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看著這一幕，心底頓時對自己這meimei的身世有了些認知。

    這種層次的力量，

    在短短幾天里，在沒有動用到火種的情況下，把小蘇從法相境界提升到了強大的法身境，而且還是如此強大的法身，

    答案本來就已經(jīng)很少了。

    不是上古，就是浩劫。

    甚至灌頂都不現(xiàn)實，因為灌頂?shù)牧α亢妥约旱牧α窟€是有所差別的。

    沒有還其他可能了。

    兄妹兩人靜靜對視。

    夏極為了防止meimei以為自己做出了對她身世的猜測，輕聲感慨道：“真是強大的福緣，這也與小蘇你為人善良分不開關(guān)系?！?/br>
    夏小蘇驚嘆于兄長為何忽然被降智了，這和善良有什么關(guān)系？

    但她忽然醒悟了過來，輕聲道：“我不想永遠做哥哥的累贅。”

    無論如何。

    兩人是兄妹。

    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所以，夏極不會刨根究底地去問這力量來源，畢竟這力量沒給他一種邪惡，或者被奪舍之類的感覺。

    既然如此，小蘇有了這力量，他接受就是了。

    聰明人大多只會擁有聰明，而不會擁有真摯的感情，財富，力量，權(quán)勢。

    夏極不聰明，夏小蘇也不聰明。

    此時，

    夏極并沒有被小蘇如今的力量所驚到，反倒是有些苦惱，因為每一種力量都必然存在著弱點，如果試不出來，那很可能今后會成為致命破綻。

    他如今的玄功是非常全面了，但畢竟沒有把一切力量上升到法身層面，而無法后續(xù)試探。

    黑皇帝是他的終極秘密，他也不會暴露。

    但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的女皇陛下確實已經(jīng)可以和他一起前往劫地了。

    兩人走在月光的山巒廢墟里。

    一路漫步，一如過往。

    夏小蘇褪下了女皇的身份，別著手，蹦跳著跑在前面。

    看到溪流，她會沖過去，用手試一試清涼的溪水。

    看到果子，她會跳起來，摘下嘗一嘗味道，遇到酸的，會皺起眉頭，吐一吐舌頭，苦著臉道“不好吃”。

    看到蝴蝶，她會跑過去追趕。

    看到猴子，她會被果子遠遠丟過去。

    她萬分慶幸，自己在巨人傭深坑里，沒有走完后面的路。

    這是她的選擇，

    是她關(guān)于今后的選擇，

    她看向了未來，而沒有選擇停留在過去，

    所以她還是她，未曾被太多因果束縛，

    因而擁有了無限的、未曾被定型的可能，

    這未必不是過去那個祂的選擇。

    “啊啊?。?！”

    嬌小的女皇站在懸崖邊往遠處發(fā)泄似地大喊著，回音蕩開。

    夏極就靜靜看著，他心底感受到了人間的暖意，這讓他取出了一壇美酒，靠在春日的崖邊青松上。

    浩大的月光停駐在視線的盡頭，映照的千山萬壑一片皎潔，云潮幻變，起落沉浮，天地之景順著冷冽酒水，一并入了五臟六腑。

    如今的他和小蘇，已經(jīng)不是被鎖在深宮里，不得展翅的金絲雀，

    也不是被困在孤城，只能苦苦防守，被動接受著一切來自于泥塵之中惡言惡語的玩具了。

    只有變強，

    才有資格去逆轉(zhuǎn)宿命，

    追求長生，證道逍遙。

    兩人靠著老松樹的樹身睡了一晚。

    次日黎明。

    夏極道：“該出發(fā)了。”

    夏小蘇道：“哥，我?guī)阋妰蓚€人，讓他們一起吧。他們就在這山里?！?/br>
    “好?！?/br>
    ...

    兩人沿著一段兒鋪滿闊葉的山麓，走入深山。

    云深處，

    一小筑，

    背靠山如屏障，

    面朝溪流玉帶。

    一名氣質(zhì)清冷的少女正在晾著rou干，她個子不高，身穿農(nóng)家布衣，眸子里閃爍著一種宛如磨砂水晶流轉(zhuǎn)的神秘光華，

    她短發(fā)扎成了幾個別致的小辮子，顯得清爽而有著女人味，周身散發(fā)的氣息給人一種“布衣粗袍，不掩其容”的感覺。

    夏極認得，這是曾經(jīng)的八皇女夏清玄，是在最初的時候，四處圍堵自己的“策劃人”。

    夏清玄也看到了他，看到了夏小蘇，她目光從rou干前轉(zhuǎn)開，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道：“兄長去山里打獵了，兩位...進來坐坐？”

    看到兩人靜站著，夏清玄低下頭道：“剛曬了些薄荷葉子，我去泡茶。”

    說著，她急忙走開了。

    夏小蘇道：“她隨在突厥王身側(cè)，執(zhí)行周家給她的任務(wù)，周家派了兩個監(jiān)視她的強者，只不過在封狼關(guān)外被那條黑龍一口噴沒了。

    她的任務(wù)是挑動亂局，占卜吉兇，但不知為何，那條黑龍似乎沒被她占卜到，所以才遭遇了大敗。

    她和夏啟被我?guī)雽m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與我說了，然后求我放了她和夏啟，并且對心魔發(fā)了毒誓，今后再也不會和我兄妹作對，只求隱居深山，躲避世家對叛徒的剿滅?！?/br>
    夏極點點頭。

    換做他，不一定會放。

    小蘇行事確實是大氣了。

    他知道一切幕后指使的確實是世家，夏清玄也是被推著走。

    行兇者與指使者，同罪。

    夏清玄其實不該被原諒。

    所以，夏清玄燒好水，泡好茶，坐在木椅上，怔怔看著這位曾被視為最無能的皇兄，等著自己結(jié)局。

    夏極問：“你在昊天鏡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夏清玄：“尸山火海，血流成河，你被束縛在通天火柱上，受盡折磨，然后被拖離了人間。”

    “現(xiàn)在還是這樣嗎？”

    夏清玄點點頭，“你自己看不到的?！?/br>
    “你告訴了我，這一切就不會改變嗎？”

    夏清玄苦笑道：“我很想告訴你已經(jīng)變了，但確實沒變。你殺了我吧，女皇還能饒過我，但你不會的。

    可是，兄長被你挑明了真相后，如今對世家也是懷著深仇大恨，他一身力量都寄托在這仇恨里，所以...請你放過他?！?/br>
    夏極沒回答這個，而是道：“你會什么？”

    夏清玄道：“萬象望氣，占卜吉兇，勘破強弱。

    而昊天鏡可以強行逆改事物，但可以逆改的東西卻和我自己的力量有關(guān)?！?/br>
    夏小蘇在一旁道：“哥，她能把我的佛山挪開了。”

    夏極又問：“我怎么信你？”

    夏清玄道：“如今我早已心如死灰...你要怎樣便怎樣。”

    夏小蘇沒再說話，而是靜靜等著兄長的決定，若不是兄長，當年圍城之戰(zhàn)里，她和兄長就已經(jīng)死了。

    夏極忽然問：“你看女皇有什么弱點？”

    夏清玄看向小蘇，小蘇點點頭，示意可以。

    夏清玄雙目驟然變得更為迷離，神秘，如籠著霧氣。

    良久，她才露出極度震驚之色，深吸一口氣道：“以精神秘法，可讓女皇陷入諸如沉睡、幻境，但施法者的力量必須與女皇至少是同一層次才可以?！?/br>
    夏極神色動了動，面前的八皇女很可能說對了，因為他恰恰不會這一類的玄功。

    他又道：“你看我呢？”

    夏清玄道：“我需要歇一歇?！?/br>
    “多久？”

    “一個時辰?！?/br>
    “好?！?/br>
    夏清玄說著便是躺到了左內(nèi)室的床榻上休息去了，她需要放松進入夢境，以最快的速度恢復(fù)精神。

    小蘇跑出去，回來時從溪流里抓了幾條肥美的魚兒，又取了一塊臘rou條，就著廚房里的蔬菜，做起了午餐。

    她挺享受這種做飯的過程，但不享受吃娘的一千盤菜。

    娘應(yīng)該沒事，否則兄長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但兄長既然不說，那么定然是藏了什么秘密，她便也不問。

    一個時辰后...

    廚房里飄來香味兒。

    夏清玄起身揉了揉眉心，整個人一個踉蹌撞倒在木柜上，

    占卜太多，洞悉天機，卻沒有足夠的體魄與壽元，注定了短壽。

    或許這也是周家不急著找她的原因了，因為某種程度上，她已經(jīng)算了太多東西，壽元并不多了，甚至剛剛卦算夏小蘇，她都是氪命了。

    如今，她還要再氪命一次。

    “神武王準備好了嗎？”夏清玄眼神復(fù)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相處十七年的記憶，在這短短兩年里被徹底顛覆。

    夏極道：“可以?！?/br>
    夏清玄雙眼迷離，靜靜看著夏極。

    夏極沒有任何感覺，甚至沒有被人在觀察的感覺，這一點讓他忽然警覺了起來，看來這望氣之法隱蔽到了極致啊，但幸好距離需要很近才可以。

    良久，夏清玄眼底出現(xiàn)震驚之色，她正要停下，忽然之間眉頭一皺，似乎進入了更深入的觀察...

    又是良久，她噴出一口血霧，再看向夏極時，目光里不僅有震驚，還有恐懼，如是看到了不該存在于人間的存在。

    “你...”

    “我的弱點是什么？”

    “將你的心臟與你進行剝離，或者壓制，否則...你幾乎不會死?！?/br>
    夏極一想，如今心臟儲存著自己諸多的力量，確實算是力量之源了，他問：“你看到了什么？”

    夏清玄眼底的恐懼越來越濃，她嘴唇艱難地嚅動了一下。

    夏極起身道：“跟我出來?！?/br>
    夏清玄擦了擦唇角的血，扶著木桌起身，忐忑不安地隨著那熟悉卻陌生的皇兄走出小筑。

    兩人站在溪流邊，

    山風(fēng)習(xí)習(xí)，溪水潺潺，小魚兒不時的躍水而出，顯出幾分清幽。

    “說吧。”

    “黑...”

    夏極打斷她，奇道：“你竟真的能看到？”

    夏清玄抿著唇，點點頭，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有活路了，那等天大的秘密一定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夏極問：“你能干擾別人的勘察嗎？”

    夏清玄愕然了下，嘆息道：“給我時間，我可以。但我...壽元不多了。”

    她也不想隱瞞。

    夏極想了想道：“其實，你還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說著，他取出了一塊黑布，布里包著五色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