六度?！?/br>
    “你的箱子里，我給你放了兩套自發(fā)熱的保暖內(nèi)衣，還有一條羊絨圍巾，你記得帶上?！?/br>
    涼殊習(xí)慣性的想給她科普一下，什么自發(fā)熱之類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但是看到她一臉開心的樣子時，那些到嘴邊的話，忍住了。

    他想起了涼嬋曾經(jīng)吐槽過他的直男智商。

    “好，我回去就換上，如果這邊工程沒問題的話，明天下午應(yīng)該可以回去了?！?/br>
    “真的？”

    蘇景懿眉梢眼角都洋溢著笑。

    “真的！”

    “嗯……早點休息……”

    涼殊余光忽然瞥見了一抹黑影，他的心猛的一驚，“有點事，我先掛了！”

    蘇景懿見他神色不對，剛想問什么，視頻忽然被掛掉。

    涼殊看著那抹黑影向著衛(wèi)星發(fā)射室的方向走去，心猛的被揪起，他來不及通知其他人，悄無聲息的跟在了那個黑影身后。

    拐角處，那影子忽然消失，涼殊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走廊，陷入沉思。

    忽然頭頂上的燈一滅，眼前一黑，頸后一疼，陷入昏迷……

    ……

    涼嬋一大早就來了特案處，因為蘇櫻的關(guān)系，沈廷玉暫時要休息幾天，法醫(yī)中心的一些事務(wù)，暫時落在了她頭上。

    程風(fēng)這幾天公司也沒什么事情，和荀愈一起研究0731案。

    涼嬋自從知道這起案子里面的一些細節(jié)之后，就沒再多問什么。

    大家心照不宣，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剛一上班就接到蘇景懿電話的時候，還比較懵，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蘇景懿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她幾乎第一時間以為她mama出了什么事。

    “我媽怎么了？”

    “是涼殊，昨天晚上十點多給我通了視頻電話之后，他說有事，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上他，我也沒有他同事的電話，聯(lián)系不上其他人！”

    涼嬋“你別著急，他十點之前在做什么？”

    “在工作，他剛從cao作室里下來，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了好幾天，以往他掛了電話后，還會再給我發(fā)一句晚安，但是昨天沒有，我以為他是太累了，也沒在意，今天早上的時候，他也沒有給我回消息，我給他打電話，電話一直處于未接聽狀態(tài)……你說，你說他會不會是……”

    “不會！”

    涼嬋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放心，他可能只是睡迷了，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想辦法和他同事聯(lián)系一下，你安心養(yǎng)胎！”

    涼嬋掛了電話，立馬開始查找西北衛(wèi)生發(fā)射中心的電話。

    這廂電話還未撥出去，荀愈推門進來，一臉嚴肅的給她說道，“國安局來電，讓我們配合他們調(diào)查一起案子，在g省酒泉！”

    “什么事？”

    荀愈目光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一名科科研人員，一名保安被殺！”

    涼嬋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全部沖在了頭頂，耳邊傳來尖銳的嘶鳴聲。

    那一刻她只覺得手腳冰涼，像是有人拿著一桶的冰水，從頭澆下。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滯的看著荀愈，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但卻絲毫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么。

    仿佛這世界都變成了靜音播放。

    手上熱度傳來，她才回過神來。

    程風(fēng)抓著她的手心，漆黑的眼眸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擔(dān)憂。

    “別擔(dān)心，不是他！”

    他指了指屏幕上，荀愈放出來的兩張照片。

    涼嬋只覺得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團被冰水浸泡過的棉花一樣，又濕又重的。

    “這是什么情況？”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程風(fēng)說“目前還不清楚狀況，需要馬上飛酒泉，我陪你一起去。”

    涼嬋回頭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

    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她看著這片廣袤而又荒涼的土地，心底涌出一種蒼涼而又悲愴的感動。

    她腦子里一起徘徊著蘇景懿的那句話。

    涼殊昨天晚上最后一次和她通話之后，說自己有點事情，就匆忙掛了電話。

    按涼嬋的理解，這個時間，所有的工作人員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班了，而涼殊的工作性質(zhì)比較特別，如果沒到徹底下班的時間，是不會打開手機通訊的。

    所以昨天晚上十點，應(yīng)該是涼殊已經(jīng)完成工作之后，給她聯(lián)系的。

    那么他說自己有事，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車外的景色不住的后退，西北的荒漠，連風(fēng)都是硬的。

    商務(wù)車里坐著幾個面色嚴肅的男人，他們是國安局的人。

    因為事情牽扯一些國家機密，所以份外重視。

    荀愈身邊坐著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左右的男人，那人看上去很陌生。

    涼嬋沒有見過這人，至少在特調(diào)處成立之后，他們這里最高級別的就是荀愈了。

    這人應(yīng)該是公安部的人。

    荀愈一直低聲給他說著什么，那人時不時的點點頭，目光堅毅的看著前方。

    涼嬋深吸了口氣，剛才那種慌亂迷茫，在飛機落地之后，慢慢消失了。

    她記得曾經(jīng)有一個人告訴過她，此生余生，哪怕是動蕩不安，最初的信念也會猶如樹之根，讓我們在慈悲中變得堅韌……

    “這件事你怎么看？”

    程風(fēng)說“還沒有看到現(xiàn)場，無法定論，但是一名保安人員和一名科研人員同時死在一個密閉空間里，這就顯得有點匪夷所思了，那種機密的地方，兇手是怎么進去的？按理說，保安人員只會在外圍巡查，不會進去，所以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來不及通知別人，沖了進去！”

    涼嬋沉默片刻，想起來，蘇景懿說過，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涼殊突然說有事先掛了電話。

    他看到了什么？或者說，他有沒有遇見兇手。

    這兩個死者里，死的是另外一個科研人員，那么，涼殊到現(xiàn)在還沒有被聯(lián)系上，他究竟是因為工作原因，還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想到這里，涼嬋只覺得腦子有點疼。

    程風(fēng)抓住了她的手，“別想了太多，很快就到了！”

    ……

    酒泉某衛(wèi)生發(fā)射中心，因為事涉國家機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現(xiàn)場一直保持著原始的狀態(tài)，連尸體的位置都沒有人動過。

    幾個穿著工作制服的人，一臉悲慟的站在旁邊，目光注視的看著倒在地上的人。

    氣氛的很是壓抑。

    g省法醫(yī)中心的人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勘查了，結(jié)論還沒有出來。

    涼嬋目光從那些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里穿梭，希望能找到那張熟悉又欠揍的臉。

    “基地所有人都在這里嗎？”

    她終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最前排的其中一個人回頭看了一圈，忽然說道，“主任和涼殊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