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兩個斗了幾句嘴,蕙娘見兩個孩子對于被安排在廣州并未有太多不滿,也暗暗松了口氣。她有心多帶著孩子們四處走走,享受一下為數(shù)不多的天倫時光,可歪哥現(xiàn)在正是野的時候,又在許三柔跟前,不愿太粘母親,她只好握了乖哥的手和小兒子在碼頭上散了一會步,見乖哥放慢了腳步,便道,“累嗎?娘抱你走?” 乖哥點了點頭,沖蕙娘伸出手來,蕙娘抱著他走了幾步,也不禁笑道,“乖哥是大孩子啦,時間過得真快?!?/br> 乖哥靠在母親肩膀上,害羞地一笑,指著船身道,“真威風啊――這個碼頭和好些碼頭比,要干凈得多,也沒那么臭呢。” 蕙娘道,“造船碼頭都是這樣的,最臭的那是漁民碼頭,一般貨運、客運碼頭,沒什么味道,這種船廠內(nèi)的碼頭就更別說了?!?/br> “娘會造船嗎?”乖哥眨巴著眼問,蕙娘搖頭道,“我不會。” 乖哥有幾分失落,“我還以為娘什么都會……” 他又在母親肩上靠了一會,便掙扎著要下地來,道,“我好重啦,娘抱得我也辛苦的?!?/br> 蕙娘雖然更為歪哥頭疼,但對小兒子亦絕不少偏心。乖哥性子,亦是貼心懂事得不行,讓她每每都有打從心底融化出來的感覺,因抱緊了乖哥,道,“誰說你沉?娘就是抱著你走一整天都不會累的?!?/br> 她抱著乖哥走了一段,在這個干涸了的池子邊緣站著,指著那船和乖哥閑話道,“我們乖哥喜歡大船,長大了,娘給你買一條船隊,你讓他們?nèi)ツ木腿ツ模阏f好不好?” 乖哥偏頭想了想,害羞笑道,“我不要船隊――我也不喜歡坐船,可我好喜歡造船呀――娘您看,這些一層層的甲板,多漂亮,橫直豎平,真可愛!以后長大了,我也造這樣的船給您坐?!?/br> 自己這兩個兒子,歪哥是夠有心計的了,他的興趣好像也不在讀書習武上,反而更喜歡和人打交道。乖哥呢,從小乖巧聽話,但志趣卻還不太明顯,現(xiàn)在聽說他想做個工匠,蕙娘不免微微皺眉,立刻想到了楊善榆。她欲要說話時,見兒子一臉希冀和喜悅地望著自己,便又換出一張臉來笑道,“好,那我可等著了,乖哥這么厲害,肯定能造出最厲害的船給娘坐?!?/br> 兩**正說心底話呢,歪哥跑來妒忌道,“娘怎么盡抱著弟弟――” 他看了不疾不徐跟過來的許三柔一眼,硬生生地把剩余的話給咬掉了,道,“乖哥,下來,你都多大了,娘抱著你手酸呢?!?/br> 乖哥最聽哥哥的話了,因便立刻掙扎著要下地,蕙娘也的確有點乏力,便把他放下了,笑道,“那乖哥幫娘親揉揉手吧?!?/br> 乖哥頓時聽話地握住母親的手揉了起來,他自豪地告訴哥哥,“以后等我大了,要造一艘最大最好的船給娘坐!娘都和我說好了!” 此時楊七娘也帶著許十郎慢慢走來,聽見乖哥這樣說話,不禁笑道,“小乖哥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呀?” 乖哥道,“那當然是說真的了!” 楊七娘便沖蕙娘抬起一邊眉毛,蕙娘也知道她的意思,因道,“孩子們想做什么,我和仲白都不會過多干涉。干嘛非得讀書習武呢,我們做長上的人這么努力,不就是為了孩子們可以隨心所欲嗎?” 楊七娘彎眸一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徹,不錯,理想沒貴賤,造船造得好,也能名留青史呢?!?/br> 蕙娘道,“可不就是如此?我自己一輩子的路,都是為人安排好的。我受過的苦絕不要孩子們再受,想做什么,我都由得他們,只要是不是游手好閑,那就都好?!?/br> 對于兩個孩子的未來,她也不是沒有過猶豫,歪哥今年都七歲了,不論走哪條路,已經(jīng)可以開始鋪墊??芍钡酱藭r說出口時,蕙娘才發(fā)覺自己的心意,自然而然地已經(jīng)確定了下來,幾乎沒有任何掙扎。她甚至沒有多少感慨,只隨口逗許十郎道,“十郎以后長大了想做什么呢?” 許十郎今年還小,他和乖哥年紀相差仿佛,但比乖哥還要稚氣一些,含著手指道,“我想做個大廚子,能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歪哥扮了個鬼臉,道,“想吃好吃的,那你得做老饕客,做廚子有什么用?” 許十郎道,“那我就都當――” 又拉著乖哥跑到前面去玩,楊七娘恐他出事,便跟在后頭,已經(jīng)走遠,蕙娘又問許三柔道,“那你長大后想做什么?” 許三柔背著手想了想,竟聳了聳肩,大大地違背了一貫的習慣,她道,“我想繼續(xù)和如今這樣,想出門就出門,想訪友就訪友,想經(jīng)營生意就經(jīng)營生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蕙娘不禁一愣,片刻后才笑道,“你這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志向吧?!?/br> 許三柔認真地道,“這算是最大的志向啦,要學造船不難,學廚藝也簡單,唯獨想找個這樣的夫家,卻是難上加難呢。我時常和娘說,要不然我也做個守灶女,終身不嫁得啦?!?/br> 蕙娘還沒說話呢,歪哥先笑道,“這不都是極為簡單的事嗎,真不知你在愁什么,誰會那么小氣呀,娶個媳婦來關在家里,成天不讓出門。你瞧我娘、你娘、你娘,不都時常東奔西跑的?說一聲出門也就出門了。” 許三柔似笑非笑地道,“那是因為我爹、你爹開明呀……你以為這樣的相公就那么好找???除了我娘、你娘還有桂家嬸嬸以外,你看還有哪家的太太能這么**自在。” 歪哥這才明白許三柔的意思,當下拍胸脯道,“三柔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也不拘束著你!” 許三柔微微笑著擺了擺手,道,“你說了可不算數(shù)?!?/br> 她提起長袍腳,沖遠處弟弟喊道,“十郎,別跑啦,再跑栽下去了!” 便輕快地離開了歪哥和蕙娘,歪哥眨著眼想了半天,才哼道,“我說了不算,誰說了算?三柔姐真正狡猾!” 說著,立刻便來糾纏蕙娘,道,“娘,以后我娶了媳婦,你可不許管束她!” 蕙娘拿他實在沒有辦法――她如何聽不懂許三柔的意思?她對于這小姑娘又典雅又大膽的作風,也有點欣賞,只是不忿氣歪哥揣著明白裝糊涂,當下也不給準話,只是哼哼著,也學著許三柔,沖楊七娘道,“哎呀,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說著,便沖楊七娘緩步走了過去。徒留歪哥一個人在原地急得跳腳―― 集中朝廷的力量來辦一件事,這件事必定是能辦得又快又好的,不過大半個月光景,已是諸事齊備。先遣船往婆羅洲上路了兩天以后,封錦、盧天怡、蕙娘和權仲白四人,帶了許鳳佳麾下的能干將領一道領了眾船隊,也往婆羅洲慢慢地開了過去。他們此去,不但是為了實際看看婆羅洲的情況,也是為了摸摸荷蘭人的底氣,以便日后展開談判—— 作者有話要說:四個孩子,三種理想,2個成真,1個落空~猜猜看哪個最倒霉,落空了,哈哈。 ☆、306、禍水 雖說是出公差,但到了廣州以后,兩人各有各忙,還真沒怎么在一起說過話。權仲白是直到上了船才中斷了自己的工作――死囚帶上船,難免有所不便,而生熟鴉片他也做過少許研究,足夠清楚其的性狀和藥力表現(xiàn)了。 至于蕙娘,雖然有不少公事也帶到船上來和封錦討論,還想順帶在幾個港口視察一下南洋分號的情況,但這些事畢竟都不急于一時,現(xiàn)在兩個兒子又被留在廣州由楊七娘和她留下的幾個丫頭妥善照看,雖說又要航海,但蕙娘的心情也還是不錯的?,F(xiàn)在天氣炎熱,她便索性換了男裝,還能穿得輕薄一些,當不用出門和別人見面的時候,就把袖子卷起來露出手臂,躲在船艙中納涼。 權仲白對此倒是十分泰然,還勸解蕙娘道,“你現(xiàn)在是不覺得,到了南洋就明白了,南洋的女人,穿得比這個少得有的是。稍微鄉(xiāng)下一點地方,男男女女都只在腰際圍條布就算是穿過了。” 蕙娘嗔道,“那也是她們么,我們哪能如此放浪形骸,露出手臂給人家看到了,現(xiàn)在是不說什么,也沒覺得什么,回到京城就覺得不好見面了,倘若偶然說走嘴了,還以為我和他們誰有什么私情呢。名聲還要不要了?” 權仲白笑道,“你出門的事要是傳開了,還會有名聲嗎?” 他雖然言之成理,但蕙娘還是有些放不開。好在她身家豪富,這一次過來南洋也是有備而來,早有人給準備了輕薄透氣的麻料,還有冰蠶絲的里衣,習武之人又耐得寒暑,即使穿了兩件,也不覺得多么暑熱。倒是她身邊的丫頭們,一個兩個都有些受不了南洋的暑熱天氣,有的中暑,有的嘔吐,有的又拉了肚子,多虧了權仲白在船上給開藥針灸,眾人都沒有大礙。 船再往難走,天氣更加是熱得不堪了,雖然已經(jīng)接近新年,但天氣比京城的夏天還要熱上許多倍不說,因為身在海上的關系,還十分濕潤,就是封錦身邊的親衛(wèi),也有受不了這暑熱天氣的,蕙娘也顧不得儀態(tài)了,成日都縮在他們私人的甲板上,躲在背陰處納涼吹風,外袍越穿越短,到最后干脆只穿了短袖中衣,再配合各種祛暑藥和內(nèi)功心法,來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身體,不然,真覺得熱得都要生病了。 “這樣天氣,若是再遇到密林,很容易就能捂出瘴氣?!睓嘀侔椎癸@得心靜自然涼,他半靠在陰影中的躺椅上,望著下頭甲板上水手們在酷暑中做事,語氣悠閑,甚至還隱隱透出清涼之意,很有幾分寒暑不侵的意思,“要不是廣州水師南征北戰(zhàn),這些年來已經(jīng)積累了不少在炎熱天氣下打仗的經(jīng)驗,就是要來打婆羅洲,也不敢放言必勝。婆羅洲畢竟不小,若非這些年來荷蘭人刮地皮刮得天都高了三尺,又有華人公司在上頭,光靠外來軍隊,根本就打不下來?!?/br> 蕙娘也覺得歷年來都很少有人往南洋開辟國土,果然不是沒有原因――連海上都這么熱了,陸上只有更熱的份。她嘆道,“行**路讀萬卷書,我雖讀書不多,但也算是南北都走過了,若是能再去過西邊,也算是東南西北走遍啦。別說是女兒家,就是一般的男人,走過這許多地方的恐怕也不多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