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要不讓股,宜春現(xiàn)在恐怕已被盛源做死了……”蕙娘蹙眉道,“再說,喬家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人家一族上上下下是把票號生意給牢牢地握在了手心,我們只能分錢,要介入運營也是千難萬難。從商戰(zhàn)去為難盛源號,若可行,我也早想到了?!?/br> 喬十八眉頭一蹙,又道,“此言有理,既然如此,不如劍走偏鋒——” 他眉宇間閃過一絲厲色,并指成刀,惡狠狠地道,“盛源號的當家人不會超過十個吧?只要安排得當,讓他們?nèi)緜€時疫,也不算什么太難的事……” 因話說到這里,眾人已不自覺很是信重蕙娘的意見,聽喬十八這么一說,都去看蕙娘的意思,蕙娘道,“你這也還是有所不知……我這么說吧,若說盛源號是渠家等大族的產(chǎn)業(yè),那么鸞臺會便是我們族里的產(chǎn)業(yè)。今日我們這十八名鳳主,就是都死于非命了……” 眾人已明白她的意思:這固然對鸞臺會是很大的打擊,但只要權(quán)族還在,鸞臺會就亂不了,在有人悲痛之余,族內(nèi)免不得也有許多人稱愿。十八個位置,就代表了十八個機會…… “這算是沒辦法中唯一的辦法吧?!睓?quán)世仁皺眉道,“實在不行,那就再做得大一點,只是這么一來,動靜太大,山西一帶,組織力量勢必損失慘重了?!?/br> 山西是權(quán)世赟的勢力范圍,他的神色立刻又難看了幾分,冷冷道,“若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就這么辦也行,只是這什么事都出在北邊,我倒越發(fā)覺得我有限精神難以支持了。因著一個軍火線沒法上下抹平,到底露出破綻的事,西北的線幾乎全廢。對付牛家,也是族里決議,桂含沁因此在南邊打探得我們家的底細,硬是把礦山給炸了,最后也要算到我們北邊的不是。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誰能力不濟,我怎么覺得我平時什么事都不做,光背黑鍋就夠忙活的了?” 這話直指權(quán)世敏、權(quán)世仁兄弟,也是說得在情在理,祥云部鳳主亦有人道,“山西一帶信教之風頗盛,要為了這事再損一地,真不知何年才能把局面恢復。倒是萬一有事,會里在北面織就的一張網(wǎng),已經(jīng)是千瘡百孔,倒是真的沒法形成策應了?!?/br> 山西也是北邊比較富饒的省份了,因為盛源號一個威脅,就要犧牲全部,權(quán)世敏也是難下這個決定。這會議第一天,竟不能達成協(xié)議,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到晚上都沒個結(jié)果,只好先行回去各自用餐休息——眾人都疲憊到了十分,竟是誰也沒提起聚餐擺宴的事兒。 蕙娘是頭回在承德別莊落腳,因別莊名義上是在良國公府名下,她的身份,在表面上也最為尊崇,因此倒是占據(jù)了正院后堂休息,別人都只好零散住在客院。用過晚飯以后,有些鳳主出門閑逛,有些在園中就做起了晚課。蕙娘因是女子身份,便不曾外出,只是在房內(nèi)和陪她過來的綠松說話。 主母出京,沒個服侍人跟著也不像話,蕙娘索性便把綠松帶在身邊,這樣也免得鸞臺會猜疑防備,此時兩人坐在一處,一長一短地說些育兒上的事,倒也是寧馨靜謐。眼看快過初更,綠松要去命人關(guān)院門落鎖,蕙娘卻道,“今日倒不必這么小心?!?/br> 見綠松有幾分疑惑,她便笑道,“你忘了么,咱們這一次,是來開大會的?!?/br> 凡是開大會的日子里,必定有小會在私下跟著開,這也算是一種慣例了。綠松恍然大悟,見蕙娘神色欣然,便笑道,“看來,姑娘是胸有成竹了。您到今晚,會有誰來找您開這個小會?” 綠松本人還以為這真是同和堂的會議,不過是商業(yè)上的又一次合縱連橫而已,以蕙娘身份,要料理同和堂不真是小菜一碟?因此她的口吻也很輕松,蕙娘瞅了她一眼,略微矜持地一笑,卻道,“別以為你姑娘就無所不能了,盡人事聽天命,今兒能來幾個,我心里其實也是沒數(shù)……” 卻也是巧,她話音才落,門口就傳來了輕輕的畢剝之聲,綠松不禁和蕙娘相視一笑,站起身走到外間,不多時,便又進來稟報,“是梁管事來求見姑娘?!?/br> 蕙娘笑道,“讓他在外頭坐下吧,我一會兒就出去?!?/br> 入夜相見,人多還好,人少不能不有所避諱,蕙娘這里男裝還沒換完呢,綠松又進來了。“喬管事也來了!” 看來,盛源號的這個消息,的確令權(quán)生庵祖孫也有點亂了方寸了。不過,他們之前對自己這么配合,釋放了許多善意,但卻始終不肯對權(quán)族老家的事多一句嘴,恐怕也是想看看風勢,一個,是看自己的本領(lǐng),一個,也要看權(quán)世敏的應對。雖說會議才剛開始,但今日權(quán)世敏的表現(xiàn),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反倒是自己穩(wěn)穩(wěn)將掌控權(quán)握在手心,表現(xiàn)足夠搶眼,他們也更加動搖了…… 蕙娘心里,飛快地浮現(xiàn)出了許多推斷,并不妄自菲薄,卻也絲毫沒有自輕自賤。她一邊盡快將男裝換上了,掀簾子出去,才和兩人廝見過了,未曾步入正題呢,叩門聲響處,這一次,權(quán)世仁居然大駕光臨了。 都在一個莊子里住著,有心人略微留意,很容易發(fā)覺其余人等的去向。權(quán)世仁見到喬十七、梁而,并不驚奇,只是用眼神打了個招呼,便肅容道,“侄媳婦,盛源號的事,看著雖小,但卻是極壞的預兆,絕不可等閑視之。今日會議,你到后來話很少!我打量你必定是有話卻不便說,當時席間,我不知你的顧慮,也沒有多嘴?,F(xiàn)在正好十七、梁而也在,你只管說說看你的想法,是好是壞,大家不用存著絲毫顧忌,都能暢所欲言。這件事,關(guān)乎族內(nèi)大計、存亡,所有的私心都是公心,只要可行,就算我廣州分部毀于一旦,我沒有二話!” 畢竟是南邊大管事,權(quán)世仁這番話,說得是有水平的:蕙娘有所顧慮,也許是拿不準自己的主意行不行的通,也許是因為這個主意冒犯了別人的利益,恐怕樹敵。不管怎么說,她入會沒幾年,資歷尚淺,顧忌自然是多的。權(quán)世仁這么一說,等于是表態(tài):若主意好,不搶功,若主意有爭議,他愿意出頭。單單只是這份胸襟,就要比兩個兄長都大了幾分。 蕙娘略露猶豫之色,許久都沒說話,喬十七等得心焦,便也開言道,“少夫人不必畏首畏尾,您在會里雖然根基不深,但能力卻是有目共睹。說句實在話吧,鸞臺會魁首,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shù)?,總要能領(lǐng)著會里,在復雜形勢中取得更大利益才好。越發(fā)把話說破了,若大計能成,將來朝廷,難道就是我們家的天下了嗎?勢必不能夠,總有人要被清洗的——” 他瞅了權(quán)世仁一眼,道,“四叔,明人不說暗話,我也直說了,古來天家沒人倫。不論將來登上大寶的是誰的嫡親血脈,得位不正,咱們這些深知底細的近支血親,豈不都是猜忌的對象?您老子嗣上為難,到現(xiàn)在不過是兩個女兒,將來這事注定沒您的份,比起我們,您還更得圖個自保呢。不論大叔還是三叔上位,咱們鸞臺會都得有個主子領(lǐng)著不是?您有能力,大家服您,可若少夫人更有能力——” 權(quán)世仁微笑道,“我曉得,大伙兒都求個進退兩宜,不論將來如何,現(xiàn)在起碼都要謀個自保。若是如此,由誰做主不是做主?你四叔要是功名心重些,也不會甘于到廣州去?!?/br> 蕙娘頓時明白:在座幾位,恐怕是早有默契,大家心里都和明鏡似的,只是下不了權(quán)族這艘大船。說穿了,就是一切順利,將來由權(quán)家子登基,權(quán)族‘挾天子以令諸侯’,把江山坐穩(wěn)了。可日后呢?黃橋兵變后跟著的那可是杯酒釋兵權(quán),開國功臣得善終的能有幾個?尤其是鸞臺會里這些人,知道得多,本事又大,將來能剩下幾個可真是不好說…… 也難怪,權(quán)世敏分明不是良主,權(quán)生庵卻并不支持權(quán)世赟:輸贏都是宗房的游戲,別人摻和得那么起勁有意思嗎?大家不過都是看戲罷了,真到了盛源號這種關(guān)乎權(quán)族存亡的大問題被揭露出來,這才一個個都著急上火,甚至夜訪自己,前來問策。 這也不是說,會里就沒有爭斗了,畢竟人和人的想法并不一樣。不過,這樣來看,自己在會里爭取支持者,起碼暫時還不會冒犯到權(quán)世仁,如果此人所說,乃是自己的真實想法的話,也許,她還能爭取到權(quán)世仁的支持…… “這——”她眉頭一皺,也有些意動,“這事該怎么說呢——您們剛來尋我說過話,第二日大家都有了主意,世敏大叔哪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我祖父拉了幾個鳳主,正陪他吃酒呢。”喬十七立刻說,“以酒澆愁,我出來時候,世敏叔已有了幾分醉意,他帶來的人不多,都在桌上吃酒,應該是留意不到外頭的動靜。” 蕙娘會這么說,已是等于告訴大家自己有主意了,見喬十七給她丟了一粒定心丸,便順勢道,“也好,那我就把我這不成熟的想法,給大家說說吧。這事,確實是冒犯了世敏叔的利益,卻也是我苦思冥想,想到那沒辦法中的辦法了?!?/br> 她潤了潤唇,問,“不知在一般朝鮮子民心中,我們鳳樓谷的住民,都是怎樣的來歷?” 梁而毫不考慮地道,“都知道是大明遺民,避禍來此,繁衍生息得了這么一大片家業(yè)?!?/br> 蕙娘微微點頭,又問,“谷里歷來防備森嚴,想來這些年來,沒有什么外人進來吧?” 喬十七傲然道,“這些朝鮮人哪敢偷入鳳樓谷?若敢,那也是有去無回的買賣。谷內(nèi)基業(yè),自然是從未外泄?!?/br> “既然如此,鳳樓谷又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蕙娘便問,“就算朝廷使人過來查看,又看得出什么端倪?” “谷中大片基業(yè),哪里是能瞞人的!”喬十七一下急了,“先不說那些樓閣都是按從前老祖宗建制建的,只說族中練兵場、火器、武器、私兵,這怎么可能瞞得過人?” “練兵場可以改作曬谷場,”蕙娘道,“火器可以深埋,武器可以私下收藏。這些痕跡,都是可以毀掉的!” 喬十七和梁而都有些驚疑不定,彼此看了幾眼,還未說話時,權(quán)世仁已皺眉道,“這也不失為一條思路吧,但族中建筑,卻不能輕毀,這是人心所聚,因為一點風險就隨意毀去,父親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樓閣是違制了?!鞭ツ锢淅涞?,“但違的是朝鮮的制,退一萬步說,違的也是前朝的制式。大秦制式和前朝不同,這些東西,能顯示出什么?沒有火器,沒有刀槍,就這么一棟樓,難道都容不下么?再說,族里給他們看到的人,滿打滿算不過幾千,有誰會相信,憑著朝鮮境內(nèi)的這幾千人,權(quán)族就敢打起朝廷的主意了?恐怕朝廷會以為權(quán)族意在朝鮮王庭!話又說回來,朝鮮王庭建筑,沿用的一直都是前朝規(guī)制,因財政困難就沒有重建過。我們家對外一直宣揚,是東北大族,有鮮族血統(tǒng)……” 梁而本來性子沉穩(wěn),話也不多,此時不禁大力擊案,喝道,“妙??!妙不可言!少夫人真乃神機妙算、七竅玲瓏!” 此時,他也用上了少夫人的尊稱……就是喬十七,望著蕙娘的眼神,也不禁帶上了幾分激動。 權(quán)世仁倒是一直維持了驚人的穩(wěn)定,他望向蕙娘的眼神,清晰地顯示了他的思緒:此計雖妙,但顯然還沒冒犯到權(quán)世敏的利益吧? “只是……”蕙娘話鋒一轉(zhuǎn),“這一切理解,都建立在我們族里,真只有幾千人的基礎(chǔ)上。我看總?cè)丝诓灰顺^五千,尤其是成年男丁,最好是不要超過一千之數(shù)。” 這道理也很容易理解,一千個成年男人,在太平年代,能打下一個縣城已很了不起。但若是五千人,這事情就說不清了。幾個男人的面色都凝重下來,蕙娘又緩緩道,“但大變活人的把戲,不過是戲法而已,婦孺我們可以轉(zhuǎn)移到白山鎮(zhèn)里,但這些成年男丁要吃要喝,不可能長久藏匿在山林之間,走到哪里,也都很容易留下形跡。再說,他們能帶走多少糧食?又不識耕種,要供給他們吃喝,就得打發(fā)銀兩,這筆現(xiàn)銀,數(shù)目可能很驚人啊……” 她頓了頓,斷然道,“唯有一條路可走——這條路,也是他們唯一擅長的路,讓他們到海上去!正好把火器、刀槍帶走。如今商船多了,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不是什么難事,人多勢眾、火器精良,要是這樣都搶不到吃,無法自謀生路,這些兵,養(yǎng)著來做什么?這幾年時間,就讓他們在外面歷練一番,等盛源號的問題解決了,再讓他們回來!” 權(quán)世仁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喬十七、梁而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權(quán)世仁才低聲道,“這主意,難怪你不敢說出來!” 這已經(jīng)不是冒犯到權(quán)世敏的利益了,這是硬生生地把他的心頭rou往下挖啊…… 蕙娘從容一笑,欣然道,“妾身敢發(fā)此語,自也不是一時興起,四叔你且莫著急開口,聽我把話說完?!?/br> 作者有話要說:哎,可惜我焦閨女不是男人,不然,小白這樣君子,只有被他這種王霸攻踩在腳底下,隨意凌虐的份…… 然后被虐到極點的時候,估計小白一帖藥下去,故事就結(jié)束了哈哈哈 今天準時更新,希望大家喜歡! ps 謝謝大家提醒,因為我沒帶設(shè)定筆記本,前兩天誤把權(quán)世敏做權(quán)世貢了,現(xiàn)在去改回來,見諒哈。 ☆、269博弈 當晚過了二更,還有幾位管事趕來,但蕙娘卻未與他們相見,只令綠松出去言道,“時間已晚,此時相見動靜太大,傳揚出去未免不美,有什么話,等會后再說吧?!?/br> 雖說此舉有把別人的好意往外推的嫌疑,但投效這種事也講一個心誠,尤其蕙娘現(xiàn)在只是要初步建立自己的影響力,而不是給權(quán)世敏、權(quán)世赟留下自己是個威脅的印象,因此雖然她是求賢若渴,但卻還是保持了一個克制的姿態(tài)。 這一做法,也得到了權(quán)世仁的贊賞,他雖未曾明言,臨走時卻留了一步,和蕙娘低聲道,“我兩個兄長,心胸都不闊大,你要小心再小心,明日會上,能別說話,就不要說話了?!?/br> 蕙娘欲要謝過他的回護和提點時,權(quán)世仁又沖她一笑,竟是沒給蕙娘說話的時間,便先出了屋子。 等人都散了以后,綠松自來服侍蕙娘梳洗,她全程一直在外把守,倒是沒與聞會議內(nèi)容,見蕙娘若有所思,也不敢打擾,只等屋子都收拾完,夜已深了,方道,“姑娘,該就寢啦,明兒還得早起呢?!?/br> 蕙娘被她一說,這才醒過神來,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知道啦……” 見綠松側(cè)頭望著自己,神色寧靜而又有幾分自然的好奇,想到兩人從小也算一起長大,她雖然有隱衷在身,但對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兩人把話說開以后,她也賣力為自己向云mama傳遞消息,打著掩護,不然,只怕鸞臺會那里,早對自己和權(quán)仲白的關(guān)系動了疑心。雖說再難得自己的信任,但也還是任勞任怨,不管自己交辦了什么事情,都辦得盡心盡力,眼看石英一步步超過自己,也是不驕不躁…… 她自小得祖父教導,成大事者,雖然也難免‘鐵漢柔情’,但大部分時候,在政治角力中,誰更重情,誰便輸?shù)酶?。在她的生活中,容得下溫情、心軟之處,實在是少之又少。蕙娘也一貫以為自己一生中,只鐘情于自己血親數(shù)人,很多時候,她以為‘多情’是個缺點,一個她本不應擁有的缺點。但她也不是十全十美,對焦勛她尚且心軟,對綠松,她也很難將她完全視作一枚棋子。 和權(quán)仲白在一起生活久了,人的銳氣都要消磨殆盡! 她在心底抱怨了幾句,撩起眼皮,打量著綠松的神色,心中權(quán)衡、思量了片刻,到底還是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知道剛才落在最后一位的那個人是誰?” “不是任管事嗎?”綠松道,“同和堂在南邊的掌柜之一,我看他年紀雖然不是最大,但威望頗高,很有大將之風,也許日后同和堂分號的正掌柜,可以輪得到他來做呢。” 蕙娘道,“他是云管事的親弟弟……也是個頗為厲害的人物?!?/br> 綠松平時是和云mama聯(lián)系的,她當然能猜到,云管事的身份必定也有些不對。而這些理論上來說,應該是蕙娘敵人的人,現(xiàn)在和蕙娘卻是越走越近,對主子的布置,她心底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疑惑?,F(xiàn)在終于聽到蕙娘吐口,點破了就中委曲,雖然只是一點□,但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婦面上,已是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她沒有開口,只是聽蕙娘往下說。 “我就是有點奇怪,這四兄弟里誰更堪造就,也是一目了然的事吧,就算他們爹看不清楚這個事實,難道同和堂的底下人,看不懂嗎?難道……難道別人都一點看不懂……嘿,說起來,同和堂也不缺聰明人啊,這一窩子聰明人,怎么一個個都在謀算著這么傻的事兒?!?/br> 見她的聲音漸漸小了,綠松想了想,她說,“姑娘您是京城住戶,見多識廣,恐怕不明白有些人的心思。像我們……從小就是那樣長大的,心思相對都單純一些,有些事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教了,雖說是錯的,但也得到很久以后才明白過來,有些糊涂的人,懶得動腦子,一輩子都不明白的,也有得是呢。” 這已經(jīng)不是在說同和堂的事了,兩人都是心知肚明,蕙娘神色一動,低聲道,“是嗎?就算日后明知是錯,也難改得過來了吧?!?/br> “水滴石穿,”綠松靜靜地道,“從前王先生教您:什么事都最怕一個習慣。一旦養(yǎng)成了習慣,再難的武功也練得會,不論是哪門哪戶的武學,只要掌握到訣竅,培養(yǎng)起習慣,成就大小,就只在于堅持時間的長短……” 綠松的說話,和三姨娘一樣,一直都頗富啟發(fā),令蕙娘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但蕙娘已有很久,沒聽到她和自己唱反調(diào)了。 “要拋棄一個舊的習慣,有點痛苦,”蕙娘也是若有所思,“希望建立起新的習慣,沒有那么難。” 她看了綠松一眼,輕輕地說,“綠松,你覺得你能把新的習慣,堅持下去嗎?” 綠松起身深深萬福三次,聲音中的喜悅和激動,雖然經(jīng)過壓抑,但依然清晰可見,她輕聲道,“效忠于姑娘,并不是我的新習慣,但日后,卻會是我唯一的習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