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251.悔婚(第二更)
第三天, 最后一場比試是手談。 北商派出的乃是儒門八奇的老師,那一位曾經(jīng)折服了大奇,以定水珠攻破了皇都,之后又以定水珠攻破了橫江城的白發(fā)老者。 大周這邊毫無疑問,只能是夏極出場。 這一局比的乃是對于戰(zhàn)略理解,以及棋術(shù),博弈心性等。 山巔云霧繚繞,隱約可見坐在石邊對弈的兩人。 只不過相比于前兩場對決,這一場眾人根本無法觀戰(zhàn),甚至連靠近也做不到。 只能隱約看著那兩道靜坐的身影,在博弈著這決定天下走向的一局。 對弈的兩人,起初落子都極快。 但越是往后,落子越慢。 甚至有時候一子需要間隔半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 然而,無人催促,無人開口說話,當一人思考如何落子時,另一人便是安靜地閉目等待。 三天三夜后。 手談結(jié)束了。 儒門老者疲憊地嘆了口氣,繼而神色恢復(fù)平和,起身向著那靜坐的身影微微欠身行禮。 按年齡,他一定比眼前這夫子要年長。 但達者為師。 夫子不僅是達者,更是圣者。 更何況,這樣的圣人,也許壽元并不會長久了。 自己的棋力如何,自己最清楚,今日之前,他雖是自謙,卻始終認為自己當是天下無敵。 但今日卻敗了。 夫子強大,在經(jīng)歷了種種殺伐后,勝過自己半子。 儒門老者是知道自己是有多疲憊的,這簡直比親身經(jīng)歷了十場大戰(zhàn)都累,心神俱疲。 夫子絕不會比自己好過,何況他前日才折損了十年壽元。 這一局... 怕是又折了他不少壽命了。 儒門老者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與自己一樣,都是滿頭白發(fā)了。 儒門老者禁不住重新坐了下來,他心中有著一種奇異的悸動。 這應(yīng)該是他第一次見夫子,估計也是最后一次了,而當他走下這山峰宣布結(jié)果時,這一幕注定會被寫在史書上,更會成為說書人一拍驚堂木后的精彩故事,亦或是才子才女吟詩作對時可用的典故。 所以,儒門老者才重新坐下,他想細細品味此時這坐在歷史長河里,見證歷史長河拐角的這一刻。 儒門老者忽地從懷中取出青花瓷杯,此杯能被他收藏,必是價值連城。 他又取出一個小小的茶罐,抖抖索索地倒了些茶葉入杯中。 每抖落一星,都好似要了他的命一般。 繼而,儒門老者抬起左手,微微一卷,曾經(jīng)覆滅了不知多少生靈的幽藍寶珠頓時浮于五指之上,繼而那幽藍寶珠里滲出了極度純粹的水流,向著茶杯而去。 老者右手虛托著那潺潺破空之水,水在半空便已燒開,待落到茶杯中時,已是滾水。 一股茶香騰騰而起,沁人心脾。 茶泡完。 老者雙手托到夏極面前,道:“請夫子用茶?!?/br> 夏極也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輕輕聞了聞,只是聞上一下,便覺得精神恢復(fù)了許多,軀體有著前所未有的輕松。 儒門老者道:“我顏慍平生閱人無數(shù),倒是第一次見到夫子這般的人了,今日一別,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br> 夏極道:“顏先生也當北去吧?” 顏慍道:“自然?!?/br> 兩人沉默了下。 顏慍忽道:“夫子何以至此?莫非毫無私心乎?” 夏極笑著搖搖頭。 顏慍也忽然醒悟,也撫掌笑道:“倒是我落了下乘了,哈哈,夫子氣量之大,顏慍佩服。成仁取義,身體力行而作天下之表率,顏慍看過夫子寫的書,也學(xué)過夫子書中的東西,如今臨別,當是稱夫子一聲老師了。” 說罷,這位儒門八奇的老師起身,以師禮微微躬身。 夏極坦然受之。 顏慍哈哈大笑,旋即踏步下了山峰。 眾人看到他下來,急忙上去問:“誰贏了?” 顏慍沉默了下。 夫子既以一生來救這世,那我顏慍何妨再為你添磚加瓦,壘你上這茫茫天穹呢? 于是,他便不曾提什么勝了半子之事,撫了撫白須,揚聲道:“人豈能與天比高,而我亦豈敢與夫子言勝?。俊?/br> 說罷,他揚聲大笑,便是往前而去。 眾皆愕然。 而這場南北的對賭,這歷經(jīng)七年的殘酷戰(zhàn)爭,終于在最末這場兵不刃血的對決里落下了序幕。 夏極站在山巔的最高處。 他沒感到什么驕傲與榮耀。 而只是舒展了下身體,坐在云霧里,心底有些說不出的孤單。 孤單才產(chǎn)生,山道上就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個精靈般的身影闖到了山巔, 在他孤單才產(chǎn)生的時候,就跳到了他面前。 呂妙妙喊道:“風(fēng)南北!” 夏極側(cè)頭,從這小姑娘眼里,他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眼神,她對上自己的目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知在笑什么。 但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笑,就如暖陽融化了冰雪。 呂妙妙跳到他身后,雙手從后摟著他:“你可真厲害...我忽然后悔了。” 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我真的想和你結(jié)婚了,我想做你的妻子,想要你活到五百歲,五千歲,甚至更久。我還想給你生孩子,孩子再生孩子,然后叫你爸爸,爺爺,祖父,然后老祖宗,叫我mama,奶奶,祖母,然后老祖宗?!?/br> 夏極道:“你這不是愛情,而是對長者的欽佩,你混淆了自己的感情?!?/br> 呂妙妙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不是別人,你憑什么用別人的想法來度量我?何況,你覺得自己年齡很大嗎?哼!” 夏極揉了揉她的長發(fā),順滑而散發(fā)著迷人的香,“妙玉?!?/br> “叫我妙妙吧?!?/br> “妙妙,我們...其實...是不可能的?!?/br> 夏極很清楚。 面前的女人被呂家老祖所看重, 明明沒有半點力量,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某些事, 無論是之前悄悄把銀票還給自己,還是之前她逃離呂家老祖的“軟禁”。 再或者,呂家老祖在自己與吳家老祖的爭執(zhí)之間,竟然選擇了幫助自己,選擇了把帝令交給自己。 這一切,無不在說明著“妙妙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真實身份一定是世家極其重要的人物”... 至于呂家老祖為什么用這樣的人物來與自己聯(lián)姻,那一定是某個不對稱的信息所導(dǎo)致的。 這信息自己不知道。 妙妙不知道。 但這不妨礙他與妙妙所在陣營的徹底對立。 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立場。 妙妙也不可能離開那個她注定要坐的位置。 現(xiàn)在雖說一切還朦朦朧朧,但這已注定了兩人的不可能。 讓妙妙放棄一切,跟著自己私奔么? 且不說未來隱患與個中風(fēng)險,這等做法,又是何其的自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既然不可能放棄立場,又為何讓別人去放棄呢? 他看著面前美艷無匹的少女,心底刻意地去生出一絲陌生。 然而... 下一刻,這還未出現(xiàn)的陌生就被擊碎了。 呂妙妙直接背起了他。 兩人緊緊貼著。 呂妙妙笑道:“我背你下山吧。” 夏極道:“我們...” 呂妙妙不讓他說下去,于是高喊著:**@%¥% 夏極:??? 呂妙妙:“別說了,你說了我難受。” 夏極:“可是...” 呂妙妙說哭就哭,淚水止不住地從雙頰滑落,她轉(zhuǎn)頭,紅著眼狠狠瞪著夏極:“你再說一句看看!” 夏極道:“你說我笨,你不笨么?” 呂妙妙聽了是這話,倒是沒哭,而是沉吟道:“笨笨的小豬小狗小貓小熊,都是很可愛的,笨一點有什么不好?” 夏極道:“你放我下來吧,我一個大男人被你背著,不好?!?/br> 呂妙妙拱了拱背,讓他的身體往上又聳動了些。 “風(fēng)南北,你看錯我了!我不僅笨,還很叛逆,你讓我放你下來,我就聽話,豈不是很沒面子?” 夏極無語道:“那你別放。” 呂妙妙柔著聲音,如小鳥啾啾般喊了聲:“遵命。” 夏極:(⊙?⊙) 冬日, 寒山暮, 雪未落。 白衣的仙子背著滿頭銀發(fā)的夫子,從高山走下,但卻未曾走到人群之中,而是走向了山的更深處。 ... ... 數(shù)日后。 北商,密室。 “姐,孤真的敗了嗎?” “帝君,走吧,我們?nèi)ケ狈桨??!?/br> “我...不甘心,我...” “帝君,這局已是死局,某種程度上,夫子其實并不是害了我們,而是在提早讓我們脫身。你捫心自問,若是我們真能勝利,哪里需要七年時間?如今我們早已被拖入了泥沼之中,成了溫水之魚?!?/br> 夏允說出這樣的話,自己都傻住了。 因為這些話,她過去絕不會說,此時卻輕松地說了。 而那帝袍身影卻也未生氣,因為這是現(xiàn)實。 “降可以降,但我便北商只說降夫子,而不降大周...” “算了吧,夏賢,這樣對夫子不好?!?/br> “姐,我倒是很少看到你為人說話?!?/br> “你若是親眼見過夫子,也會如此。他這樣的男人不該被卷入爾虞我詐之中,何況,夫子沒多少壽元了。所以,即便我敗了,卻也愿作踏石,壘他一程,全他一世圣名?!?/br> 帝袍身影來回踱步,然后點點頭,放棄了這一點小九九。 密室里,沉默了半晌。 北商帝忽問:“北地的冰雪羅剎之國,現(xiàn)在是什么局勢?” 夏允道:“冰雪之國自然以羅剎為首,國教是狼蛇與死亡教會,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國度過千,囊括島嶼大小的國度,還有游牧之國,甚至一些有著神秘傳說的國度?!?/br> 帝袍身影沉默了下,又問:“義軍現(xiàn)在是何情況?” 夏允道:“義軍規(guī)模很大,卻也非常零散,能夠遵守紀律,聽從命令的義軍只占了整個義軍的幾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義軍生于南方,但因為火劫的緣故,而把重心遷移到了北地。 義軍以七大將為首,七位大將身份極其隱蔽,外人無法知曉,但義軍的所有決策,幾乎都是以這七人為樞紐來進行決斷。” 帝袍身影手指敲打著黑暗里的長桌,他托腮思索著。 如今的敗,其實并不算敗,因為在這個壽元可以破千的年代里,一時的敗北根本不算什么。 他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也洗盡了年少時的浮華。 他沉吟良久,忽然道:“姐,你能找到夏極嗎?” 夏允愕然了下道:“我哪兒找得到他?” “也對...”夏賢拉了拉帝袍,嘆息道,“當年是真是沒看出來啊,同在皇宮深院,竟藏了這么一個...怪物?!?/br> 他很快平復(fù)下來道:“找不到他也無妨,如今他不知怎么變成了黑皇帝,雖是反抗世家,但卻也是人間公敵,我們不可能再與他一起了。 那么...既然要撤退,那就讓孤好好地把該埋的棋子埋一埋?!?/br> 夏允道:“夏賢,不是我說,你留下的那些人都會被清洗一空的。而且,我們需要趕緊帶人走了,若是遲緩了,后路會被攔截的。” 夏賢笑笑:“姐,你就這么不信我嗎?走吧,隨我一起去見見未來能在這片大地接應(yīng)我們的大人物。 然后,我們出北方,入冰雪羅剎之國,繼而以北地為基...隱瞞身份,去義軍里取個高位,遙控此處,繼續(xù)博弈?!?/br> 他起身,推開門簾,夏允隨他一起走出。 ... ... 轟?。?! 轟隆隆?。。?/br> 深冬,雷霆從空而落。 反常的景象,再次落在了這鏡湖上。 銀發(fā)的夫子已經(jīng)回到了鏡湖的莊園,他端坐在書齋之中,卻未曾因雷而擱下手中的筆,而是繼續(xù)續(xù)續(xù)書寫著,編纂著新的知識。 這一次,他在同時寫著兩本書。 第一本為《象卷》。 何謂象?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以萬法磨為一象,而以一象再窮極萬法。 如果說《萬法卷》是一部詞典,那么《象卷》就是如何徹底融合萬法,而磨出一象的方法與手段。 第二本為《萬法卷擴增版》。 這是在原來功法上,再添加了更多的法門玄功。 轟?。?! 冬雷滾滾,飛雪零落。 一葉扁舟忽然從遠而來,停在了陣膜外,禮貌地等待著。 夏極開了“門”,扁舟上,一個身材窈窕的道姑負手乘風(fēng)而來。 來人正是呂嬋。 夏極向她微微點頭。 呂嬋也露出敬重之色,點頭示意,畢竟眼前之人若是放在上古,那是真正有資格和祂們一同的人。 只可惜... 時勢變了。 呂嬋道:“夫子,我來帶妙妙回去。因為一些特殊的事,聯(lián)姻只能作罷,作為補償,我會贈你一顆純青色火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