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177.道門機(jī)緣(第二更)
一處幽暗的地界,森然大殿之中。 幾名吳家侍從已經(jīng)完成了匯報。 吳家一處“游樂島”被徹底毀滅之事,并不是小事,或者說世家還是頭一遭被人滅島。 大殿正中是個森然的白骨王座, 吳姬戴著后土面具,正坐在座椅上,托著腮。 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將大江以南兩個大的地下勢力收入麾下, 即隱刃十二相,血雨千零八樓。 隱刃十二相是刺客組織,這個組織有著強(qiáng)大的信息收集能力,強(qiáng)大到他們從不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也沒有人知道如何向他們下單。 如果他們覺得你需要?dú)⑷耍麄冇帜軒湍銡⒘四侨?,他們就會在你身邊留下一封信,這封信會忽然出現(xiàn)在你的兜里、枕頭下,書桌上。 信很好辨認(rèn),右下角有一個灰色雙刀交叉的骷髏,以及他們已經(jīng)提前寫好的報酬,如果你愿意,你只需要按下手印,放在原地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就是去準(zhǔn)備支付報酬。 當(dāng)然,你也可以不接收這封信的提議,那么結(jié)果很簡單,你的對手會接到同樣的信,然后你會死。 血雨千零八樓是殺手組織,這個組織臭名昭著, 只因?yàn)檫@組織不管善惡,只問錢財(cái), 而樓中自古相傳的名言是“一切人頭皆有價格”, 只要錢財(cái)或是報酬給的合適了,便是親爹親媽都能虐殺給你看。 更令人發(fā)指的是,這個組織居然還實(shí)行“外圍人員臨時任務(wù)制度”,換句話說,無論是誰,如果缺錢了,就可以去這血雨樓接單,之后隱瞞身份去殺人。 江湖上也曾有不少正派勢力去試圖圍剿這血雨樓,但均以掌教死亡告終,殺人者至今不明。 這樣強(qiáng)大的勢力, 本不可能被如此快的收服。 但世家和這些勢力,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吳姬的出現(xiàn),吳家勢力的配合,直接摧枯拉朽地撕裂了他們的一切防線。 半個時辰后。 一只黑鴿子撲閃著翅膀,飛入了大殿。 吳姬取下鴿子腿上綁著的書信,看了看,忽然手掌一捏,那書信如同被無數(shù)透明的小嘴啃動,很快就消失了。 “七弟,沉悶了這么久,終于舍得出來了? 不過,世道已經(jīng)變了,你的十一境也不是獨(dú)一份的存在了。 四姐之前沒理過你,這一次陪你好好玩玩。” 忽然, 那黑鴿子發(fā)出慘叫。 吳姬明明已經(jīng)松開了手,但黑鴿子依然飛不出去,它好像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拖著,而無法起飛, 然后從腳爪開始,整個身子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失,好像是有饑不擇食的無形惡鬼正在吃著它的軀體,連一滴血都不灑出去。 ... ... 夏極不是沒想過招收勢力。 但有什么用? 除了浪費(fèi)自己的時間,再無用處。 有勢力能和世家匹敵么? 能和那自己還沒見著面的太上殿,永生閣打么? 沒有,他看不到一點(diǎn)希望。 他穿上玄色斗篷,遮住鼻梁以上的臉,獨(dú)自行走在這春雨里的江南。 雨水濕潤了他的衣服,但他渾然不在意。 街道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人來人往,但他只會是一個人。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問蘇甜要書看, 但蘇甜是何等的聰明, 面對這樣的存在,自己這樣做,很可能會暴露最終的底牌。 他相信蘇甜現(xiàn)在對自己是真心的, 但以后呢? 他與蘇甜才認(rèn)識幾個月,而人家活了一萬多年。 一路上,他感受到了幾股正在尋找神武王下落的江湖中人,那些江湖中人說話很小心,暗號很巧妙,做事滴水不漏,但他和這些人已不是一個層次了。 無論那些人如何的查探,都不可能尋到他。 夏極在江南春花秋月樓上點(diǎn)了壺美酒,又點(diǎn)了幾個小菜,聽著酒樓里的人說了一會兒江湖軼事。 這些軼事或許對江湖中人而言,都是大事,比如什么什么寶藏出世了,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在比武招親,天榜更迭了,但對他來說,都是屁大點(diǎn)的事。 境界高了, 自然就離人間遠(yuǎn)了。 而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高到無法被人追上的地步, 那么,所有人都會距離自己很遠(yuǎn)。 他們談?wù)摰脑掝},自己再不會感興趣。 他們喜怒哀樂的東西,自己就覺得是毛毛雨一樣,根本不會動心。 這也是他不想尋找“道侶”的原因。 道侶能跟得上他,與他生命層次一樣么? 道侶和他之間真的是情投意合,彼此絕對信任么? 蘇甜也許能滿足第一點(diǎn),但不會滿足第二點(diǎn)。 安蓉蓉也許能滿足第二點(diǎn),但不會滿足第一點(diǎn)。 “小二,再來一碗小餛飩?!?/br> “好勒,客官。” 很快,又是熱氣騰騰的餛飩上了桌。 餛飩皮多rou少, 挺好吃的, 但才吃了幾顆, 他腦海里的皮卷契約忽然有了反應(yīng)。 這一次不是胡仙兒, 而是姬玄。 皮卷契約傳來信息:“老師,周家的國師出現(xiàn)了,自稱十方尊,他來看了我一次,卻托口說是來尋鏡湖仙人與仙女,尋而不遇就走了。但我知道他就是國師。” “你怎么做的?” “我邀請他進(jìn)了莊中,然后與他亂扯了幾句有的沒的,他似乎還挺滿意。放心吧,老師,一有信報,我立刻告訴你。” 皮卷契約的信息中斷,時刻準(zhǔn)備著叛國的新君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情報反饋。 夏極知道,國師既然出場,這就意味著世家對于江湖明面的整合開始了。 隱君整合地下世界,國師整合江湖。 無論自己做什么,都會立刻和他們對上。 再吃了幾顆餛飩。 皮卷契約又有動靜了, 這一次是胡仙兒。 “去年來尋女皇的麻衣老道又來了,他自稱凈明教祖,說要帶女皇去洞天福地修道,尋求長生。 女皇不去,那老道一定要帶女皇走,說她不走的話,會大難臨頭?!?/br> 夏極想起來了,這老道可是貢獻(xiàn)了一顆金色技能珠【凈明道術(shù)】,讓自己掌握了不少道法,他背后定然是有著勢力了,說不定還是有著上古大傳承的超凡勢力。 自己一直想尋找這些超凡勢力,但卻是根本無門而入。 據(jù)蘇甜說,這些勢力都是屬于“在自己地盤無敵”的那種,如果沒有引路人,強(qiáng)行進(jìn)入,那根本就是找死。 更何況,這些勢力的所在之處,幾乎就是謎。 “等我回來?!?/br> 夏極說完,就抓緊速度吃了餛飩,然后尋了個隱蔽之處,直接捏動了“咒怨圖”,他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 皇都的一處府邸的雜亂儲物間里, 空氣波動, 緊接著,顯出一道人影。 夏極看看“咒怨圖”,在短短幾天里連續(xù)使用兩次,使得這法器已經(jīng)呈現(xiàn)“裂開”之相,似乎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無法再使用了,而溫養(yǎng)的時間會極長,他隨意收起這法器,重又裹上蟒袍,踏步向著皇宮而去。 ... 此時,皇宮。 早朝已退, 空曠的大殿里, 麻衣老道手持黎杖,神色平靜地仰望著王座上的女皇。 夏小蘇眉眼間波瀾不驚,蒼白嬌小的軀體裹著金燦燦的龍袍,她出聲道:“謝過真人,但孤志不在修道?!?/br> 老道道:“貧道看得到,所以知道。 但貧道還是要帶你走,因?yàn)榇颂幉皇蔷昧糁亍!?/br> 他向前走了兩步,決定要強(qiáng)行帶走。 兩名女侍頓時出來攔他。 老道笑笑,輕輕呵出一口氣, 頓時間,宮里的氣流亂了, 兩名已臻第九境的女皇侍從頓時被氣流吹飛了出去。 兩人知道不是對手,卻依然拔刀,隨著老道的前進(jìn)而緩緩后退著。 忽然,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夏小蘇的背后。 胡仙兒雙手抓著龍椅的椅背,然后撐起身子,雙腳騰空,如此才能顯出一種“女皇身后神秘存在”的威儀。 她周身沐浴在黑暗里,一切光明至此處而匿跡。 夏小蘇往后微微仰倒:“真人,孤勸你不要沖動,皇宮之中你是帶不走孤的。但孤很是好奇,你為何一定要帶孤去修道?” 老道定下身子,他目光微微轉(zhuǎn)動,不知何時,整個皇宮大殿已經(jīng)陰暗了下來,黑暗里似有許多雙眼睛正幽幽盯著他。 而一只只白鷹從天而來,如是休息般,落在皇宮的琉璃瓦,或是望月樓的角昂上。 除此之外,王座上的女皇身形也虛虛實(shí)實(shí), 如在,如不在, 老道認(rèn)得,這是一種手段高明的儒家陣法。 于是,他頓下腳步,忽地輕吟道:“華表千年一鶴歸,凝丹為頂雪為衣。星星仙語人聽盡,卻向五云翻翅飛。” 念罷,老道說:“百年千年,滄海桑田,時光變換,荏苒不休,女皇何苦在這數(shù)十年的人世里浮浮沉沉呢? 天下自有明君出,創(chuàng)下新朝數(shù)千年。 這世界不是女皇你的世界,而是你的劫難啊。 你所要實(shí)行的善,未必不是來日他人擋路的惡,何必多為呢? 不如隨老道回山,修成仙人,逍遙快活,何必花費(fèi)心血,做著毫無意義的事呢? 如今,你于老道觀之,精氣神都如被壓抑,便如明珠蒙塵,不得綻放光明?!?/br> 他的話極富感染力,一時間夏小蘇甚至有些愣住了。 是啊... 人間無數(shù)年,自己就算努力地去做女皇,也不過只能庇佑一方之地, 而如今世家執(zhí)掌幕后,重新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朝代才是最符合他們的做法。 而且,如今火劫從西而來,北地皇都首當(dāng)其沖,自己如今的這一切行為,有什么意義嗎? 不如,就隨著老道去山里修行,說不得修得長生了,還能跟上兄長的腳步,不做那幾十年兄妹,而坐百年千年的親人。 自己到底在堅(jiān)持什么呢? 她眸子里正閃過迷惘。 忽然,一聲蘊(yùn)藏雷鳴,卻又靜如止水的聲音從外而來。 “因?yàn)?,你是夏小蘇?!?/br> 聲如長龍,頓時驚散了老道話語里醞釀出的氛圍,也驚醒了女皇。 其實(shí)老道這不是幻術(shù),而確是實(shí)話,然而人各有堅(jiān)持,各有機(jī)緣,因一語而放棄自己的堅(jiān)持,無論之后的路如何,終究是錯了。 夏小蘇此時若是隨了老道走,那便是否定了自己從小活到現(xiàn)在的一切。 一個人若是沒有了過去,憑什么會擁有未來? “因?yàn)?,你是我的meimei?!?/br> 聲音隨一道身影而來, 金鑾殿的門扉大敞, 陽光刺破了其中的一切森然。 諸多女侍急忙對著門外走來的那人半跪下來,恭聲道:“參見神武王?!?/br> 老道瞇了瞇眼,他沒有轉(zhuǎn)身。 夏極道:“老道觀我如何?” 老道閉目感受著,隨后露出苦笑,他說夏小蘇是“明珠蒙塵,不得綻放光明”,那么此時這神武王簡直就是一輪烈日,精氣神已經(jīng)超越了極致,讓人無法正視。 若在之前,他還想著強(qiáng)行帶女皇離去,但自從夏極來了,他這個想法就已經(jīng)打消了。 他輕嘆一聲:“是老道無緣,也是女皇無緣了。就此,別過吧?!?/br> 說罷,他直接轉(zhuǎn)身,想要看一眼這天下聞名的神武王長什么樣子。 然而,他身后誰也沒站。 老道愣了愣,露出震驚之色, 氣勢,竟然只是一股氣勢凝結(jié)的虛影,就讓自己退下了。 難怪被世家定為第一異數(shù)。 老道走出了皇宮,夏小蘇也沒攔他,畢竟這老道對她其實(shí)沒有惡意。 她愣愣地看著門前那已經(jīng)消散的虛影,心底有一起奇異的黯然, 似乎自己距離兄長越來越遠(yuǎn)了。 那條可惡的黑龍,偏偏又把自己唯一變強(qiáng)的契機(jī)——天妖變,給奪走了。 ... 老道離開皇宮后,夏極直接跟了上去。 他直接發(fā)動【南華六抄-藏天于田】,把所有的力量都收入了心臟。 他的氣息被徹底隱藏,就如一個凡人,即便是老祖站在他面前,不仔細(xì)看都不可能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更別說老道了。 老道出了城,他也出了城。 正走著,皮卷契約忽然又有了響動。 是胡仙兒。 “主人,你娘問你為什么剛回來又不見了?” “在忙?!?/br> “你娘問你今晚還回不回來吃飯?” 夏極掃了掃四周荒山野嶺,“不了?!?/br> 過了一會兒。 胡仙兒忽然又發(fā)來信息:“你娘在問我是誰,為什么能和你煲電話粥?主人,什么叫電話粥?” 夏極:... 胡仙兒:“你娘問我為什么只有一米一...” 夏極:... 胡仙兒:“你娘說她也想配一個長途通話的法器?!?/br> 夏極:... 皮卷契約這種東西,還是不能讓娘知道的好,這畢竟也是秘密。 想了一會兒,確實(shí)也一時無法對娘解釋,于是,夏極回應(yīng)道:“平時別讓我娘看到你。” 胡仙兒“哦”了一聲,然后中斷了聊天。 夏極看向前方,老道還在趕路,速度越來越快,如是一陣疾風(fēng),他輕松地隨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