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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豪門重生手記在線閱讀 - 第239節(jié)

第239節(jié)

    此策粗聽十分利落,蕙娘卻擰起眉頭并不說話,喬十七見了便道,“說實話,我在瑞氣部做事多年,這清輝部的差事,也是才浸yin下去沒有多久——當日那件事后,我畢竟是將養(yǎng)了一段日子。若是弟妹你有什么別的見解,但說無妨,哪個計策更好,便用哪個辦法?!?/br>
    蕙娘見他說得真心實意,便也不矯情,痛快道,“十七哥你也是有所不知,這樣的騙子,雖然家財萬貫,但多的是孤家寡人、斷子絕孫的。就有家人,往往也是藏匿極深、游走不定,要尋到他們的蹤跡,那是談何容易?再說,董大郎背后顯然是有個靠山的,我們行事若不小心,挖不出主使事小,若被抓住小辮子,暴露了兩部,那罪過可就大了。”

    這番話入情入理,喬十七聽得連連點頭,望著蕙娘的眼神也有所不同:二十幾歲的年紀,會做生意、會搞斗爭、會玩政治,已是十分厲害,現(xiàn)在連江湖門道都這樣清楚,就她的年紀來說,蕙娘的確是能耐得有些過分了。

    “再說,對他我也沒那個耐心來玩軟的?!鞭ツ镅壑虚W過一絲厲色,語氣卻依然是云淡風輕,“之所以特地請清輝部出手,便是想用點刑。最好,是面上看不出來,可卻又痛徹心扉的那種。”

    喬十七神色一動,“鼠彈箏、老虎凳、洗澡、暖身、灌鼻、釘指、水落石出?”

    鼠彈箏,是以皮帶抽彈十指關節(jié),初時尚可,數(shù)次以后,十指連心、痛徹心扉。老虎凳自不必說了,也是對付關節(jié)的,那樣的痛,能令最硬的漢子慘叫連連。洗澡是水刑的別名,暖身要復雜一些,以錫吹成管,盤繞犯人周身,再以滾水澆進管內,至于酒醋灌鼻、針釘刺指,強迫灌水,再踩踏胃部令其嘔吐等等,都是一些痕跡不重,卻極為難受的酷刑。當然,落在行家眼里,這點痕跡也是逃不過去的,不然,當日喬十七也難逃這些刑罰伺候。

    蕙娘想了想,道,“水落石出算了,把他肚子踩破了也活不成。前頭的幾樣,看著使吧,再混上不讓他睡覺的那種辦法,摻著使,不但要讓他把幕后主使者給吐出來,還要他心甘情愿地為我焦家做事。這種無賴,許之以利,他隨時能把你賣了,倒是讓他痛徹心扉,才再不敢和你抖機靈?!?/br>
    這些別名術語,要落在等閑富貴女眷耳中,恐怕還以為是什么游戲,蕙娘卻是了如指掌,連水落石出的風險都了然于胸。喬十七的詫異之色已難遮掩,他瞧了蕙娘一眼,又笑道,“弟妹說得對,若要他日后聽命行事,倒戈對付雇主,還可配合藥物,把他給徹底唬住了,也不愁他不乖乖聽話?!?/br>
    對付卑鄙人,用正當手段,好像總覺得出不了氣似的。這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用酷烈來對卑鄙,雖說手段太過殘忍,但也著實令人有幾分生殺予奪的快意。喬十七話里已不由帶了一些得意,蕙娘皺了皺鼻子,笑道,“十七哥果然聰慧靈巧,這我就沒想到——難道世上還真有定時發(fā)作的毒藥嗎?我見識卻有幾分淺薄了,你不提,我還真不知道呢?!?/br>
    她什么都知道,豈不是顯不出喬十七來了?男人總是有點爭勝之心的,喬十七便坦然相告道,“那倒沒有,哪有這么神的事情,倒是清輝部有獨門手法,可以做出雙層蠟丸,第一層里是rou桂、生姜等物,第二層卻用巴豆汁泡了糯米。第一層蠟丸薄些,服下后沒多久就能融化,rou桂生姜,止瀉固腸的嘛。第二層裹的是巴豆,又是腹痛大泄的,先給他喂一顆巴豆丸,等他腹痛起來,再投以此物。告訴他這是我們的獨門毒藥,每日定期發(fā)作,非獨門解藥不能解。那么他只要按時吃下去,先止瀉,肚子也不大痛了,再過上十個時辰左右,第二層蠟殼一破,漸漸的一兩個時辰內又要發(fā)作。這樣循環(huán)往復,若那人老實一點,就是騙上一年半載都不會出問題的。至于董大郎這樣的人,被我們連哄帶嚇地一唬,起碼也要一個月左右才會動疑吧。他若一直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又還有許多辦法擺布他的話,說不定還真就這么被蒙住了,對我們深信不疑呢?!?/br>
    蕙娘倒真是沒聽過這么妙想天開的騙術,一時不禁聽住了,又道,“我還當咱們會里,算得上獨門的藥,也就是神仙難救,還有四弟用來藥我的那種新式毒藥呢……”

    “神仙難救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眴淌呙嫔下舆^一絲陰影,搖頭道,“桂家那個庶出子,實在是十分狡猾,故作糊涂裝瘋賣傻,也不知他從哪里尋到了原礦山,借對付牛家的幾乎,一舉將其點明……那本來是祖宗們用來制作鴆酒的,就是在前朝,也只有皇室宗親能享用此種毒酒。礦石數(shù)量本來就不多,這些年來快被開采完了,現(xiàn)在又鬧出這樣的事,余下的分量,已經(jīng)少之又少。再說,制造這物事,本來也很容易死人……唉,也是后世子孫不爭氣,祖宗留下的好東西這樣多,我們就只繼承了這一點,為了發(fā)展勢力,還要拿它換錢?!?/br>
    蕙娘忽然發(fā)現(xiàn),喬十七和權世赟比,有個好處——不管局勢怎么發(fā)展,喬十七反正都沒希望坐上鸞臺會魁首的位置,不像是權世赟,萬一爭位失敗,他還需要鸞臺會作為他的退步。所以,雖然權世赟和她更為熟悉,知道的也更多,但他對她的防心一直很重,東問西問,是會惹來他的警覺的。而喬十七呢,不管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起碼在現(xiàn)階段,他還是有心和她把關系搞好的,兩個人吃茶閑話時,有些事他也不太避諱——也許他也不覺得有什么避諱的必要——身在局中,看不明白也是有的,喬十七又哪里想得到,他隨口吐出的一句話,對她來說,都是極寶貴的秘辛了。

    “那四弟用來藥我的——”她道,“唉,說來,四弟也真是一走就沒音信了?!?/br>
    喬十七隨口道,“那個藥做起來太費時了,而且容易往回追查,再說,見效極快,對宮中人沒用……”

    他和權季青的關系,自然是相當不錯的,提到他,喬十七也有點傷感,“和您說句心底話,我們也算是他的死黨了,竟都不明白當日他是如何逃竄出去的,又去了哪里。只是這一走再沒音信,看來,只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用這個身份露臉了?!?/br>
    蕙娘不能不表態(tài),“他要不再出來,那也好的,大家都太平些,不然,骨rou相殘,始終是人間慘事……”

    兩人又唏噓了一番,喬十七也和蕙娘吐吐苦水,“雖說清輝部也是為了家里的大業(yè),但自從西北那條線斷了,部里頓覺錢袋太淺,這一陣子,手底下兄弟也有點不服管,乘著幫弟妹做事的機會,我也出來松散松散,不然,成天和那起江湖漢子打官司,我也是頭疼得慌!”

    蕙娘也道,“按理,我不該多發(fā)議論,但老家那邊,錢也花得太大了。同仁堂這幾年的收益,府里一個大子兒都沒看著,要不是人口少,好歹又還有點田莊,恐怕連個架子都要支不起來了?!?/br>
    喬十七瞥了蕙娘一眼,點點頭拉長了聲音,“是啊——就是練出了好兵,沒個好將又有什么用?咱們族里缺的不是槍炮,不是兵士,是能打仗、能領軍的將帥……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我先忙活去,改天得了空,再和弟妹好好嘮嘮……”

    蕙娘忙起身道,“我不能送十七哥出去,這件事,麻煩您費心了,我欠您個情——”

    把喬十七給打發(fā)走了,她回過身來出了一會神,唇邊不禁躍上一縷微笑,正好歪哥、乖哥下學回來,見母親心情不錯,歪哥便道,“是不是那個董大郎,審出結果來啦?”

    蕙娘道,“哦,你又知道了?上回讓你想想董大郎的籌謀,你可想好了沒有?看來你還是滿愛上學的,居然一點都不上心?!?/br>
    歪哥扮了個鬼臉,“說錯了有沒有罰呀?要有罰,我就不說了……”

    蕙娘被他鬧得哭笑不得,只好保證對了有賞錯了也不罰,歪哥便靠在母親身邊,扳著手指頭道,“我問了養(yǎng)娘,十五兩銀子,只夠我吃十天的飯,買不了多少東西。他費那么大心思,為的肯定不是錢嘍。為的是什么呢?嗯……嗯,我知道啦,他是想當小舅舅的哥哥!”

    他瞥了乖哥一眼,神氣地道,“當哥哥多好呀,弟弟有的都是他的,他的可不是弟弟的。要是給了銀子,他就能出去說,他是咱們焦家人,是小舅舅的哥哥,這樣,小舅舅的錢就是他的了!”

    后頭的話,乖哥還不理解,但前頭的話他是聽懂了,并且還很有意見,急得從鼻子里哼出來,道,“誰是你的東西,我的才不是你的,娘——你瞧哥哥——”

    蕙娘被小兒子逗得直笑,這里大兒子又嚷著要母親來評點他的作業(yè),三人正鬧得歡時,權仲白回來了,一進屋見眾人這樣熱鬧,也是一驚,因道,“說什么呢,這么開心?!?/br>
    歪哥便忙忙地把來龍去脈告訴給權仲白知道,猶極言蕙娘厲害,“掃一眼那個什么董大郎,便曉得他在想什么了!神機妙算,活像是說三國里的諸葛孔明!”

    蕙娘被他夸得好笑,卻也有幾分得意,她望了權仲白一眼,有些示威意味地抬了抬下巴,笑道,“好啦,死小子,你再夸下去,我要成精了。”

    歪哥圍著母親跳來跳去,“您還沒說,我猜得對不對呢——”

    “這我哪知道啊。”蕙娘一攤手,“人不是還在審嗎,審出來告訴你?!?/br>
    歪哥頓時有幾分怏怏不樂,垂下頭道,“那還得審多久呢?您還不如等審出來了,再來問我呢?!?/br>
    “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當時就能出結果的。”蕙娘道,“這也是在教你,為人做事要有點耐心、不動聲色……”

    權仲白見歪哥聽得極是用心,一雙眼望定了母親,只是微微點頭,便道,“好啦,你遇事能多動腦筋,也是好事,不但你娘賞你,連爹也賞你,明日你橫豎休息,爹帶你上街玩去吧?!?/br>
    這樣出門,是不算在他份額內的,歪哥一聽,登時歡呼雀躍,撲到權仲白懷里又是撒嬌,蕙娘瞧了權仲白一眼,側頭想了一想,拿手指點了點他,哼地一聲,大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只是哼完了,又忍不住撲哧一笑,倒讓權仲白有幾分吃驚,眼神在她面上巡梭了好一會,方才轉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良國公的政策收效還真快啊……不,應該說這政策很到位。

    xd小權也注意到歪哥的變化了。

    邀個功,今晚下大雨,我冒雨趕公車跑回來更新~鞋都濕了!

    ☆、262心軟

    說是要帶歪哥出去,但第二日早上,權仲白還是要先到宮中問診——這也就是按例當差,花費不了多少時間。皇上現(xiàn)在病情還算平穩(wěn),更多的時候,權仲白進去給他扶脈是假,陪他說說話,才是真的。

    今日也不例外,權仲白給他扶了脈,道,“還是不錯的,比前些時候,脈象又穩(wěn)固一些了。看來,我開給你的藥方有吃,平時房事,也頗有節(jié)制么?!?/br>
    皇帝便沉下臉來,賞了他一個白眼,罕見地將生氣現(xiàn)在了表面,權仲白看了直笑:這選秀一事,是宗人府并司禮監(jiān)連公公兩邊聯(lián)手主辦的,連公公和封錦關系密切,也許封錦有更深的考慮,也許只是為了惡作劇,今次采選出來的秀女,都只能說是相貌平平,倒是的確身強體健、看著十分多子多福。提起來,底下人也是振振有詞,‘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為子嗣綿延著想,也只能略委屈陛下了?!?/br>
    現(xiàn)在四妃都有年幼皇子在側,別說侍寢,就連見面,皇上都令她們不要近前,免得把肺癆過到她們身上,又輾轉傳給小皇子們,倒鬧出了一屋子的病患。宮中女子本來又不多,四妃不能見面,兩位小公主的生母不能見面,剩下的美人也沒幾個了,這陣子又有兩人懷上身孕正在養(yǎng)胎。也就是說,權仲白給他開出適合行房的日子,皇上只能召幸這些樣貌平平的秀女——雖說主意也是他出的,決定也是他下的,但皇上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通病,這會兒,他很明顯是有點鬧脾氣了,正和權仲白遷怒呢。

    權仲白可不會慣著他的脾氣,他一邊寫醫(yī)案,一邊和皇上頂嘴,“以天下供你一人,這么多如花似玉的青年女子,被關在深宮給你生育子嗣,陛下還有什么不滿,要做這個樣子給我看?”

    皇帝瞪了他一眼,又嘆了口氣,難得和他發(fā)閨怨,“你不要和我說這種話,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若是有得選,你道我愿意這樣?換做是你權子殷,天下就壓在你一人的肩頭,佩蘭公子若又真是個公子,你難道還就一輩子不生孩子?”

    權仲白滿不在乎地一笑,還沒說話,皇帝便道,“得啦得啦,是我自己賤,還來招你?!?/br>
    他忽地沉默了下來,望著遠方出了一回神,才慢慢嘆道,“若是孫氏和大郎還在,朕又何須如此出怪露丑?”

    話里倒是難得地露出了真心的惋惜和痛悔,畢竟在他心里,若非他和孫皇后未盡到父母之職,令廢太子腎水大泄不能生育,那么今日的朝廷后宮,也還是那樣穩(wěn)固。孫后地位不可動搖,太子年紀超出眾弟,還有二皇子、三皇子做后備?;实垡嗫梢匀涡宰栽?,同他真正傾心的封子繡享盡人間清福。

    權仲白生平最不喜歡騙人,當此便不愿說話,只好沉默——他卻是還有話沒說出口,廢太子是因為不能生育被廢的,單單只是為了顧全皇上的面子,也為了證明權仲白診斷的正確,他這一輩子,是真的不能再生育了。單只現(xiàn)在這樣,皇帝已覺對不起廢太子,其實廢太子的苦處,他能知道幾層?

    “怎么忽然又說起不開心的事了?!睓嘀侔讍?,見皇上神色有異,心頭忽然一動?!半y道——”

    “云南那里傳來消息,”皇上靜靜地說,“孫氏沒了?!?/br>
    這個原配和他之間,不論結果如何,畢竟還是存在了幾分真感情的。皇上痛快答應廢后,在權仲白來看,其實也不無賭氣的意思,他既然不明白孫皇后的遺傳疾病,便不會理解她自請下堂的決定。也許在準了這廢后的要求以后,他心里也在等著皇后后悔,等著她回心轉意……

    “在云南住了沒有半年,染上瘧疾,七八天就去了?!被噬蠂@了口氣,輕輕地道,“開心,開心,離開了宮里,她就是開心,又能開心多久,開心幾年呢……”

    好像是在數(shù)落孫氏,可話里,畢竟還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

    權仲白不以為然,他道,“你還是要這樣看,不論如何,她命數(shù)盡前,總算是開心了幾年?!?/br>
    以皇上心胸,亦要被他氣得直翻白眼,他道,“權仲白,你能不能說點好話?就你這樣的人,我真納悶怎么有人能受得了你?!?/br>
    權仲白起身就要告退時,皇上又道,“坐下!”

    他半帶著惱火地嘆了口氣,“算了,若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又干嘛這么讓著你。我發(fā)現(xiàn)人就是賤的,多少溫言軟語我不聽,偏喜歡被你噎?!?/br>
    他瞪了權仲白一眼,又道,“不論如何,孫氏也算是這世上曾以真心待我的寥寥數(shù)人之一了。你說我將這一宮的青春少女關起來,是有逆人倫的事么?嘿,我還真就告訴你,天下間最沒人倫的就是宮里了。她們也未必不清楚,可又為什么都削尖了腦袋往宮門里鉆呢?我待她們沒什么真心,你以為她們待我,能有半點真心嗎?”

    這一陣子,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兩個老病號,以及那兩個懷孕的妃嬪需要他的診治以外,牛賢妃和楊寧妃的身子似乎都很康泰,再加上另外一個老病號許太妃去山西了,權仲白對內宮的風云變換,知道得也沒那么清楚了,他道,“怎么搞的,聽你語氣,兩宮間又鬧出幺蛾子了?”

    “現(xiàn)在搞得難看極了。”皇上扯了扯唇角,笑意也有幾分冰冷,“你再想不到,那幫臣子能有多么靈活,瞻之在前、忽焉其后,牛家才倒了多久,新的架子就立起來了?,F(xiàn)在竟隱隱有了兩黨抗衡之態(tài),朕的身子還好著呢,他們就開始為將來記了。這哪還有士大夫的一點氣節(jié)?分明就是一群官蟲、官老鼠、官油子!”

    權仲白忙道,“不是說了,少發(fā)脾氣——”

    口中一頭說,心中一頭想道:這不也是你攛掇的?不然,你留下牛琦玉來做什么?還這么抬舉她,難道真是因為對她特別鐘情?沒準,當時牛賢嬪懷皇次子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給今天的局面打了伏筆。

    但他也是極為熟悉皇帝的,見他表情,便知道李晟的情緒,實在是發(fā)自真心。權仲白略一思索,也明白過來:皇帝畢竟只是一個布局人,他雖然算得精到,但很多時候,局勢的發(fā)展也不能完全由著他的意思??峙?,二皇子、三皇子身邊的勢力,聚集得過分迅速,已經(jīng)令皇帝感到警惕……朝中,只怕是要再起一點波瀾了。

    “能不發(fā)脾氣,朕也不會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睛?!被实酆吡艘宦?,越說越氣,“賢妃、寧妃倒還罷了,她們身邊的人,也太不堪了。燕云衛(wèi)給我傳了密報,你知道不知道,她們身邊的太監(jiān)現(xiàn)在出了宮都去哪里廝混?藥鋪!青樓!南風館!錯非子繡心細,朕豈不是又要被蒙在鼓里?廢了一個大郎還不夠,現(xiàn)在又想著彼此對付,最好是把二郎、三郎都毀掉,他們才開心了不是?沒天良造大孽的賤奴,前世不積德,今生托生成閹人,還要再造孽!”

    就是權仲白,也不禁微微皺眉,“這也太荒唐了,是他們自己有這樣的想頭,還是兩位妃嬪……”

    “若是那兩人要生事,和娘家通個氣也就罷了,倒還不至于辦得這么粗陋?!被实塾嗯聪淅涞氐?,“說到底,還是宮中太監(jiān)來歷駁雜,心思不純正的人太多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兩邊,是誰先沉不住氣。”

    他受此事影響,心緒并不太好,拉著權仲白發(fā)了半天的牢sao,才放他出宮。權仲白忙回家洗澡換衣,渾身上下衣服全都換過了,又喝了一碗補藥,這才進去抱歪哥出門,歪哥被他牽在手里,小臉笑容滿面,和權仲白道,“弟弟不能出來玩,今早起來,急得哭!”

    若是從前,權仲白也就進去把乖哥抱出來了,今日他卻無此打算,只笑道,“他看著乖,私底下也野得很,就是個蔫壞?!?/br>
    歪哥道,“就是就是!性子和女孩兒一樣,又愛哭,又愛告狀,真?zhèn)€討厭得很?!?/br>
    一面說,一面就伸手要權仲白抱——五六歲的人了,其實在他跟前,也愛撒嬌得很,也十分蔫壞。

    權仲白將他抱起來,因問,“你們平時出來,都去哪兒玩耍呢?”

    “去廟會玩,”歪哥雀躍起來,“去逛大街,正陽門大街可好玩了,什么店都有——有一回,他們還帶我從胭脂胡同口兒經(jīng)過……”

    他小心地看了權仲白一眼,輕聲問,“爹,什么叫煙花之地呀?”

    權仲白也被這兒子鬧得大為頭痛,他轉移話題,“北海、積水潭,你都去過了吧?”

    見歪哥點頭不迭,權仲白便把他在懷里顛了顛,笑道,“嗯,今兒呢,爹就帶你去你沒去過的地兒——你說,你平時在正陽門大街逛,有沒有見到他們的伙計呀?”

    歪哥道,“當然有了,我還見過幾個掌柜呢!他們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也很客氣!”

    權仲白笑了,“這自然,你穿得富貴,身邊還跟了從人,誰敢對你不客氣?”

    他想了想,便道,“嗯,今天我們不但去沒去過的地兒,還穿些你沒穿過的衣服吧?!?/br>
    剛才說話間,父子兩人已經(jīng)出了國公府,這會要回去也不方便了,權仲白見地近桂家,便帶著歪哥走了一段,叩門進去,不多時桂家少奶奶便親自出來招呼,權仲白道,“這么巧,你們沒出城?”

    桂少奶奶道,“沒呢,這不是在家收拾東西嗎——現(xiàn)在二哥進京任職,兩房要住在一處,這個院子住不下了,我們正要搬家呢?!?/br>
    權仲白不大關心官場上的事,還真不知道桂含春業(yè)已奉詔要進京任職,聽桂少奶奶一說,才笑道,“那要恭喜你們了,這么著也有個照應——你嫂子說,前些時候得你照顧,還沒好好謝謝你,等過幾個月她不那么忌諱了,要給你送大禮呢?!?/br>
    桂少奶奶忙笑道,“什么大事,我們家隨常得了您多少照料,都還沒給您送禮呢。您這樣說,我臉都沒地兒擱了。”

    聽權仲白把來龍去脈一說,忙道,“平常衣裳,我們這里有!這是好事兒,就該這么教導孩子們。被你這么一說,我倒覺得我不用心了,若是方便,把我們家大妞妞也帶上吧,余下兩個孩子還小,帶出去也不懂事,倒是大妞妞也很該看看人間疾苦了。”

    權仲白自然道好——因此處畢竟是別人家里,他不欲太麻煩主人,便自己蹲下來幫歪哥換了外衣,打發(fā)他出去玩耍,自己也換了一身平常棉布衣裳,掀簾子走到廳里時,便見歪哥和桂少奶奶的大女兒聚在一處,兩人都戴了大頂棉風帽,桂大妞的臉越發(fā)圓得和蘋果似的,歪哥圍著她問七問八、說個不停,她卻有幾分愛搭不理的,似乎挺看不上這個小/弟/弟。桂少奶奶在一邊看著,笑容里有些無奈,又有幾分縱寵。

    見權仲白出來了,歪哥哼了一聲,跑到父親身邊,道,“爹,我們不帶她去!”

    權仲白奇道,“為什么?”一邊說,一邊沖桂少奶奶抱歉地一點頭。桂少奶奶道,“唉,也是大妞妞不好,聽說是小嫂子的大公子,上來就問他算學……”

    歪哥的功課并不算多么出眾,也就能比焦子喬好上那么一點。想必是被桂大妞問住了,心里不忿氣吧,權仲白笑道,“你心胸可真狹小,這就生氣了?”

    歪哥便垂下頭去,不肯說話,桂大妞一甩辮子,大大方方地道,“我今兒也有功課沒做完呢,等爹回來了,讓他帶我吧——謝過權世伯好意,下回有機會,我再跟您出去見識。”

    說著,又給權仲白行了禮,問過母親許可,方才退了出去。權仲白也不大在意,牽著兒子的手,連馬都留在桂家。兩人走出胡同口了,歪哥方才氣哼哼地道,“以后再不和女娃一塊玩了!鼻孔朝天,瞧不起人!”

    “那是你jiejie呢,”權仲白隨口道,“比你大了幾歲,可不能這么不尊重?!?/br>
    想到剛才桂大妞的表現(xiàn),免不得也感慨了一句,“到底是她爹娘養(yǎng)出來的,人雖小,可做事有分寸,主意也正。你娘從前還想說她給你做媳婦兒,現(xiàn)在看,你倒沒這福分?!?/br>
    歪哥紅了臉叫道,“誰要她這樣的做媳婦兒!冷冰冰的,好瞧不起人,看著就討厭,不行!我不要!我不娶!”

    他一點也不害羞,立刻就和父親討價還價,“以后我的媳婦,我自己來選!我喜歡誰就是誰!”

    權仲白被他逗得直笑,卻不肯答應下來,只說,“這可還要問過你娘了?!?/br>