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宋傾城說的那些話。

    要追我，你就不能做陸贏。

    你就做陸輸。

    宋傾城不知道，對于她，他并沒有很大的勝負心，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他可以做陸輸。

    一輩子做陸輸都沒關(guān)系。

    -

    開學之后，宋傾城離開了工作室，和李悠悠一起進了一家科技公司實習，做媒體宣傳工作。

    實習的工作強度不大，但她離開工作室之后，還陸續(xù)接到熟客和網(wǎng)絡(luò)客戶的訂單，奈何連著兩個周末去看房子，都找不到合適的，只能接一些，晚上在宿舍里做。

    陸贏一本正經(jīng)追起了她，每天早晚一個電話，隔兩天點奶茶甜點送到她們宿舍。

    宋傾城偶爾會接他的電話，但再沒有和他見面。

    舍友們得了他的好處，為他說兩句好話之余，私底下免不得懷疑陸贏是不是渣了宋傾城，不然，為何這么多年還沒追到手。

    這一天下班，宋傾城告別李悠悠，去外面接一件高定禮服，那一件禮服她自己做不了，要拿到工作室才能修復(fù)，路遠還下著雨，估計很晚才能回去。

    就是這個雨夜，李悠悠接到電話，說宋傾城出了車禍，撞到額頭，被送到醫(yī)院了。

    李悠悠和馬菁悅嚇了一跳，打了一輛的士趕到醫(yī)院。

    宋傾城除了額頭腫一個包，身上倒是好好的。

    她拿手磨搓那一半額頭，“就是頭暈眼花，走路好晃，所以才讓你們來接我?！?/br>
    “醫(yī)生怎么說？”

    “說可能是輕微的腦震蕩?！?/br>
    司機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上班族，付了醫(yī)藥費，給她留一個聯(lián)系電話就走了。

    李悠悠和馬靖宇也以為沒有什么大事兒，攙扶著她，打的回了學校。

    宋傾城從衛(wèi)生間洗澡出來，頭更暈了，眼睛看東西都是重影，她顧不上洗衣服，爬上床躺下。

    滅燈了，她睜開眼，眼前的黑和以往的好像不一樣，伸出的五指很模糊，還帶著雪花點。

    宋傾城自我安慰，輕微腦震蕩，睡一個晚上就好了。

    第二天，李悠悠如常對著鏡子綁馬尾，“傾城，還不起來，等會兒地鐵又擠不上去了?！?/br>
    宋傾城床上有了動靜，“悠悠，我眼睛瞎了……”

    李悠悠嚇了一跳，“你，你瞎了？”

    宋傾城突然爆哭，“我眼睛看不見了，快點叫輔導(dǎo)員來！”

    第71章 我是女的，陸書，書本的……

    宋傾城兩手攥著拳, 心如死灰。

    眼前并不是單純的黑，而是灰蒙蒙的，好像世界化作了一團混沌的濃霧, 還有一圈一圈的光暈在霧里流轉(zhuǎn)。

    輔導(dǎo)員李景聯(lián)很快就開車過來，把她送到醫(yī)院, 重新做了腦ct, 心電圖和腦電圖。

    檢查結(jié)果顯示, 一切正常。

    醫(yī)生也不敢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兩只眼睛都看不見，應(yīng)該是視神經(jīng)的問題，不過沒有看到腫塊, 估計撞那一下，神經(jīng)麻痹，影響到腦部供血, 進而影響到視覺神經(jīng)?！?/br>
    宋傾城聽到檢查結(jié)果沒有問題, 本來暗松了一口氣，聽了醫(yī)生的話, 心里又是一緊。

    那么多詞兒，她聽得云里霧里。

    “醫(yī)生, 我的眼睛什么時候能好？”

    “這個說不準，有的人幾分鐘，有的半天，也有的視神經(jīng)萎縮, 變永久性失明了。”

    她眼里瞬間冒出水光, “永久就是瞎了嗎？”

    醫(yī)生拖著腔調(diào)，“你先不要哭，我給你開個住院單, 留院好好觀察。”

    李景聯(lián)嚇唬她：“宋傾城，這個時候還哭，再哭真瞎了。”

    宋傾城滾下兩行淚，把剩下的硬生生避回眼眶。

    “把手機給我，打電話給你爸媽，讓他們過來一趟?！?/br>
    宋傾城闔上眼，白霧遮上了一層黑幕，只余一條條白光在眼眶里晃，“我mama出國了，我爸爸也不在灣城?！?/br>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mama昨天才出國代購，爸爸最近常駐南州城，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再說，他一個男的，來照顧她也不方便。

    “你家里就沒有其他人？”

    她想了一下，“輔導(dǎo)員，幫我找一下通訊錄，打給一個叫漫漫姐的。”

    李景聯(lián)接過她的電話，“她在灣城？”

    “她不在，我讓她上來就行了?！?/br>
    李景聯(lián)才要打電話，她的手機就響了。

    “哥哥？宋傾城，你哥哥給你來電話了。”

    宋傾城喉管陡然脹痛，鼻端一酸，嗓子眼像是堵住了一般，“嗯……”

    “你自己跟他說嗎？”

    她不接話，也不伸手，顫著唇線泫然欲泣。

    李景聯(lián)只好接通電話。

    “你好，是宋傾城的哥哥嗎……對，撞得不嚴重，也檢查不出來……說了，先留院觀察……好，好好，先不辦理，我在這里等著?！?/br>
    他掛了電話，“這個是你親哥哥嗎？”

    宋傾城搖搖頭，卻應(yīng)了一聲：“嗯?！?/br>
    李景聯(lián)看那個樣子，也不忍心再問她，“沒事兒，放松心情，等會兒就看見了，還要叫那個漫漫姐嗎？”

    宋傾城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等我哥哥到了再說吧。”

    半個小時后，男人的腳步聲傳來，縱使這么多年沒見，她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果然，熟悉的低音炮在她身側(cè)響起，“宋傾城?！?/br>
    宋傾城使勁咬著嘴，眼睫顫得厲害，身子壓抑不住地抖動。

    “你不是……陸贏嗎？”

    “我是陸贏，辛苦了。”

    他沒有繼續(xù)和李景聯(lián)說話，而是蹲下身子，湊到她眼前，一個低啞的笑，“宋傾城，怎么了這是，想哭就哭出來，沒人笑話你?！?/br>
    宋傾城抖得像個篩子，眼里的水包搖搖欲墜，“他們說……說哭了，就瞎了！”

    溫熱的手摸上她右臉頰，大拇指指腹在她臉蛋上輕刮了一下，“別聽他們胡說，瞎不了，哭吧，瞎了哥哥把眼睛換給你?！?/br>
    宋傾城瞬間決堤，光暈消散，眼前的迷霧仿佛一團虛幻的白。

    李景聯(lián)：……

    他有些尷尬，別開臉往一旁看。

    “哥哥……”

    恍惚之間，蹲在她身前的男人站了起來，爾后，把她摟進懷里，手在她后腦揉搓，“放心吧，不會瞎，過兩天就好了?！?/br>
    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宋傾城的右臉蛋正貼著他堅硬的腹肌，鼻息在他腰間顫抖噴灑。

    她努力克制自己，輔導(dǎo)員在一旁看著，更要命的，她怕極了自己會瞎。

    醫(yī)生走過來，看見那陣勢，以為是男朋友過來了，把剛才那一番話又復(fù)述了一遍，還是讓她先留院觀察。

    陸贏：“辛苦了，我先帶她走?！?/br>
    “你要帶她走？”

    “嗯?！?/br>
    “你是她家里人嗎，出了事誰負責？”

    “我是她哥哥，出了事我負責?！?/br>
    醫(yī)生沒再說什么，陸贏從李景聯(lián)手里拿過檢查單，拉上宋傾城手腕走出診室，“宋傾城，跟老師再見。”

    宋傾城再沒有早上的惶恐不安，才痛哭過的臉澀澀的，腦袋也木木的，“輔導(dǎo)員再見?！?/br>
    李景聯(lián)忍不住問：“你帶她去哪里？”

    陸贏：“我?guī)覄e的專家看看，有消息再打電話給你。”

    宋傾城心里安定了許多，被他帶著，一路彎彎繞繞，下了門診大樓。

    熱氣撲面而來，濃霧團里射下了強光，她不禁瞇起眼睛來。

    下一瞬，她被人攬入懷抱，一只手輕輕撥開她散亂的碎發(fā)，然后覆上了她的眼睛，把熾烈的強光擋了大半。

    車里很熱，宋傾城有些喘不上氣，她摸索著安全帶，男人的氣息很快俯身而來，先她一步拉扯安全帶，利索給她系上。

    他挨得很近，近到宋傾城能聞到他的鼻息。

    “自己把座椅往后壓，睡一覺，到了哥哥叫你。”

    “不用了，我不困?！?/br>
    他沒再說話，啟動了車子。

    宋傾城以為他會教訓(xùn)她幾句，晚上出門不小心點之類的，但是他什么都沒說。

    隱隱約約，宋傾城腦子里冒出一個想法，他是不是心里也沒底，過兩天就好不過是他安慰她的話罷了。

    宋傾城不知道被帶到了什么地方，她被安置在一張軟椅上，一個煙嗓老男人的聲音問了她幾個問題，帶著陸贏到了里間看片子去了。

    屋子里的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神經(jīng)短暫麻痹，也可能是有一些很小的淤血拍不到，脈絡(luò)瘀阻引起的，西醫(yī)一般用糖皮質(zhì)激素和神經(jīng)營養(yǎng)劑組合治療，輔助視神經(jīng)減壓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