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權(quán)世s忙道,“這可使不得,你別和我開玩笑,這會上癮的東西可不是好沾的?!?/br> 一邊說,一邊不禁自己也笑了,遂起身道,“這事我會好好想想,從長計議吧――夜深啦,都休息吧。明日你進(jìn)京,我北上,也許年后還會下來,到那時再見了?!?/br> 蕙娘要起身送權(quán)世s,又為他止住,“你身子沉重,今日說這些話,本來就已經(jīng)夠耗費(fèi)精神的了……” 權(quán)世s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道,“不過,說到孩子,乖哥也罷了,歪哥那邊,能回來還是早些接回來吧。孩子在京城里,老人家們也放心一點……” 看來,雖然權(quán)世s對她似乎已經(jīng)是絕對信任,但族中一些大佬,對她還是有所保留。從前也罷了,如今她地位上升,有些事,就更要謹(jǐn)慎小心了。 蕙娘心中一沉,面上卻笑道,“是,回頭就派人去把他接回來。” 權(quán)世s這才滿意告辭離去,蕙娘在天津又休息了一日,方才慢慢進(jìn)京,等她到京城的那天,正好趕上楊善榆的三七,權(quán)仲白竟不在家――她才拜見過了長輩們,連屁股都沒坐熱,宮中便來了信使,請她入宮相見—— ☆、. 320、廣告 蕙娘雖然無奈,但天子有請,她還能怎么著?干脆連男裝都不換了,就挺著微微有點顯懷的肚子,上車進(jìn)了宮廷?;实圻@回倒是頗為體貼,估計也知道她身子沉重,雖說蕙娘的身份還沒到那份上,但竟是特別為她準(zhǔn)備了兩人抬的暖轎,一路把她抬進(jìn)了長安宮里。倒令蕙娘一路上頗為招惹了一些侍衛(wèi)、太監(jiān),甚至是大臣們的眼球。 理所當(dāng)然,到了御前,蕙娘也被免了禮?;实圻h(yuǎn)遠(yuǎn)地靠在炕邊屏風(fēng)邊上,道,“你也別離我太近了,咱們遠(yuǎn)著點說話,免得我的病過了你,那倒是我的罪過了。哎,其實明知你身子沉重,還讓你進(jìn)宮,我早有罪過在身了。” 其實這些年來,皇帝的病情控制得一直還算是不錯。雖說肺結(jié)核天冷更不好養(yǎng),但他看著精神還好,面色也有些紅潤,連咳嗽次數(shù)都不多。他能記得蕙娘是個孕婦,雖說只是邀買人心的手段,但也足見他的誠意了。以皇帝身份來說,他為人是絕不能算差的。 蕙娘就算明知這不過是他在安撫自己,心底也不免一暖,忙含笑道,“陛下這是哪里話來,我剛才仗著肚子沉重,竟不曾推辭,而是痛快上了您賜的暖轎,說來也是不謹(jǐn)慎了些。您能寬恕我的罪過才好呢?!?/br> 兩人正說著,屋外人聲響起,封錦直接推門而入,沖蕙娘點了個頭,便慢慢走到皇上身邊坐下,竟是旁若無人,仿佛都沒把皇帝看在眼里似的?;实弁怂谎?,低聲道,“子梁那邊,人散了?” 提到楊善榆,室內(nèi)的氣氛,便沉重了幾分,封錦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說話走路,還是比從前虛弱了一些?!暗故菦]散,不過我去露了個臉也就回來了。天氣冷了,人又多,也怕支持不住,反而讓他們不安?!?/br> 這么說,封錦過去,有點代表皇帝的意思了。――不論怎么說,皇帝對楊善榆,的確是一直很看重,很特別的。 蕙娘動了動嘴,欲言又止?;实劭丛谘鄣祝爿p輕地嘆了口氣,道,“子殷現(xiàn)在肯定是在那兒的,你才回來,估計什么事都還不知道……這些事,談起來也傷心,細(xì)節(jié)你問子殷吧……” 他雙目射出沉痛之色,低聲道,“也是朕誤了他,早知如此,便該勒令他好生修養(yǎng)。我一直以為我會走在他前面,心底還有些擔(dān)心他日后的前程,沒料到世事無常,我還沒把我沒了以后,他要走的路給想好,現(xiàn)在便要擔(dān)心沒了他以后,我們的路該怎么走了?!?/br> 皇帝這人說話,一直都是笑嘻嘻地透著悠然,就算是有情緒上的變化,也多半是出于交談的需要。作為天子,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基本涵養(yǎng)。對蕙娘這個不太熟悉的女公子,都能把話說到這一步,他對楊善榆之死有多惋惜、遺憾,也就不用說了。 這話有點夸張,但決不假。蕙娘心底也是沉甸甸的,她輕輕地長出一口氣,也道,“最可惜是,楊先生連個子嗣都沒有,想要推恩于子嗣,都沒可能了……” 這話顯然是說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也是有些自責(zé),“若非他一心沉浸在公務(wù)里,若非我派給他的事情太多……”絲毫也沒留意到蕙娘話里的不對,倒是蕙娘,話出口了才驚覺自己有點指桑罵槐的嫌疑,忙瞅了封錦一眼。 封錦倒是神色自若,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只勸皇帝,“這一陣子,你為了子梁,已經(jīng)哀嘆了上百次。這個病是最不能沮喪的,子殷和你說過多少次?有些事也是他自己愿意,倒不能說是你逼的他。要這樣想,倒有點沒意思了。” 這話亦是機(jī)帶雙關(guān),皇帝露出觸動神色,望著封錦,半晌才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底是有些意難平……” 蕙娘也是聽出來了:皇帝怎會錯過她的失言?只是故作不知罷了?,F(xiàn)在封錦這樣表態(tài),他受到感動,這才不再裝傻。封錦的受傷,雖然和他沒有多大關(guān)系,純屬自己倒霉。但要不是他的一句話,封錦又怎會去到南洋,又怎會險死還生?若他當(dāng)日去了,也勢必和楊善榆一樣,連個給自己披麻戴孝的子嗣都沒有。比楊善榆更凄涼的是,楊善榆還有兄弟姐妹,還有妻子父母,有這一大家子人給他張羅身后事。而封錦呢?他家里也就只有一個年事已高的老母親,還有meimei妹夫兩夫妻而已…… 事隔數(shù)月,封錦的傷勢,看來是順利痊愈,并未留下多少后患。只是面上那星星點點的淺色瘢痕,到底是再去不掉了。遠(yuǎn)看還好,近看就像是一張畫上發(fā)了霉點,雖然依舊傾國傾城,但總是白璧微瑕,令人發(fā)出審美上的嘆息:這樣精致而美麗的一張臉,不論出于什么理由有了瑕疵,總是讓人不忍的。 封錦本人卻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他摸了摸胸前,道,“我在船上的日子,也想了許多。那段昏昏沉沉,也許哪天合了眼就醒不來的時間,反而是我思緒最清明的時候。我告訴你,李晟,值得不值得,個人自己心里明白的。當(dāng)時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不能撐到京城,我一直想,就是死也都要死在……” 他看了蕙娘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往下說完,又道,“當(dāng)時我想,若是能在京城,能在我歡喜的人身邊,就是死,也沒什么大不了。人總是要死的,子梁雖然去得早了點,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去得不情不愿,也許他早覺得生活無味,情愿去探索死后的世界,也許他已累得很了,只是一味強(qiáng)撐。樂生畏死,固然是人之常情,但很多時候,把死看得淡點,沒什么壞處的?!?/br> 他這一番話,似乎在開解皇上關(guān)于楊善榆的心結(jié),又似乎是在表明心跡,令李晟不必為他的遭遇心疼愧疚。不過,不論目的如何,皇帝都沒怎么能聽得進(jìn)去,他一時連蕙娘都已忽略,而是執(zhí)拗地道,“對自己的生死,也許還能看淡。其實走到這一步,再往下也是千難萬難,你說得對,死不過是長久的休息罷了。但一個人看得淡自己的生死,卻未必看得淡別人的生死……” 他遺憾的眼神,絲毫未曾沾染封錦微瑕的面頰,而是直直地看向了他的右胸。封錦沖他搖了搖頭,握上皇帝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低聲道,“先不說這個了……沒地讓女公子看我們兩個唱戲。你讓她來,不是要問蒸汽船的事?” 蕙娘現(xiàn)在作為南洋第一線上唯一一個回國的重臣,肯定是要被多方詢問南洋的情況。她也做好了多次講述的準(zhǔn)備,只看皇帝更關(guān)心什么罷了。此時聽皇帝問起蒸汽船,精神倒是一振:起碼,皇帝還算是重視蒸汽船的仿制,她和楊七娘預(yù)想中的最壞情況并未出現(xiàn)。就不知道,這其中封錦出了多少力氣,而為了讓封錦出力,楊七娘又出了多少力氣…… 她自然要仔仔細(xì)細(xì)地為皇帝詳細(xì)說明蒸汽船在正面和大秦戰(zhàn)船對抗中的戰(zhàn)力表現(xiàn),登陸戰(zhàn)、港口保衛(wèi)戰(zhàn)等等,雖說她沒有親自見證,但起碼和許鳳佳、桂含沁的接觸也比較多,能給皇帝大略描述出蒸汽船的戰(zhàn)術(shù)應(yīng)用。這一點,不論是封錦還是權(quán)仲白,都沒可能知道。畢竟他們只見識到了蒸汽船的速度,幾次對峙中,他們也沒能和蒸汽船怎么認(rèn)真地打起來?!?/br> 說完了此事,已是半個時辰過去,皇帝和封錦都聽得極為認(rèn)真,封錦一聽完,就扭頭對皇帝道,“這件事必須立刻找到人選去做了……沒了子梁,也得馬上挑出他的繼任者,就讓他專心去仿制蒸汽船。唉,沒想到七娘在廣州,居然一點頭緒都沒有?!?/br> 皇帝亦是神色陰沉,好半晌才道,“這件事,不是這么簡單的,就是子梁都不能說有很大把握。唉,我大秦人口萬千,熟練的工匠何止千萬?偏偏就是這個船,我們沒有辦法,許少夫人也沒辦法。只能先尋訪熟練工匠,仿造一兩艘出來再說吧。不過,看女公子所說,英國人肯定已經(jīng)掌握了成批制造的技術(shù),不然,不會這么輕忽地就給了呂宋這么多。這么一艘艘地造,躍進(jìn)坊那邊算出來的成本非常高不說,修繕也很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